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甲手腕的震动还没散去，陈渊已经蹲在地上打开了外装甲板。信号接收模块裸露出来，接口处那道划痕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
张宇靠过来，“是不是他们留了追踪码？”
“不像。”陈渊用镊子夹起一小片金属残屑，“这是物理接触留下的，不是远程植入。有人或者什么东西，擦过这个接口。”
“可我们在这儿的消息，应该没人知道。”
“之前也没人知道李哲被胁迫。”陈渊把模块拆下来，放进一个铅盒，“现在的问题是，这道划痕是巧合，还是他们在确认我们还在不在。”
张宇沉默了几秒，“如果是确认，那就说明他们的节点已经开始联动了。不然不会派人来扫场。”
陈渊点头。他打开工具箱底层的一个隔层，取出一台老式波形分析仪。这玩意儿没有联网功能，只能靠手动输入数据流，但胜在绝对安全。
他把接收模块接上仪器，按下回溯键。屏幕上慢慢爬出一段不规则的脉冲图形。
“这不是攻击信号。”陈渊指着波峰，“它没有试图破解防火墙，也没有写入数据。更像是……一次心跳检测。”
“系统自检？”张宇皱眉。
“对。就像闹钟响前先校准时间。”陈渊放大波形细节，“你看这里，每隔七秒有一次微弱反馈，频率稳定。如果我没猜错，这是在确认所有潜伏终端是否在线。”
张宇猛地站起身，“《零号计划》里提过‘前哨站同步周期’——每十二小时一次全网校准。上一次记录是在六小时前，按时间推算，下一次就是……”
“四个小时后。”陈渊合上仪器，“他们已经开始倒计时了。”
屋里的空气一下子压了下来。刚才还只是怀疑对方在布局，现在却是实打实地看到对方动手了。
张宇走到投影墙边，调出城市基建图。七个地下节点的标记依旧亮着，围成一个环，正中间是意识上传中心。
“如果我们猜得没错，‘升维协议’根本不是什么技术升级。”他说，“而是控制权转移的启动指令。一旦激活，整个城市的主脑就会切换到影控会的暗网协议上。”
“市民呢？”陈渊问。
“只要接入系统，思维模式就会被慢慢调整。”张宇声音低下去，“不会强制洗脑，而是通过日常数据流植入引导参数。比如让你更倾向某种选择，更容易接受某些观点。久而久之，所有人看起来还是自由的，其实早就被人牵着走。”
陈渊盯着星图看了很久。他想起地球上的那些算法推荐，明明只是刷个视频，结果越看越像被人安排好了路线。而现在，有人要把这套玩到整个城市。
“所以这不是占领，是接管。”他说，“他们不需要军队，也不需要暴力。只要系统还认他们当管理员，就能悄无声息地把所有人都变成听话的零件。”
“最可怕的是，没人会觉得不对劲。”张宇苦笑，“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没人能站出来反对了。”
两人谁都没再说话。这种危机不像海盗来袭那样看得见打得着，它藏在代码里，躲在流程中，连反抗都找不到靶子。
过了几分钟，张宇突然翻出一份旧档案，“等等，我查到了三年前的一次系统维护记录。市政厅当时公告说要升级意识中枢的安全协议，窗口期正好是……明天凌晨两点到四点。”
“和现在的异常调度时间重合。”陈渊立刻反应过来，“也就是说，他们借着合法维护的名义，偷偷替换了底层控制链？”
“很有可能。”张宇手指敲着桌面，“而且这种操作必须全程闭环，不能有外部干扰。否则系统会触发保护机制，自动回滚。”
陈渊忽然抬头，“那如果我们能在维护窗口期间切断他们的连接呢？”
“不行。”张宇摇头，“他们肯定准备了备用信道。而且我们现在连他们具体从哪个节点发令都不知道。贸然切断某条线路，只会让他们提前切换预案。”
“那就换一种方式。”陈渊站起来，走到投影前，“既然‘升维协议’是靠全网校准来启动，那我们就让它校不准。”
“什么意思？”
“干扰同步信号。”陈渊指着那七个节点，“他们需要所有前哨站同时响应，才能完成权限移交。只要其中一个掉线，整个流程就得暂停重启。”
“你是想逐个摧毁中继节点？”
“不是摧毁。”陈渊眼神冷下来，“是伪装。让它们看起来在线，实际上已经脱离控制。等他们以为一切正常，开始执行协议的时候，我们再一刀切断。”
张宇眯起眼睛，“这招够狠。但他们要是中途检查呢？”
“那就让他们检查。”陈渊从机甲内层抽出一张加密卡，“这里面有我们截获的所有通信记录，包括他们回复李哲的指令。我们可以模拟出一模一样的应答节奏，骗过他们的检测程序。”
张宇看着那张卡，缓缓点头，“只要节奏对，系统就不会报警。等他们把控制权交出去一半，我们再动手，正好卡在无法回退的时间点。”
“时间只有一次。”陈渊说，“我们必须在维护窗口开启前，把七个节点全部拿下。”
“风险太大。”张宇提醒，“一旦失败，他们立刻就会知道我们在哪，接下来就是全面清剿。”
“可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整座城市都会变成他们的傀儡。”陈渊看着他，“你觉得哪种更危险？”
张宇没回答，但手已经伸了过去。陈渊把加密卡放进去。
“这张卡你拿着。”他说，“我不一定能全身而退。但如果行动开始，你必须确保它送到下一个接应点。”
“你要亲自去？”张宇问。
“我去三个最难的。”陈渊指了指地图上西区、北区和东区的节点，“你负责协调其他四个人选。记住，所有人必须在同一分钟内动手，差几秒都可能暴露。”
张宇深吸一口气，“那你打算怎么让节点脱线还不被发现？”
“用电磁屏蔽加信号伪造。”陈渊打开工具包，拿出一块黑色电路板，“这是我从移民船老设备里拆出来的信号发生器，能模拟标准应答包。只要把它接进节点主机，就能假装正常运行。”
“可你怎么靠近主机？那些地方都有守卫。”
“守卫只认身份码。”陈渊从战术腰带里取出一个微型读取器，“李哲身上搜到的这个，能复制最后一次登录信息。虽然只能用一次，但足够我混进去十分钟。”
张宇盯着那东西看了几秒，“你早就想好了？”
“从看到那个齿轮套眼球标志的时候就开始想了。”陈渊把工具一件件收好，“他们以为我们还在摸线索，其实我们已经能反向推演他们的节奏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因为我说了也没用。”陈渊抬头看他，“没人会相信一场看不见的战争已经开始了。但现在不一样，我们有了证据，也知道了他们的动作时间。这一仗，不能再拖了。”
张宇终于笑了下，“你还真是半步都不肯让。”
“我不是不让。”陈渊背上机甲，“我是知道，只要退一步，后面就全是悬崖。”
他走到门口，又停下，“明天凌晨一点五十分，所有节点同步脱线。两分钟后，切断主控链。你负责监控全局，一旦发现异常，立即启动备用方案。”
“明白。”张宇握紧了手中的加密卡，“我会盯着每一秒。”
陈渊推开门，夜风灌进来一阵凉意。他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星图，七个红点安静地亮着，像七颗即将引爆的定时炸弹。
“告诉其他人。”他说，“这不是任务，是保卫我们的生活。”
门关上了。
屋里只剩张宇一个人站着。他把加密卡贴在胸口，另一只手按在投影开关上。屏幕上的城市地图还在运转，数据流缓缓滚动。
他的手指悬在确认键上方，迟迟没有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