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廖奎进入省农科院培训班,转眼已过了两个多月。夏末的燥热渐渐被初秋的凉爽所取代,培训班的学习也进入了最后的冲刺阶段,结业考核与工作分配,如同悬在每个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气氛日渐紧张。
然而,在这片紧张的氛围中,廖奎和谢薇却悄然完成了一件人生大事——他们终于拥有了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家。
郑秀文那边带来了消息。她舅舅起初对于卖掉祖产颇为犹豫,尤其是在这个私人房产交易敏感的时期。但经过郑秀文多次斡旋,或许是考虑到外甥女的情面,也或许是廖奎和谢薇表现出的诚意(主要是财力)打动了他,他最终松了口。不过,他提出了一个相对稳妥,但在当下也并非没有风险的方式——“赠与”。
为了避免直接买卖可能带来的政治风险和繁琐审查,郑秀文的舅舅同意以“赠与”的形式,将城南桂花胡同丙十七号小院的产权转移给廖奎。当然,这“赠与”并非无偿,廖奎需要支付一笔“补偿款”。经过几番私下协商,最终确定了一个远高于正常租赁价格,但在黑市房产交易中却堪称“公道”甚至偏高的数字:两万五千块人民币。
这个价格,几乎掏空了廖奎和谢薇明面上所有的“积蓄”,但对于拥有系统空间里那庞大财富的他们而言,这完全在可承受范围之内。为了不引人注目,这笔钱是分三次,通过郑秀文的手,悄悄转交到她舅舅手中的。
手续办理得隐秘而迅速,在某个秋高气爽的下午,廖奎的名字,终于落在了一张泛黄的、却重若千钧的房产契书上。捧着那张薄薄的纸,看着小院里熟悉的一草一木,廖奎和谢薇相视而笑,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踏实感。这里,再也不是暂居的租屋,而是他们真真正正的家,是他们在省城扎根的基石。
拥有了完全属于自己的私密空间,两人之间那灵肉交融的“创收”大业,也进行得更加频繁和……投入。或许是心态更加放松,或许是情感愈发深厚,又或许是系统有意鼓励他们这种稳定和谐的关系,每一次深入交流后,那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总能带来令人咋舌的丰厚奖励。
现金总额,在一次次“辛勤耕耘”中,悄然突破了二十万元大关,稳稳地向更高的数字迈进。而系统空间角落里,那原本因出售和消耗有所减少的飞天茅台,不仅迅速补足了五十瓶的“亏空”,总量更是突破了三百瓶,堆积得像一座散发着醇香的小山。
唯一让廖奎有些心疼又暗自骄傲的是,这“挣钱”的过程,确实……有点费腰。谢薇更是时常在次日娇嗔地抱怨,换来廖奎憨厚却又带着促狭的笑意,以及更加体贴的照顾。痛并快乐着,大约是两人此刻最真实的写照。
情感的稳固,财富的积累,学业的精进,一切似乎都在向着最好的方向发展。然而,一种无形的、压抑的氛围,却开始如同渐渐弥漫的秋雾,笼罩在省城的上空,也悄然侵袭了军区大院那个原本温馨的家。
最近,谢广安回家的次数明显少了很多。即使偶尔回来,也常常是深夜,带着一身疲惫,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凝重。饭桌上的话变得更少,有时接着一个电话,便又匆匆披上衣服离开。萧雅姿脸上的担忧日益明显,那眼神里的不安,根本藏不住。她几次想开口询问,都被谢广安用“工作上的事,别瞎打听”给挡了回来。但那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却让家里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谢薇也敏感地察觉到了父亲的变化和母亲的焦虑。她私下里跟廖奎提起,两人都隐隐感到不安,却无从猜测缘由。只能叮嘱彼此更加谨慎,廖奎更是将大部分显眼的财富都牢牢锁在系统空间深处,不敢有丝毫大意。
这天下午,军区司令部,参谋长张天成的办公室内。
张天成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肩章上的将星闪耀,他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脸上带着看似随和的笑容,对着坐在对面的谢广安说道:“老谢啊,咱们认识这么多年,孩子们也都大了。我家那小子张伟,你是见过的,虽说没什么大本事,但在宣传口干得也还算踏实。他前阵子去农科院公干,回来没少提起你家谢薇,说是又漂亮又有能力。你看,咱们两家知根知底,是不是可以考虑……亲上加亲?”
