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阿姨脚步放得极轻地推开病房门。
她原本是想进来继续打扫卫生,却见谢折卿半靠在床头,手机屏幕亮着,映得她眉眼间满是细碎的笑意。
连嘴角都微微翘着,眼神软得像浸了温水的棉花,连平日里因疼痛偶尔蹙起的眉尖,此刻都舒展开来。
王阿姨心里悄悄叹了声“这孩子”,悄悄把抹布叠好塞进围裙口袋,又轻轻带上门退了出去。
她没走远,就靠在走廊的窗边,听着病房里偶尔传来的、谢折卿带着笑意的说话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围裙上的布纹。
她照顾谢折卿这些日子,见惯了她复健时咬着牙忍疼的模样,也见惯了她对着窗外发呆时的安静,这样鲜活的笑意,大多是在和冷疏墨联系时才会出现的。
病房里,阳光正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斜斜洒进来,在地板上织出一片浅金色的光斑。
光线落在谢折卿的发梢上,给她柔软的头发镀上一层暖融融的边;
也落在她手中的手机屏幕上,恰好照亮冷疏墨带着淡妆的脸。
屏幕里的冷疏墨刚换了个姿势,身后片场的布景隐约可见。
浅棕色的木质书架上摆着几本旧书,旁边还放着一个插着干花的玻璃瓶,和谢折卿病房床头摆着的小多肉相映成趣。
那束光像是有魔力,穿过屏幕的阻隔,把两个身处异地的人紧紧连在一起,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暖意。
谢折卿指尖轻轻碰了碰屏幕上冷疏墨的脸,声音柔和:
“你今天穿的戏服颜色好看,比上次视频时那件浅灰色的显气色。”
冷疏墨闻言,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米白色针织衫,忍不住笑了:
“这是角色后期和解后常穿的衣服,元导说这种温柔的颜色,更符合角色放下过去的状态。
我穿的时候还想,等你出院了,也给你买件类似的,你皮肤白,穿这个肯定好看。”
“好啊!”
谢折卿眼睛亮了亮,又想起什么,轻声补充道:
“不过要等我能自由活动了再买,现在穿病号服就挺好的,宽松又舒服。”
她顿了顿,又压低声音说:
“悄悄告诉你个好消息——今天复健时,医生说我肋骨恢复得比预期好,再过两周就能完全拆包装,不用再coS木乃伊了。”
冷疏墨听到这话,先是被谢折卿的幽默逗得轻笑了一下,随后眼神里的关切又深了几分,连忙追问:
“真的吗?那你有没有多问问医生,拆了绷带后能不能稍微多活动活动?是否可以出院了?”
“问了,医生说可以,但不能走太久,也不能弯腰捡东西。”
谢折卿乖乖回答,又反过来叮嘱:
“你在片场也别太累了,上次你说熬大夜把眼睛都熬红了,下次一定要记得让助理给你准备消红血丝的眼药水。”
两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从复健的细节聊到片场的饮食,从医生的叮嘱聊到助理的趣事,连窗外偶尔飞过的小鸟,都能成为两人闲聊的话题。
谢折卿知道,只要有冷疏墨的牵挂和陪伴,哪怕每天复健时肋骨都会隐隐作痛,哪怕不能像往常一样自由出门,这难熬的住院时光也会变得充满温暖与希望。
就像此刻,明明隔着几百公里的距离,却因为屏幕里的那张脸、那些关切的话语,让她觉得冷疏墨仿佛就在身边,陪着她一起对抗伤痛。
而冷疏墨也清楚,只要想到谢折卿在医院里努力复健的样子;
想到她为了能早点出院,哪怕疼得额头冒汗也坚持完成复健动作;
想到她每次视频时,眼里满是对重逢的期待,她在片场就有了更多的动力。
就像昨天拍一场角色回忆痛苦过往、从中挣脱出来的戏。
她原本总找不到情绪的突破口,可一想到谢折卿受伤时的坚强,突然就共情了角色在痛苦中寻找希望的状态,一条就过了。
连元导都夸她“情绪很到位”。
她知道,自己演绎的不仅是剧本里的角色,更是那些藏在日常里的、真实的温暖与力量,而这份力量,很大一部分都来自于谢折卿。
