林羽的指尖还在发麻,那半片残缺符文凝在空中,只持续了一瞬便碎成冰屑。他垂下手,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雪帝站在他身旁,没有说话,但她的气息比刚才稳了许多。
风雪小了些。
远处传来脚步声,沉重而缓慢,地面微微震动。冰熊王从风雪中走来,庞大的身躯覆盖着晶莹的毛发,腹部那块暗红炎晶在灰白天色下依旧透出微光。他走到祭坛边缘,低头看了眼林羽,又看向雪帝。
“还站着,算你命硬。”
林羽扯了下嘴角,“你要失望了。”
冰熊王哼了一声,转身面向广场。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魂兽,大大小小的身影分布在结冰的地面上。有盘踞如山的巨狼,也有蜷缩在石缝间的寒鸦。它们原本低声交谈,见到冰熊王出现后,渐渐安静下来。
雪帝抬起手,权杖轻点地面。一道寒流扩散出去,在空中划出淡蓝色的弧线。所有魂兽都抬起了头。
林羽知道该他上场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左臂上的冰帝躯干骨残片贴着皮肤,传来一阵阵凉意。右臂还在抽搐,但他没停下。每走一步,脚下的冰面就裂开一圈纹路,像是某种回应。
广场中央立着一根断裂的石柱,那是旧祭坛的遗迹。林羽站到石柱前,举起左臂。残片在风中发出轻微的嗡鸣。
“我不是来统治的——我是来守约的。”
声音不高,却被风送了出去。
天空忽然亮了一下。极光再次浮现,不是之前战斗时那种暴烈的漩涡,而是缓缓铺展的光带,像一层薄纱笼罩整个极北之地。一些年老的魂兽低下了头,前爪触地,这是臣服的姿态。
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从兽群中走出,停在林羽面前。它仰头看着他,眼睛是纯粹的冰蓝色。
“你说守约,可你知道我们等了多久?”
林羽看着它,“我知道你们被驱逐、被猎杀,也知道有人想用你们的力量做祭品。这些事不会继续。”
狐狸没动,“人类的话,听过太多。”
旁边传来一声冷哼。雪帝走了过来,站在林羽身侧。“他说的话,就是我的承诺。”
那只狐狸沉默了几秒,终于伏下身子,额头贴地。
其他魂兽陆续效仿。有的发出低吼,有的用爪子敲击冰面,声音汇成一片。
林羽松了口气,手臂却更紧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冰熊王突然开口:“饿了。”
全场一静。
林羽转头看他,“什么?”
“我说我饿了。”冰熊王理直气壮,“打了半天,连口热乎的都没有。你们人类办庆典,总得有点吃的吧?”
林羽愣住。随即反应过来,从卡匣里抽出一张召唤卡。卡片背面带着冰纹,他轻轻一撕。
地面震动,一头百年的火羚羊出现在原地,已经被处理干净。林羽又连续签出三张卡,换来几株生长在极寒环境的药草和一坛封存多年的雪蜜酒。
冰熊王眼睛亮了,“这才像话。”
他直接变小了些,蹲在地上就开始烤肉。火焰从他腹部的炎晶涌出,温度极高,但周围的冰却没有融化。他一边翻动肉串,一边嘟囔:“早该这样,打打杀杀有什么意思,吃饱了才有力气跳舞。”
“跳舞?”林羽皱眉。
“怎么,你们人类不会?”冰熊王瞥他一眼,“极北之地的庆典,从来都是以舞告天。不信你看。”
他抬手一抛,一块烤得焦香的肉飞向空中。一只雪鹰俯冲而下叼住,翅膀展开时抖落一片细雪,在阳光下闪出七彩光芒。紧接着,几只小型魂兽从角落跑出,围着火堆转圈,脚步踩出规律的节奏。
鼓声不知从何处响起,低沉而有力。
雪帝看了林羽一眼,“你不用勉强。”
“我不累。”林羽摇头。他活动了下右臂,虽然还有些僵硬,但已经能动了。
他走到火堆旁,学着那些魂兽的样子迈步。动作生涩,但没人笑他。一只小雪豹凑过来,用脑袋顶了顶他的腿,然后跳开,像是在引导。
林羽跟着它的步伐,慢慢找到了节奏。
雪帝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笨拙的样子,嘴角微微扬起。她抬起权杖,在地面轻划。一道冰痕蔓延出去,化作一条蜿蜒的光带,缠绕在整个广场边缘。
越来越多的魂兽加入进来。有的跳跃,有的旋转,有的用尾巴扫出雪花。冰熊王吃得满嘴油光,吃完最后一块肉,把骨头一扔,也加入了舞阵。他庞大的身躯居然灵活得很,每踏一步,地面就升起一朵冰花。
林羽感觉体内的寒能开始流动。不是那种刺骨的侵蚀,而是温和的循环,顺着经脉一圈圈运转。他抬头看天,极光正缓缓转动,像是在呼应这场仪式。
系统界面依旧空白。
他已经知道,在接下来的七十二小时里,系统不会响应任何请求。但他现在不需要召唤,也不需要奖励。
他只需要完成这件事。
他停下舞步,走到广场中央。所有人——包括魂兽——都安静下来。
他解开外袍,露出左肩。那里有一道旧伤,是之前融合极北之心碎片时留下的。他咬破手指,在伤口上画了一个符号。那是他在祭坛深处看到的古老文字,不属于任何已知语言,却在他脑海中清晰存在。
血渗进皮肤的瞬间,残片剧烈震动。
一股冰冷的能量从骨骼深处涌出,沿着血脉流向全身。林羽单膝跪地,右手撑住地面。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但意识很清醒。
这不是融合,是唤醒。
雪帝快步上前,把手放在他背上。她的力量涌入,帮助他稳定能量流。
冰熊王也靠了过来,低声道:“挺住,这关过了才算真成了守护者。”
林羽没说话。他闭上眼,任由寒能在体内冲刷。每一寸肌肉都在颤抖,骨头像是要重组。时间仿佛变慢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了眼。
瞳孔变成了淡蓝色,像冬日湖面下的冰层。
他站起身,整个人的气息变了。不再是那个依靠系统周旋于强敌之间的少年,而是真正与这片土地相连的存在。
他抬起手,掌心向上。一团寒雾凝聚,自动形成一个微型的极光漩涡。
广场上响起低低的惊叹。
雪帝收回手,轻声说:“你做到了。”
林羽看着自己的手掌,“这只是开始。”
冰熊王咧嘴一笑,“行,以后你吃肉,我管烤。”
林羽转头看他,“你不准抢我的那份。”
“谁抢谁是狗。”冰熊王哼了一声。
人群松动了一下。一只年幼的雪狼崽子挤到前面,仰头看着林羽。它太小了,还没学会害怕人类。它伸出舌头,舔了舔林羽的靴子。
林羽弯腰把它抱了起来。
小家伙不挣扎,反而往他怀里钻。
远处的风带来了新的气息。不是杀意,也不是死气,而是一种久违的平静。
林羽抱着雪狼崽子,走向祭坛边缘。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冰面上,边缘泛着淡淡的蓝光。
右手指尖突然抽搐了一下,一缕寒气逸出,在空中凝成一个完整的符文,悬浮片刻,才缓缓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