他话说得委婉,但联姻的意图表露无遗。
谢广安端着茶杯的手稳如磐石,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放下茶杯,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老张,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薇薇她已经处对象了,就是农科院培训班那个叫廖奎的小伙子。年轻人自己情投意合,我们做家长的,也不好过多干涉。”
他没有提廖奎的家庭成分,也没有多说细节,只是明确地表达了拒绝。
张天成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随即又恢复如常,哈哈一笑,端起茶杯掩饰了一下:“哦?已经有对象了?那倒是可惜了。年轻人自由恋爱嘛,好事,好事。”他话锋一转,似乎只是随口一提,并未放在心上。
又闲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工作,谢广安便起身告辞了。
办公室的门轻轻合上。
方才还带着笑意的张天成,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变得冰冷而锐利。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操场上正在训练的士兵,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窗棂。
沉默了片刻,他嘴角勾起一丝极其淡漠的、近乎冷酷的弧度,对着窗外空无一人的天空,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淡淡地呢喃了一句:
“谢广安……你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笃定的、仿佛洞悉某种秘密的寒意,如同秋风中裹挟的冰渣,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凛冬。
这股寒意,虽然尚未扩散开来,却已然让敏感的人,如谢广安,如萧雅姿,感受到了那刺骨的征兆。省城的天空,风云正在悄然汇聚,一场更大的风暴,似乎已在酝酿之中。而刚刚安顿下来的廖奎和谢薇,他们那看似稳固的小家,以及廖奎那关乎前途的结业分配和林同志的破格考察,都将被卷入这未知的漩涡之中。
秋意渐深,傍晚的风带着明显的凉意,卷起地上几片早落的梧桐叶,打着旋儿。军区大院里,路灯已经亮起,昏黄的光晕在渐浓的夜色中撑开一小片温暖的孤岛。
廖奎和谢薇并肩走在通往谢家小楼的安静道路上。这次是萧雅姿特意打电话到农科院和宣传科,叫他们晚上务必回家吃饭。电话里,萧雅姿的语气听不出太多异常,只是那份不容拒绝的意味,让两人心里都隐隐有些猜测。
推开家门,一股混合着饭菜香气的暖意扑面而来,驱散了秋夜的微寒。客厅里,谢广安罕见地已经在家,正坐在沙发上看文件,眉头习惯性地微锁着,听到开门声,他抬起眼,目光在廖奎和谢薇身上停顿了一瞬,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又低下头去,只是那文件似乎很久都没有翻动一页。
萧雅姿从厨房探出身,脸上带着笑,但那笑意并未完全抵达眼底,仔细看去,眉宇间似乎缠绕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回来了?快洗手准备吃饭,今天炖了汤。”
饭菜很丰盛,四菜一汤,有谢广安喜欢的红烧肉,也有廖奎和谢薇都爱吃的清蒸鱼。席间,萧雅姿依旧热情地给廖奎夹菜,询问着培训班和宣传科的情况,努力维持着以往的氛围。谢广安的话却比平时更少,只是沉默地吃着饭,偶尔抬眼看看廖奎,又看看谢薇,眼神深邃,不知在思量什么。
廖奎和谢薇都察觉到了这不同寻常的气氛,尤其是谢广安那沉静得近乎压抑的状态,让两人心中那点不安渐渐扩大。他们默契地没有多问,只是配合着萧雅姿的话题,将这顿气氛微妙的晚饭进行下去。
吃完饭,萧雅姿收拾碗筷进了厨房。廖奎和谢薇也起身帮忙,却被谢广安叫住了。
“廖奎,薇薇,你们坐一下。”谢广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他指了指客厅的沙发,自己率先走过去,在主位坐下。
廖奎和谢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紧张与疑惑。两人依言走到沙发前,在谢广安侧面的长沙发上并肩坐下,腰杆都不自觉地挺直了些,如同等待首长指示的士兵。
谢广安没有立刻说话,他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牡丹”——正是廖奎上次登门时送的“内部特供”,点燃,深深吸了一口。青灰色的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脸上些许严峻的线条,却让那双锐利的眼睛在烟雾后显得更加深沉难测。
厨房里传来萧雅姿轻微的洗碗声,更衬得客厅里的寂静有些压抑。
良久,谢广安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烟熏后的沙哑,目光落在廖奎身上:“你们俩……现在是不是还住在桂花胡同那个小院?”
这话问得直接,甚至有些突兀。
廖奎心里猛地一紧,喉咙有些发干。他和谢薇虽然关系公开,但毕竟未婚,按照这年代的观念,偷偷同居若是被较真,是可以扣上“生活作风有问题”帽子的。他下意识看向谢薇,谢薇的脸上也瞬间掠过一丝慌乱。
廖奎稳了稳心神,知道在谢广安面前撒谎毫无意义,反而会弄巧成拙。他深吸一口气,坦诚地回答:“是,伯父。我们……确实还住在那里。”他顿了顿,补充道,“那院子,我们前段时间已经……通过一些办法,从原主人手里转接过来了。”他没敢直接说“买”,用了更模糊的“转接”。
出乎意料的是,谢广安听到这个回答,脸上并没有出现预料中的怒意或者严厉的批评。他只是沉默地又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将烟灰磕进烟灰缸里,语气平淡地听不出情绪:“嗯,年轻人,情到浓时,难免……我能理解。”
这话让廖奎和谢薇更是大吃一惊!谢广安不仅没有追究,反而表示“理解”?这完全不符合他一贯严谨甚至有些古板的作风。
谢薇忍不住唤了一声:“爸……”
谢广安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头。他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今天叫你们回来,是有件事,要跟你们说,也需要你们立刻去做。”
廖奎和谢薇的心都提了起来,屏息凝神。
“你们,”谢广安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敲打在鼓面上,“尽快把结婚报告打了,先去把结婚证领了。”
“什么?!”
