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境荒原遇奇舟 故人遗物引纷争
背负着石猛,张简循着怀中令牌越来越清晰的指引,向着正北方艰难跋涉。山路崎岖,他伤势未愈,又耗力为人驱毒,每一步都如同负山而行,喘息声粗重如风箱。
石猛伏在他背上,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煞毒虽被暂时压制,但那跗骨之蛆般的阴寒与痛苦依旧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让他发出无意识的痛苦呻吟。
“坚持住,石大哥,就快到了……”张简沙哑地鼓励着,既是对石猛说,也是对自己说。那血脉的呼唤感已变得十分清晰,仿佛就在前方不远之处。
他们翻过最后一道陡峭的山脊,眼前的景象让张简微微一怔。
前方不再是连绵的群山,而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荒凉而平坦的高原。高原之上,植被稀疏,冷硬的罡风如同刀子般刮过,带着一种远比山下更加凛冽的寒意。这里的天空似乎都显得更加高远和灰暗。
而在高原的深处,隐约可见一些巨大无比的、如同巨人骸骨般的白色石柱零星矗立,直指苍穹,散发出古老而苍凉的气息。
这里的气息,与之前所经历的任何地方都截然不同,充满了一种原始的、未经雕琢的、甚至略带排斥的荒芜感。
那血脉的呼唤,正源自这片高原的深处!
张简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提振精神,迈步踏上了这片荒原。
没走多远,怀中令牌的悸动陡然变得剧烈起来!不再是单纯的指引,而是带上了一种警告的意味!
同时,天际尽头,传来一阵奇异的、仿佛无数细密齿轮转动的嗡鸣声!
张简猛地抬头望去,只见灰暗的天幕下,一个黑点正以极快的速度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飞来!随着距离接近,那物事的轮廓逐渐清晰——
那并非修士御剑或御空飞行,而是一艘长约三丈、通体由某种暗沉金属与木质结合打造、造型奇特的飞舟!
飞舟两侧有金属翼展展开,下方悬挂着数个不断旋转、发出嗡鸣的复杂法阵构件,提供着飞行的动力。舟首雕刻着一个狰狞的异兽头颅,兽瞳处镶嵌着红色的晶石,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这飞舟的风格,与张简所知的任何修真流派都迥然不同,充满了某种冰冷的、近乎工匠造物的机械感,却又蕴含着不俗的灵能波动。
飞舟显然也发现了地面上的两人,速度稍减,一个俯冲,带着强烈的气流,稳稳地停在了张简前方不远处,卷起漫天尘土。
舱门打开,跳下来三名身穿统一制式灰色劲装、外罩镶有蓝色纹路皮甲的汉子。这三人皆面色冷峻,眼神锐利如鹰,气息沉稳精悍,修为赫然都不弱,为首一人甚至已有筑基中期的水准!
他们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张简背上重伤的石猛身上,又扫过张简那破烂的衣衫和并不强大的气息,眼中闪过一丝审视与疑惑。
为首那名筑基中期汉子上前一步,声音如同这高原的寒风般冷硬:“你们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这‘北境荒原’?此人又是如何受的伤?”他的目光尤其在石猛伤口那若隐若现的幽蓝色煞毒上停留了片刻,眉头紧皱。
张简心中一凛。这三人来历不明,敌友难辨,但观其行止和这奇特的飞舟,绝非寻常势力。他不敢大意,沉声道:“在下与兄长遭仇家追杀,误入此地,兄长身受重伤,急需救治。不知诸位是……”
那汉子并未回答,反而对身后一人使了个眼色。另一人手中拿出一个罗盘状的法器,对着张简和石猛照了照,随即对为首者摇了摇头,示意并未发现什么异常邪气或伪装。
为首汉子脸色稍缓,但依旧冷峻:“北境荒原乃边陲险地,非尔等该来之处。念你兄弟情深,我等可载你们一程,送至前方三百里处的‘风吼驿’,那里或有医师能暂缓其伤。但之后,你们必须立刻离开荒原!”
语气虽然冷淡,却似乎并无太大恶意,反而提供了一条生路。
张简正欲道谢,他怀中的“守秘”令牌却再次毫无征兆地、剧烈地震颤发热起来!而这一次,震颤并非指向荒原深处,而是直直指向那艘金属飞舟!
不,更准确地说,是指向飞舟舱门内,某个即将走下来的身影!
与此同时,飞舟舱内,一个略显不满的、清脆年轻的声音传来:“赵统领,为何停下?可是发现了什么异常?耽搁了行程,误了向‘巡天鉴’交付‘那物’的时辰,你我可都担待不起!”