不知不觉,视频通话已经聊了快一个小时。
冷疏墨那边突然传来助理小圆的声音:
“冷老师,该去准备了,元导已经在那边等了。”
冷疏墨听到声音,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眼底涌上几分不舍,她对着屏幕轻声说:
“折卿,我要去拍戏了。
你好好休息,记得按时吃下午的药,要是觉得伤口疼,或者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及时告诉医生,还有我。
千万别像上次那样,疼了也不说,还是王阿姨告诉我,我才知道你复健时吃了那么多苦。”
谢折卿见她着急,连忙点头,对着屏幕挥了挥手:
“我知道啦,这次肯定不会瞒着你。
你快去拍戏吧,别让元导等急了。
好好拍,等你拍完这场咖啡馆的戏,记得跟我说说复古咖啡馆里面都长什么样,我还没见过呢。”
冷疏墨又叮嘱了几句“多喝水”“别玩手机太久”,才依依不舍地挂断了视频。
谢折卿还拿着手机,屏幕已经暗了下来,映出她带着笑意的脸。
她指尖轻轻划过屏幕上冷疏墨的头像,仿佛这样就可以抚摸到那人的脸颊。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王阿姨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了进来。
盘子里的水果摆得很整齐,苹果切成了小块,上面还插着牙签;
草莓洗得干干净净,蒂都摘好了;
还有几颗剥了皮的葡萄,晶莹剔透的。
“聊完啦?”
王阿姨把水果盘放在床头柜上,笑着说:
“刚才在走廊就听见你笑得开心,小冷老师肯定跟你说什么好消息了吧?
来,吃点水果,补充补充维生素,医生说多吃水果对伤口恢复好。”
谢折卿伸手拿起一块苹果,放进嘴里。
清甜的汁水在舌尖散开,带着阳光的味道,心里也甜甜的。
她点点头,声音里还带着笑意:
“嗯,王姨,我们俩刚才在商量,等我出院后都去哪里吃喝玩乐来着。”
王阿姨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伸手帮她把盖在腿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了露在外面的脚踝:
“那可真好,等你身体完全好了,就能跟小冷老师一起去做这些事了。
到时候你们出去玩,记得拍几张照片给我看看,让我也过过眼瘾。”
她顿了顿,又笑着补充:
“我还听说小冷老师为了能早点拍完戏来看你,每天都主动跟元导申请多拍两场,有时候连午饭都顾不上好好吃,你下次视频时,也得好好说说她,别太拼了。”
“我知道。”
谢折卿又拿起一颗葡萄放进嘴里:
“上次我就说过她了,她答应我会按时吃饭的。”
她一边吃着水果,一边抬头望向窗外。
天空格外蓝,像被水洗过一样,几朵白云慢悠悠地飘着,像是在散步。
一阵微风吹过,窗户没关严,带着夏末的气息飘进病房,轻轻拂过谢折卿的脸颊。
她深吸一口气,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花香。
应该是楼下花园里的花儿们开花了。
她知道,只要再坚持一下,等拆了绷带,等复查通过,她就能离开这个小小的病房,就能见到那个让她放在心里牵挂的人。
到时候,她们可以一起去吃热气腾腾的火锅,一起坐在有复古咖啡馆里喝拿铁,一起去游乐园,一起去感受生活里的每一份温暖与美好。
想到这里,谢折卿又拿起一块苹果,咬了一大口,眼底满是期待。
阳光依旧洒在她身上,把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落在地板上,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这份即将到来的重逢与喜悦。
“哎呀,这里怎么有只小猫?”
