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乐公主还没见过姑母这副样子,脸色骤然白了,可她那骨子里那股刁蛮任性的劲“噌”地就冒出来了,哪能忍住不顶嘴。
“姑姑明明说她只是个空有头衔的县主!可是我......”
可是我踢到的明明是块铁板!她突然卡住,有些说不出口。
太后意识到自己失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放缓语气说道:
“说到底,是你先去寻衅滋事,说破了天也是咱们理亏。”
“事已至此,再闹下去,丢的不只是你个人的脸面。整个北昭使团都要因你蒙羞!”
怡乐公主浑身一颤,如遭雷击。
她突然想起秦朝朝那句“寻衅滋事” ,此刻竟连她姑母也说出同样的话......
若这事捅到南楚皇帝那里,北昭纵使强词夺理,也难免落个北昭使团初入大楚便滋事,破坏两国邦交的口实。
这责任……她担不起,看她姑母的样子,好像还想把锅甩给她呢。
她咬着下唇,说出的话有几分不情愿,又有几分小期待:
“可、可就这么算了?”
怡乐公主咬着绣帕的边角,心里疯狂打鼓,她既盼着姑母能扳回一局,又怕这黑锅最后扣在自己头上。
太后转身走到窗边,望着宫墙之外的暮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自然不会。”
太后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她不过是仗着陛下撑腰。三天之后的秋猎,你只管好好等着。”
“哀家倒要看看,到了猎场上,刀箭可不长眼睛,或者,万一某位县主运气不好,被受老虎豹子什么的猛兽啃得渣都不剩......啧啧啧......”
怡乐公主眼睛亮得像偷到灯油的老鼠,却又装作委屈地绞着帕子:
“姑姑可要保护好我呀~,我在南楚只有姑姑了......”
怡乐公主面上卖乖,心里早把三天后的猎场想象成大型复仇现场,连秦朝朝死前跪地求饶的台词都编好了。
暮色渐浓,慈安宫香炉里的龙涎香诡异地扭曲成毒蛇形状,在两个各怀鬼胎的身影间蜿蜒盘旋。
....................
一眨眼,就到了秦景月出嫁的日子。
按常理,这该是景安侯府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满府张灯结彩、炫耀荣光的大喜日子。
毕竟侯府的秦乡主可是要风风光光地嫁入睿王府做尊贵的侧妃,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殊荣!
可现实却狠狠打了侯府的脸,把这场喜事变成了一出荒诞的闹剧。
天还没亮,早盼着嫁进睿王府的秦景月就像只打了鸡血的老母鸡,猴急的把听雪阁的丫鬟婆子们全都薅了起来。
一时间,听雪阁鸡飞狗跳,丫鬟婆子们打着哈欠,揉着惺忪的睡眼,端着水盆、拿着梳妆用品,在秦景月的房门前排起了队。
按理说,新娘子出嫁,应该是府中最热闹的大事,可府里的氛围却透着诡异的冷清。
侯府的院子里,既无贺喜的宾客,也无喧哗的乐班。
除了丫鬟们的哈欠声,就只剩下几只不知趣的麻雀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地蹦哒,像是在嘲笑这冷清的场面。
话说,这尴尬局面其实绝非偶然。
前些天秦云桥娶妻的尴尬场面,秦家人记忆犹新;
轮到秦景月出嫁,大家心里直发怵,生怕宴客时又来这么一出社死现场。
毕竟秦景月还不到及笄年龄出嫁,且这桩婚事是如何得来的,京城里谁不知道?
大家私底下都在嚼舌根,把这事儿当成茶余饭后的笑料。
再说了,侯爷娶妻都没几个人赏脸,更何况是这样一桩不体面的婚事?
还有个要命的问题——侯府没钱!
林氏病恹恹地躺在床上,秦云桥兜里比脸还干净,掏不出半两银子。
这囊中羞涩的窘境,让秦景月的出嫁变成了这副诡异的样子。
景安侯府干脆破罐子破摔,不宴请宾客了,就盼着睿王府那边的迎亲队伍能热闹些。
就算睿王不满意这桩婚事,到底是王府纳侧妃,皇家的脸面总不能太难看吧?
秦景月坐在梳妆台前,镜子里映出她精心打扮的面容,凤冠霞帔加身,本该是最美的新娘。
可她心里却憋着一肚子邪火,看什么都不顺眼。
自从秦景岚的身世暴露后,老太太就没给过她好脸色。
因为彩礼的事闹出事端,老太太这段时间看她越发横竖都不顺眼。
彩礼磕碜,嫁妆更是难以启齿。
除了太后以前赏下的残件,就再也没有其他像样的了,可太后赏下的那些东西也所剩无几了。
她昨天偷偷去看了一回刘氏,她就躲在院子外面扒着门缝往里瞧,
刘氏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头上晒太阳,蓬头垢面,骨瘦如柴,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媚态。
秦景月突然对刘氏的怨恨又深了几分,要不是刘氏不守妇道,也不至于把她连累成这样。
她原本想靠着刘氏有一天爬上主母的位置,自己摆脱庶女的身份,可她这个生母把自己折腾进了不见天日的偏院。
秦云桥留刘氏一条命,还是看在她即将成为睿王侧妃的份上。
哪家姑娘出嫁不是满府欢天喜地、张灯结彩,可轮到她,竟被自己的生母连累得不光没有宴席,连个添妆的人都没有。
哥哥死了,舅舅杳无音信,亲娘又半死不活,她还能指望谁?
秦景月越想越气不顺,当胭脂抹完三遍的时候,秦景月瞧见额头上那块伤疤还能看得见,她突然扬手就给了丫鬟一巴掌:
“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这个丫鬟是以前伺候刘氏的水红,刘氏被了关起来,秦景月的贴身丫鬟朱儿被发配出了府,秦景月便把水红要了过来当自己的陪嫁丫鬟。
秦景月这一巴掌甩得清脆响亮,水红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又痛又怕,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求饶:
“乡主饶命......乡主饶命......”
房间里其他丫鬟婆子立马屏住呼吸,连哈欠都硬生生的憋了回
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位主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对下人非打即骂。
丫鬟婆子们原本还在暗喜秦景月终于就要嫁出门了,她们可以清净了,没想到她临出嫁了都还在撒泼打滚、打人泄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