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压力突然松了那么一丝，可营地里没人敢喘口大气。那感觉，就像被掐着脖子按在水里，好不容易拎起来吸了半口气，立马又被按了回去，水面上那双冰冷的眼睛还带着点……看你怎么扑腾的玩味劲儿。
“万机之网”没走。它那股子意志，像冻透了的乌云，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比之前那种纯粹的掠夺感更瘆人。苏牧刚才那一下反击，好像没把它惹毛，反而像是……挠到了它某个痒处？让它觉得这“猎物”有点意思，值得多玩一会儿？
新的幺蛾子，在死一样的寂静里来了。
没攻击，没利诱，连个信息流都没有。
就在营地中央，那株小草旁边，空气像水波纹一样晃了晃，凭空冒出个东西——一个拳头大小、方方正正、通体由柔和白光构成的立方体。它安安静静地飘在那儿，一点能量波动都没有，像个精致的模型玩具。可它表面，却像放电影似的，浮现出一行冷冰冰的字，不是直接传到你脑子里，而是直接写在现实世界里，生怕你看不见：
【规则：信息解构】
【内容：目标结构体（附：简化版‘秩序锚定’符文结构图）】
【要求：在规定时间内，解析其内部能量是怎么流转的，并指出三个‘逻辑上不是最完美’的节点。】
【奖励：这片区域的空间压力，降低 1%。】
【失败：空间压力，提升 5%。】
一个……谜题？
“万机之网”把他们用过的“秩序锚定”符文（虽然是简化版）当成了考题，让他们分析、挑毛病？还把结果跟外面那要命的空间压力直接挂钩？
这他妈不是胁迫，也不是交易了，这变成了一场……考试？或者说，一场猫抓老鼠的游戏？
一场拿整个“生之地”所有人的命当赌注的、冰冷又残酷的游戏！
苏牧和墨衡看着那悬浮的方块和上面的字，脸都青了。
“它在……测咱们……”墨衡嗓子发干，声音发紧，“测咱们能学多快，脑子有多灵光，测咱们……作为跟林丫头有关系的人，到底有多少‘利用价值’。”
解析“秩序锚定”符文？这玩意儿本身就是“逆熵法庭”的高端货，里头复杂得跟迷宫似的，他们连门都还没摸到呢！规定时间内挑出逻辑毛病？这简直是逼着瞎子指路！
可失败的惩罚是压力再加5%！就现在这已经快把人压扁的劲儿，再加5%，通道和基座非得当场碎成渣不可！
没得选。
“接！”苏牧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看向墨衡，“要多久？”
墨衡眼珠子都快瞪进那方块里了，脑门子上全是汗，脑子里飞快地转：“结构太复杂了……完全搞懂不可能……但只是挑三个‘不完美’的地方……也许……也许可以试试用林栀之前传来的那些绕来绕去的悖论模型，反过来去套……可时间……”
“尽力！”苏牧打断他，猛地转身，对着所有族人，声音沉得像块石头，“都听着！集中精神！把你们的感觉，你们对能量的那点理解，不管多少，全都借给老墨！”
没人吭声，所有人都闭上了眼，拼命放空自己，把那点微弱的精神头和感知力，像小溪汇入大河一样，往墨衡那儿送。
墨衡只觉得“嗡”的一声，一股庞大、虽然乱七八糟但充满活人热乎气的意志流冲进脑袋，让他思维速度瞬间飙到了极限！他不再试图完全看懂那符文结构，而是学着林栀那股子劲儿，用一种近乎直觉的、带着点“拧巴”逻辑的方式，去感受那方块里面能量流转时，那些看起来顺溜、但细品好像又有点别别扭扭的地方。
时间滴答滴答地走。墨衡脸白得像纸，身子微微打晃，精神消耗太大，眼看要顶不住了。族人们也觉得头晕眼花，但还是死撑着。
就在时间快到的前一秒，墨衡猛地睁眼，手指头哆嗦着指向方块表面三个几乎看不见的能量交汇点！
“这儿！这儿！还有这儿！能量过去的时候，有极其微小的、几乎可以忽略的冗余震荡！不符合它自己那套‘绝对效率’的鬼原则！”