王阿姨摘下沾着些许消毒水味的口罩,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肩膀。
作为医院里经验丰富的高级护工,她刚给谢折卿做完傍晚的复健辅助,又仔细检查了病房里的呼叫器、暖水瓶,确认一切妥当后,才拎起帆布手提袋准备下班。
可刚轻轻推开病房门,一道橘、黑、白交织的小身影就撞进了视线。
一只比巴掌大点儿不多的三花猫正蹲在病房门口,蓬松的尾巴圈着小爪子,像是在乖乖等人。
“喵~”
三花猫听见门轴转动的轻响,立刻抬起小脑袋,水汪汪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王阿姨。
它的耳朵尖微微朝前倾,叫声又轻又短,不像流浪猫那样带着警惕,反倒透着几分委屈的软意。
“哎哟,真是个聪明的小乖乖~”
王阿姨的心瞬间软了半截。
她放缓脚步,弯腰时特意让帆布袋子轻轻落在地上,避免发出声响吓到小家伙。
指尖刚碰到猫毛,就感觉到那绒毛又软又密,带着点室外晚风的凉意。
她忍不住多揉了两下三花猫的头顶,看着小家伙舒服地眯起眼睛,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可没等她摸够,三花猫突然微微歪了歪头,小巧的鼻翼快速耸动了几下,像是捕捉到了熟悉的气息。
下一秒,它轻轻挣开王阿姨的手,迈着轻快的小碎步,顺着门缝溜进了病房,那模样,竟像是早就知道要往哪儿去。
“小咪咪?”
病房里,谢折卿正靠在床头翻着一本书,听见门口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下意识地循声低头。
当看到那只熟悉的三花猫迈着“哒哒哒”的小步子朝病床跑来时,她眼里满是意外,握着书的手都顿住了。
这只三花猫,是她复健这些天来结识的“老熟猫”。
每天复健结束后,她都会绕去医院某侧那片少有人来的秘密小花园。
那里种着几株月季,还有一张长椅,正好能让她歇口气。
也是在那里,她遇见了这只护士提到过的流浪猫,从此便每天揣着猫条去投喂。
只是今天复健时不小心牵动伤口,疼得她满头大汗,复健结束后只想赶紧洗洗头发、擦擦身子,便忘了去花园,也忘了那只等着投喂的小可怜儿。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谢折卿按捺住心里的惊喜,小心翼翼地掀开盖在腿上的薄被。
因为肋骨还没完全恢复,她动作很慢,一只手轻轻按着胸口,另一只手撑着床沿,慢慢挪到床边。
落地时,她还特意放轻了脚步,生怕吓到跑来的小猫。
三花猫果然停在了病床边,没有像往常在花园里那样调皮地跳上谢折卿的膝盖,只是乖乖蹲在地板上。
它仰着小脑袋,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谢折卿,喉咙里发出“喵喵” 的叫声,比在门口时响亮了些,尾尖还轻轻扫着地面,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提醒着什么。
谢折卿低头看着它,忽然注意到小猫的肚子还瘪着,嘴角似乎还沾着一点草屑。
她瞬间明白了——这小家伙是饿了,才顺着她的气息找到病房来的。
心里顿时涌上一股又暖又酸的滋味,她慢慢蹲下,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小猫的耳朵:“抱歉呀,今天忘了去给你送吃的,让你饿肚子了。”
话音刚落,三花猫像是听懂了似的,轻轻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指尖。
谢折卿笑着站起身,正想去找自己昨天剩下的猫条,就听见门口传来王阿姨的声音:“小谢老师,您要是想喂猫,我袋子里有早上买的火腿肠,还没拆封呢!”
她转头看向门口,只见王阿姨正拎着帆布袋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根包装完好的火腿肠。
阳光从窗外斜照进来,落在王阿姨慈祥的笑脸上,也落在脚边乖乖蹲着的三花猫身上,整个病房里都透着一股温柔的暖意。
“谢谢王姨。”
谢折卿接过火腿肠,小心地撕开封口,掰成小块放在手心。
三花猫立刻凑过来,小口小口地吃着,尾巴轻轻晃着。
她看着小家伙满足的模样,忍不住笑道:
“没想到它居然能找到这里,而且这一路竟然没被医护人员驱赶,那它以后怕是要天天来报到了。”
王阿姨也笑着说:
“这小猫灵性着呢,知道谁对它好。
以后您要是没时间去花园,我下班路过的时候,帮您多带点吃的过去。”
谢折卿摇摇头,笑着说:“不用麻烦王姨,我去花园散步的时候喂它就行,而且感觉它明天可能还会自己找过来。”
病房里,细碎的猫叫声、两人温和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窗外的晚霞正慢慢染红天空,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