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渊的左手还搭在操纵杆上，右手已经不听使唤地抽搐。他没松手，也不敢松。驾驶舱里全是警报声，红光一闪一灭，像呼吸机快断电时的节奏。
左腿驱动系统彻底锁死了，机体半跪在原地，右臂断口处冒着火星，时不时炸一下。能源读数从2%跳到1%，又弹回2%，像是系统自己都搞不清还能撑多久。
三台新型重装机甲围了上来，呈三角站位，炮口全都亮着蓝光。他们不急着开火，就这么压着距离慢慢靠近，明显是等他崩溃。
陈渊咬住后槽牙，把左手往前推了一格。主控面板没反应。他低头看，手动切换线路的接口还在冒烟，刚才那一波强行接入差点烧穿控制台。
他换右手去够，结果手指刚碰到开关，整条手臂就猛地一抖，像是被电流反噬。他闷哼一声，额头撞在头盔内壁上，眼前发黑。
这一瞬他差点睡过去。
但他知道不能闭眼。一闭眼，这具破甲就会当场散架。
他用牙齿咬破舌尖，血腥味冲进喉咙。脑子清醒了一瞬，赶紧把左手重新按回操纵杆底部，那里有个应急旋钮，是赵铁锤早年焊上去的机械备份。
拧动半圈，机体发出一声闷响，像是生锈的门被推开。陀螺仪居然动了一下，姿态平衡恢复了0.3秒，又掉下去。
但这够了。
他趁着这点时间，调出视野边缘的损伤图谱。画面卡顿严重，闪了几下才出来。背部装甲脱落，主能源管线裸露在外，只要挨一发高能打击，整台机甲都会炸成烟花。
他直接点开散热系统控制页，关掉了背部散热阀。温度警告立刻跳出，但他没管。至少现在敌人打不中核心管线了。
外面那三台机甲开始同步推进。一台在前，两台斜后包抄，标准围杀阵型。他们显然看出“铁疙瘩”快不行了，连火力压制都懒得做，纯粹是在玩猫捉老鼠。
陈渊盯着前方那台机甲的轮廓，手指在发射键上方悬着。粒子炮还在冷却，进度条停在91%，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他不敢赌。
正想着，公共频道突然切入一段音频。
“你师父求着我让他死快点。”
声音一出，陈渊浑身一僵。
是海盗头目。语气轻佻，带着笑，像是在讲个笑话。
紧接着，一段影像自动播放。画面晃得厉害，但能看清是赵铁锤冲进能源室的背影。然后镜头切到近景，老头站在引爆器前，嘴里说着什么。
下一秒，声音被替换了：“别打了，让我走吧，我真的撑不住了……”
陈渊猛地砸向控制台，拳头砸在物理隔离开关上。音频切断，屏幕黑了一瞬。
他知道是假的。
赵铁锤不可能说这种话。
可那画面太真了，动作、站姿、连转身时肩膀歪的角度都一模一样。要不是声音不对，他差点信了。
他喘着气，头盔里氧气浓度越来越低。生命维持系统断电太久，空气变得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吸灰尘。
他强迫自己冷静，低声念了一句：“撑住就行。”
这是赵铁锤最后一句真话。
他每念一遍，就试着微调一次重心。左手拧旋钮，右手拍接线口，靠最原始的方式一点点修复姿态控制系统。
第三遍念完，陀螺仪绿灯闪了一下。
机体晃了晃，硬是从半跪状态挺直了一点。
外面三台机甲的动作顿住了。
他们没想到这破甲还能动。
陈渊没给他们反应时间，立刻调出能源调度面板。生活区早就断电，照明系统也关了，但他还记得赵铁锤给他的备用权限。
点进去，找到生态循环系统的残余电力。虽然只剩0.8%，但够了。
他把这点电全部抽调，集中到腿部推进器和陀螺仪。系统弹出红色警告，提示生命维持将无法恢复。
他点了确认。
驾驶舱温度骤降，玻璃上结了一层霜。他的呼吸在头盔里凝成冰粒，贴在面罩内侧。
但推进器有了反应。
他把操纵杆往后拉到底，准备来一波短距爆发。不是为了逃，是为了撞。
赵铁锤教过他一个招——废甲冲撞术。机甲报废了没关系，只要还能动一下，就能让敌人付出代价。
他故意把右肩破口对准前方机甲，像是防御失效。对方果然上当，推进器喷火，直扑过来，想活捉他。
距离二十米。
十米。
五米。
陈渊盯着对方炮口充能的进度条，等到最后一秒，猛地推动操纵杆。
左腿推进器爆燃，机体向前冲出三米。对方收势不及，两人撞在一起。
金属撞击声炸开，火花四溅。
陈渊在碰撞瞬间启动残余动能，把最后一点电力导入肩部撞角。那玩意早坏了，但他不管，就是往死里撞。
“哐！”
两台机甲卡在一起，动弹不得。
另外两台反应过来，立刻调整炮口，准备远程清场。
陈渊没理他们。他单手拧动旋钮，另一只手拍向紧急分离按钮。驾驶舱有独立逃生系统，但他没打算用。
他只想拖住这台机甲。
耳边传来金属撕裂声，对方试图挣脱。但他卡得很死，撞角插进了对方胸腔动力组。
只要再撑三秒，对方也会瘫痪。
可就在这时，驾驶舱密封圈开始漏气。
压力警报尖锐响起，面罩内侧的冰粒开始飘动。他抬头看，头顶接缝处有道细缝，正在往外喷白雾。
他抬手去堵，发现手套已经冻硬了，手指不听使唤。
外面两台机甲已经完成充能。
炮口对准了他。
海盗头目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地球佬。你师父炸了，你的甲废了，你现在连口气都喘不匀，还撑？”
陈渊没回话。
他只是把左手重新放回操纵杆，右手死死按住分离按钮。
他不逃。
他等最后一击。
粒子炮冷却进度跳到95%。
外面两台机甲同时抬起炮口。
前方那台还在挣扎，但动力组已经开始冒烟。
陈渊盯着进度条。
97%。
98%。
99%。
海盗头目的声音还在继续：“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英雄？你就是个修甲的，连零件都要捡别人扔的！”
100%！
他按下发射键。
赤红光束从左肩喷出，穿过硝烟，直击其中一台敌机炮管根部。
爆炸瞬间吞没那台机甲。
另一台被迫中断充能，紧急规避。
前方那台终于挣脱，后退两步，举起切割刃就要劈下。
陈渊没躲。
他低头看能源读数。
1%。
他抬起手，把头盔重新锁紧。
咔的一声。
面罩上的裂痕又多了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