随着话音,一个穿着华贵蓝色锦袍、面容带着几分傲气的青年,皱着眉头从舱内走了出来。
就在这青年出现的瞬间!
张简怀中的令牌灼热到了极点!一股无比强烈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悲怆与共鸣感,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心神!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那蓝袍青年腰间随意悬挂着的一枚玉佩!
那玉佩通体乳白,温润无瑕,雕刻着云水缭绕的图案,而在图案中心,赫然刻着两个古篆小字——
【张 巡】!
那是他父亲的名字!是七叔公在他成年时,才郑重告诉他的、他那早已“亡故”的亲生父亲的名字!
这枚玉佩,他曾在七叔公珍藏的父亲唯一画像上见过!据说是母亲的遗物,父亲从不离身!
怎么会……怎么会在这个陌生青年的身上?!
巨大的震惊、疑惑、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愤怒,瞬间淹没了张简!
他猛地踏前一步,眼睛赤红,声音因极度激动而变得嘶哑扭曲,指着那枚玉佩厉声喝问:
“你!你那玉佩从何而来?!那是我父亲之物!!”
这一声怒吼,如同平地惊雷,瞬间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飞舟上下来的三名劲装汉子脸色骤变,瞬间呈品字形将那名蓝袍青年护在身后,气息锁定了张简,眼中充满了警惕与杀机!
那蓝袍青年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用手护住腰间的玉佩,随即脸上涌起被冒犯的恼怒:“放肆!哪里来的野修疯子,胡言乱语!此乃本公子家传之宝,岂容你污蔑!赵统领,还不将这狂徒拿下!”
那被称为赵统领的筑基中期汉子眼神冰冷,上前一步,强大的灵压笼罩向张简:“阁下,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此玉佩乃我家公子所有,你若再胡言,休怪我等不客气!”
张简却仿佛完全没有感受到对方的威胁,他的全部心神都被那枚玉佩占据,父亲可能未死的念头和玉佩落入他人之手的愤怒交织,让他几乎失去理智。
“家传之宝?放屁!”他双目赤红,体内那缕浩然气不受控制地奔涌起来,周身散发出凌厉的气势,“那玉佩之上的‘张巡’二字,你作何解释?!那是我父亲的名讳!”
此言一出,那蓝袍青年和赵统领等人脸色再次一变,显然没想到张简竟然能准确说出玉佩上的刻字!
蓝袍青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随即强作镇定,冷笑道:“哼!谁知道你从何处打听来这个名字?天下同名同姓者何其之多!赵统领,不必与他废话,拿下!”
赵统领眼中杀机一闪,不再犹豫,大手一伸,带着凌厉的劲风,直接抓向张简的肩膀!这一抓若是落实,足以废掉张简一条胳膊!
“滚开!”张简怒吼一声,不闪不避,凝聚全部浩然气的一掌悍然迎上!
轰!
气劲交爆!张简踉跄着后退数步,喉头一甜,险些吐血,毕竟修为差距太大。但那赵统领也感到手掌一阵发麻,对方那奇异的正气竟然让他气血微微翻涌,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惊异。
“咦?有点门道!但还不够看!”赵统领冷哼一声,正要再次出手。
“住手!”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个虚弱却焦急的声音突然响起。
竟是张简背上的石猛,不知何时清醒了过来,他挣扎着抬起头,看着那飞舟上的标志和那三名汉子的服饰,脸上露出极度震惊之色,用尽力气喊道:
“巡天鉴!……你们是‘巡天鉴’的巡风使?!自己人!别动手!这位小兄弟是……是……”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因激动和伤势,一口气没接上来,猛地咳嗽起来,嘴角再次溢出黑血。
“巡天鉴”?
张简和那赵统领等人同时一愣。
赵统领动作一滞,惊疑不定地看向石猛:“你认得我们?你是何人?”
石猛缓过一口气,急声道:“俺……俺是星枢外围巡天卫,石猛!代号‘黑石’!有紧急军情上报!此人……此人是友非敌!他身上有……有‘守秘’的气息!”
星枢巡天卫?守秘?
赵统领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和惊疑,看向张简的目光彻底变了。那蓝袍青年也皱紧了眉头,不再言语。
而张简,则沉浸在父亲玉佩出现的巨大冲击和“巡天鉴”这个陌生名字带来的困惑中。
局势,再次变得扑朔迷离。
父亲的玉佩为何在此? 这“巡天鉴”又是什么组织? 与“守秘”一脉是何关系?
一切的答案,似乎都指向了那艘冰冷的金属飞舟,和那个傲气的蓝袍青年。
【第一百二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