“现在?!”
廖奎和谢薇几乎同时失声,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廖奎更是下意识地说道:“伯父,培训班还没结束,我……我还没拿到最终考核的前三名,分配也还没定下来……”这和他与谢父之前的约定完全不符!当初谢广安同意他们处对象的前提,就是廖奎必须结业前三且分配留在省城。可现在,结业考核近在眼前,谢广安却主动提出,跳过所有前提,直接扯证结婚?
这骤变的节奏,让两人完全懵了。
谢广安看着他们震惊的表情,似乎并不意外。他掐灭了手中的烟蒂,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洞察世事的眼睛紧紧盯着两人,压低了声音,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有些情况,比你们想象的要复杂。现在不是按部就班的时候了。先把名分定下来,法律上成为合法夫妻,这是目前最重要的一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厨房方向,声音更低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预防有些有心人,抓住你们现在同居却未结婚这一点,做文章。到时候,生活作风的帽子扣下来,别说廖奎你的前途,就连薇薇,甚至我们这个家,都可能受到牵连。”
“有心人?”“做文章?”廖奎和谢薇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们立刻联想到了最近谢广安反常的忙碌和凝重,萧雅姿掩饰不住的担忧。
难道,真的有什么风雨要来了?而且这风雨,已经迫近到需要谢广安用让女儿仓促结婚这种方式来未雨绸缪的地步?
一股寒意顺着两人的脊背爬升。
谢薇脸色有些发白,紧张地抓住了廖奎的手。廖奎反手握紧她冰凉的手指,感受到她微微的颤抖。他看向谢广安,从那深邃的眼眸中,他看到了一种深沉的担忧和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决绝。这不是商量,而是基于某种严峻判断下的指令。
“伯父,我明白了。”廖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再质疑,选择了无条件的信任和服从。在这种时候,谢广安的经验和判断,远比他们自己的感觉要可靠得多。“我们听您的安排。只是……这结婚报告和证明……”
打结婚报告需要单位或基层组织开具的证明信。廖奎的户籍和关系还在红星公社,他需要公社开具证明。而农科院这边,作为培训班学员,开具证明恐怕也需费些周章,而且容易引人注意。
谢广安显然早已考虑过这个问题。他沉吟了片刻,果断地说道:“你今晚回去,就写一封信,说明情况,请求公社开具结婚证明。写好后交给我。”他看了一眼廖奎,眼神锐利,“不要通过邮局,速度太慢,也不稳妥。我派人,直接去红星公社取。”
派人直接去取!这已不仅仅是效率问题,更透露出一种争分夺秒的紧迫感,以及谢广安动用了自身渠道的意味。
廖奎心中凛然,立刻点头:“是,伯父,我回去就写!”
“嗯。”谢广安点了点头,身体向后靠进沙发背,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这件事,宜早不宜迟,越快越好。廖奎,你专心准备结业考核,其他的,暂时不要多想。薇薇,你也一样,工作上谨言慎行。”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两人紧握的手上,语气缓和了些许,带着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感:“成了家,就是大人了。以后的路,要互相扶持,共同面对。”
这时,萧雅姿从厨房走了出来,擦着手,显然也听到了最后的对话。她走到谢广安身边坐下,看着女儿和准女婿,眼中担忧与欣慰交织,最终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低声道:“听你爸的吧,他不会害你们。”
从谢家出来,秋夜的凉风扑面而来,廖奎和谢薇却感觉不到冷,心中被巨大的信息量和紧迫感充斥着。两人沉默地走着,直到远离了军区大院,谢薇才用力抱紧了廖奎的胳膊,声音带着一丝后怕的颤抖:“奎,我爸他……是不是遇到很大的麻烦了?”
廖奎搂住她的肩膀,将她往怀里带了带,感受着她的不安。他望着省城沉沉的夜空,那远处零星闪烁的灯火,仿佛也透着一股不安定的气息。
“别怕。”廖奎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不管发生什么,我们在一起。按照谢伯伯说的做,先领证。有了这层法律保护,至少别人想用生活作风问题攻击我们,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握紧了拳,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但也激起了更强的斗志。风雨欲来,他必须更快地成长,才能保护身边的女人,守护他们刚刚建立起来的家。
回到桂花胡同的小院,廖奎连夜铺开信纸,就着昏黄的灯光,给红星公社的李主任写信。他斟酌词句,说明了与谢薇感情稳定,经女方家长同意,准备登记结婚,恳请公社依照规定,为他开具相关证明信。写完信,仔细封好。
这一夜,小院里的灯光亮到很晚。两人相拥躺在床上,却都没有多少睡意。原本规划中按部就班的未来,似乎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推了一把,骤然加速,奔向一个充满未知的方向。结婚,这个原本期待中的幸福节点,在此刻,却蒙上了一层应对危机的紧迫色彩。
但无论如何,握紧彼此的手,是他们唯一且共同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