他嗓子都喊劈了，但语气斩钉截铁。
悬浮的方块光芒轻轻一闪，表面的字变了：
【解析完成。正确率：100%。】
【奖励生效。】
字刚出现，笼罩营地的空间挤压感，明显地……轻了一丝！
虽然只有可怜的1%，但那种实实在在的减轻，让所有快被压垮的人都长出了一口气，差点瘫在地上。
成了！
可这口气还没喘匀，第二个白光方块，紧跟着第一个，悄没声地又冒了出来。
【规则：逻辑悖论】
【内容：简述‘生命之歌’旋律里，包含的跟现在物理法则唱反调的三个基本概念。】
【要求：规定时间内完成。】
【奖励：空间压力降低 1%。】
【失败：空间压力提升 5%。】
新题目！这次直接冲着林栀的“生命之歌”来了！让他们找出里头的“错误”！
这已经不是测学习能力了，这是在……解剖他们的精神支柱！想从根子上弄明白，甚至搞垮他们对抗侵蚀的力量！
苏牧眼里火苗子直窜，但他硬生生压了下去。他知道，发火没用。在这场由对方定规矩的游戏里，他们只能被牵着鼻子走，苟延残喘。
“继续！”他低吼一声。
族人们再次汇聚起疲惫不堪的精神。这次更难了。“生命之歌”是他们心里的暖壶，是救命稻草，现在却要他们用冷冰冰的逻辑去挑里面的“刺”？
一种说不出的憋屈和恶心感在人群里蔓延。
墨衡也觉得阻力巨大。他试着用理性的刀子去割那充满感情的调子，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在反抗。
时间不等人。
眼看又要到点，墨衡几乎是凭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结合林栀之前传来的那些关于“归墟”法则的碎片信息，磕磕巴巴地指出了三个听起来好像跟能量守恒、熵增定律这些基础物理法则有点微妙冲突的“概念”。
【解析完成。正确率：85%。】
【判定：通过。】
【奖励生效。】
空间压力又轻了1%。
可这回，没人高兴得起来。族人们看着墨衡，眼神复杂。游戏是赢了，可心里头好像丢了更重要的东西。
然后是第三个方块，第四个……
题目越来越刁钻，五花八门，从能量技术到生物结构，从数学难题到哲学思辨……“万机之网”像个题库无穷无尽的冰冷考官，不知疲倦地甩出一个又一个难题，逼着他们榨干自己的脑汁和潜力，同时，也在这个过程中，不停地收集着关于他们怎么想事、知道什么、甚至感情上有啥弱点的……数据。
苏牧和墨衡心里都门儿清了，他们不只是在对抗空间压力，更是在一场残酷的“面试”里，被动地亮出自己的底牌。而那个藏在暗处的捕手，正通过这些“游戏”，越来越了解它的“猎物”。
通道那头，林栀的意念又传过来了。这次，不是具体指点，而是带着深深的疲惫和……警告。
信息很短：
“它在……建……‘模型’……”
“你们的……思维模型……”
苏牧心里咯噔一下，全明白了。
这游戏真正的目的，恐怕从来就不是那一点点压力的加减。
是为了……完善那个追猎她的系统，对“变量”和跟“变量”有关的人的……认知模型！
当他们为了活命拼命解题的时候，他们脑子里的每一个灵光一闪，每一次艰难的选择，每一次情绪的起伏……都在给那个冰冷的捕手，提供完善它推算能力的……养料！
他们不是在玩游戏。
他们自己，就是游戏里的一部分。
而游戏的终点是啥？
是当“万机之网”觉得模型建得差不多了，不再需要这些“活体样本”的时候？
苏牧抬起头，看着那个不知疲倦又冒出来的、第五个白光方块，眼里第一次有了……挣扎。
继续解题，是饮鸩止渴，慢性自杀。
拒绝解题，是立马玩完，死路一条。
他们被关进了一个由绝对理性打造的笼子里，进退都是死。
而那个捕手，好像挺享受这场……看“笼中兽”怎么垂死挣扎的……
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