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怎么来了?!”
这一次,连一直稳如泰山的江老夫人,都猛地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
她那双锐利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之色!
是那位地位超然,连当今景泰帝都要敬他三分的并肩王?!
周青峰更是并肩王的心腹,大权在握的镇魔司副指挥使!
苏家什么时候和并肩王有了如此深厚的交情?
江家人面面相觑,心中的震撼,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可现在看来,他们远远低估了国公府!
一股沉凝如山岳的威压,伴随着清冽的龙涎香气息,已然笼罩了整个偏厅。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踏入了灵堂。
萧吟身着一袭玄色金线蟒袍,身形颀长,面容俊美如天神,他身后,则跟着周青峰,身上依然穿着镇魔司的官服,腰挂长刀,不怒自威。
江老夫人立刻收敛心神,拄着拐杖,带着江家众人和苏家一起躬身行礼,只有陆臻臻站着看着萧吟。
“参见王爷。”
“都起来吧!”
萧吟摆了摆手,径直走向苏南渊的灵位,从周青峰手中接过三炷香,对着灵位深深一拜。
【老六死得不亏,瞧瞧自己的皇叔不是来祭拜他了么,也算半个认祖归宗了!】
陆臻臻内心的小人儿盘腿坐下,嗑着瓜子,看得津津有味。
上完香,萧吟并未多言,只是对苏南沉道了句“节哀”,又对陆臻臻颔首,转身带着周青峰,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仿佛他此来,就只是为了上那一炷香。
可他留下的震撼,却比江家人的到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整个大昭国谁不知道,并肩王从不站队!
他今日此举,无异于向全天下宣告,国公府,是他护着的人!
灵堂内再次陷入死寂。
江家人的脸色愈发凝重,而苏南沉的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只是这一次,没人再敢小觑这位年轻的国公府世子。
然而,今日国公府的“热闹”,显然还未结束。
并肩王前脚刚走,苏忠又又又冲了进来,这一次,他都习以为常了。
“夫人,宫里来人了!”
“是八皇子殿下身边的福寿公公,携殿下亲笔慰问信前来吊唁二公子!”
话音未落,众人心头又是一紧。
并肩王刚走,八皇子的人就到了。
这前脚后脚,仿佛是商量好了一般,处处透着诡异。
江老夫人刚刚落座的身体再次绷紧,浑浊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精光,紧紧盯着门口。
苏南沉与秦氏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唯有陆臻臻,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想不到老八的人也来了,似乎上次送了本尊百万两银后,就没露过脸了!也不知这位皇子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就在众人翘首以盼下,八皇子身边最得宠的掌事太监福寿公公身着藏青色太监服,手持一卷明黄拂尘,迈着细碎的步子,无声无息地踏入了灵堂。
他的身后,还跟着两名小太监,一人手里捧着一个紫檀木的托盘,上面盖着黄绸。
“咱家给国公夫人、世子爷请安了,两位节哀!”
“二公子不幸薨逝,我家殿下听闻后,悲痛万分,食不下咽,特命咱家前来,送上亲笔慰问信,以表哀思。”
秦氏强撑着身体,冷淡地应了一声:“有劳八殿下挂怀。”
福寿公公侧过身,身后两位小太监立刻上前,一个托盘稳稳地停在苏南沉面前,一个送到陆臻臻跟前。
这番举动,让在场之人无不心生疑窦。
作为皇子给世子爷送慰问信,还算合情合理。
可为何,要单独给陆臻臻也备上一份?
福寿公公那张白净无须的脸上堆满了笑,他对着陆臻臻,声音尖细而温和。
“陆姑娘,您别误会。”
“我家殿下说,姑娘家家的,见着这些白事总会心绪不宁,特意备了些小玩意儿,给姑娘压压惊,全当是见面礼了。”
他的话语谦卑恭敬,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
【见面礼?难道又是银子?】
陆臻臻连忙掀开托盘上那方明黄色的绸缎。
一抹璀璨的金光瞬间迸发而出,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只见那紫檀木托盘之上,静静地躺着一个巴掌大的紫金小盒,盒盖敞开,里面满满当当,全是黄澄澄、光灿灿的金瓜子!
每一颗都饱满圆润,在灵堂的烛火下,折射出令人心醉神迷的光泽。
“哇!”
陆臻臻双眸一亮,毫不掩饰自己的喜爱,捻起一颗金瓜子,放在指尖细细把玩。
【不愧是八皇子,真是财大气粗!】
【发财了发财了!以后团团可以一边干架,一边吃金瓜子!】
她这副财迷心窍的模样,一旁的苏凝嫣柳眉紧蹙,悄悄拉了拉兄长的衣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难掩的忧虑。
“大哥,这八皇子是何用意?”
“他……他该不会是对臻臻有什么不轨之心吧?!”
在她看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皇室一心想要弄死苏家,八皇子会这么好心?她不信!
苏南沉没有回答妹妹,他的目光深沉如海,落在了自己面前的托盘上。
福寿公公见状,笑容更深,对着苏南沉微微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世子爷,殿下的心意,还请您亲启。”
苏南沉深吸一口气,骨节分明的手指掀开黄绸。
没有金瓜子,只有一封用上好宣纸折叠,并用火漆封口的信。
信封上,没有署名,没有抬头,只有一个苍劲有力的“阅”字。
福寿公公眼帘低垂,仿佛一尊没有感情的木雕,静静等待。
苏南沉皱皱眉,撕开火漆,抽出信纸。
信纸上没有长篇大论,仅有寥寥数行字,笔走龙蛇,力透纸背。
苏南沉的目光自上而下,飞快扫过。
只一瞬间,他原本沉静如水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
那双握着信纸的手,竟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青筋暴起,手背的骨节因为用力而根根凸显。
他的瞳孔急剧收缩,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骇人听闻之事,呼吸都为之一滞!
一旁的秦氏和江老夫人都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都不敢上前询问信件上写了什么。
“沉儿?”
秦氏忍不住唤了一声。
苏南沉却恍若未闻,他猛地抬起头,视线越过福寿公公。
“这是殿下的心意,苏大人不必那么紧张。”福寿公公笑道。
苏南深深呼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后,转身走向灵前。
“呲啦——”
他将那封信纸凑近跳动的白烛火焰,火苗瞬间舔舐而上,信纸迅速卷曲、变黑,化作一缕青烟。
转瞬之间,信便化作了飞灰,消散在空气中。
福寿公公看着那袅袅升起的青烟,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整了整衣冠,走到苏二公子的灵柩前取了三支香,点燃后,毕恭毕敬地对着灵位拜了三拜。
上完香,福寿公公将拂尘一甩,搭在臂弯,转身带着两个小太监离开了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