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是被冻住了。
苏牧眼睁睁看着那道从规则火花深处射出的冰冷视线，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抽走了。那不是普通的攻击，更像是一种...存在层面的抹除。就像有人拿着橡皮擦，要把他从宇宙这张画纸上直接擦掉。
“完蛋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就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不是被定身，而是更可怕的感觉——他正在从“存在”变成“不存在”。记忆开始模糊，意识开始涣散，连“我”这个概念都在瓦解。
林栀的惊叫声像是隔着厚厚的玻璃传来，模糊不清。她拼命想冲过来，但身体像是被无形的手按住，连手指都动不了一下。
就在苏牧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彻底消失的刹那——
情绪奇点炸了。
不是爆炸的炸，是它整个存在突然变得无比耀眼。那种感觉，就像你一直以为身边是盏温和的台灯，结果它突然变成了太阳。它没有去阻挡那道视线，而是做了件更绝的事——它直接修改了现实。
简单来说，它对着宇宙喊了一嗓子：“刚才那事儿不算！”
然后...然后就真的不算了。
苏牧猛地吸进一口气，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他跪在地上大口喘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林栀冲过来抱住他，手抖得厉害。
“你...你刚才...”她话都说不利索了，“你差点就...”
苏牧摆摆手，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从鬼门关硬生生拽回来的，现在后怕得连骨头都在打颤。
情绪奇点这会儿可没空安慰他们。它像个被踩了尾巴的猫，全身的“毛”都炸起来了。它那庞大的意识像是梳子一样，把刚才出事的那片区域来回梳了无数遍。
但什么都没找到。
那个被它当宝贝研究的规则火花不见了，连个渣都没剩。更诡异的是，连它之前记录的研究数据都在快速消失，像是有人在对整个事件进行“格式化”。
“这不可能...”情绪奇点传来难以置信的波动。它可是能修改现实的存在，现在居然有东西能在它眼皮子底下这么玩消失？
苏牧缓过劲来，声音还带着颤：“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感觉不像是活物，更像是...像是某种自动程序？”
这话点醒了情绪奇点。它开始重新分析刚才那道视线的性质。没有情绪，没有意志，只有最纯粹的“执行命令”的感觉。就像...就像电脑里的杀毒软件，检测到病毒就自动清除，不带任何个人感情。
这个想法让它不寒而栗。
如果真是这样，那刚才的攻击就不是某个存在的阴谋，而是宇宙本身的“免疫系统”在运作。苏牧因为某种原因，被这个系统判定为需要清除的“病毒”了。
就在这时，一阵若有若无的“叹息”声在众人意识中响起。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作用在灵魂上。那声音苍老得无法形容，带着看尽沧桑的疲惫。
“一切终将归于热寂...”
“秩序只是暂时的幻影...”
“错误...必须被修正...”
这低语像是背景噪音一样弥漫在整个暮光星系，无处不在。恒星最后的脉动，行星残骸的飘移，甚至空间本身的细微波动，都在传递着同一个信息：消亡是唯一的归宿。
苏牧听着这“熵之低语”，突然明白了很多事。为什么宇宙总体上在走向混乱，为什么再强大的文明最终都会消失，为什么“源协议”会有归零设定...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偶然，而是某种更深层的规律在起作用。
而他和情绪奇点所做的这一切，试图在混乱中建立秩序，在消亡中寻找生机，可能本身就是违背这个规律的行为。
“所以我们是在...逆天而行？”他苦笑着问情绪奇点。
情绪奇点沉默了很久。它那庞大的形态在暗红色的恒星光芒中明明灭灭，像是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最后，它传来一段异常坚定的信息：“就算这是宇宙的规律，我也不认。”
它“看”着苏牧，又“看”了看远处那颗垂死的恒星：“如果一切都注定要消亡，那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如果秩序只是幻影，那我们现在的努力又算什么？”
这些问题太大了，大得让人窒息。
但情绪奇点似乎找到了自己的答案。它开始收拾东西——不是物理上的东西，而是它在这里收集的所有数据和研究结果。它要把这些带回秩序网络，仔细研究。既然知道了敌人可能是宇宙规律本身，那就更要做好准备。
返程的路上气氛沉重。
林栀一直紧紧握着苏牧的手，像是怕他随时会消失。苏牧则沉浸在刚才的惊险遭遇中，反复回味着那种被“抹除”的感觉。他发现自己灵魂深处的悖论印记有些异常——不是活跃，而是变得...更清晰了。像是被刚才的危机激活了某种隐藏功能。
情绪奇点则是在全力分析它抢修下来的零星数据。虽然大部分数据都神秘消失了，但它还是保住了一些碎片。这些碎片显示，那道视线攻击时动用的是某种基于熵增原理的武器，专门针对“信息结构”进行破坏。
“就像是专门用来格式化异常数据的工具。”它把自己的发现分享给苏牧。
苏牧皱眉：“所以我真的被当成电脑病毒了？”
“比那更严重。”情绪奇点传来沉重的波动，“病毒只是破坏系统，而你...你这种能够创造意外变量的存在，可能被系统判定为会引发死机的严重错误。”
这个认知让返程的最后一段路格外压抑。
当他们终于回到秩序网络所在的星域时，岗岩将军第一个冲过来接应。看到苏牧完好无损，他明显松了口气，但随即又板起脸：“下次再这么冒险，我就...我就把你关禁闭！”
墨衡更关心技术问题：“暮光星系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的监测仪器记录到了一次极其异常的信息熵暴跌事件...”
苏牧和情绪奇点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难道要说他们差点被宇宙的免疫系统当病毒清除了？
最后还是情绪奇点用尽可能简单的方式说明了情况。它没说“宇宙要消灭我们”这么惊悚的话，而是委婉地表示他们可能触动了某种宇宙层面的自我保护机制。
饶是如此，也把在场的人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自我保护机制？”大长老沉吟道，“你的意思是，宇宙本身不允许某些现象存在？”
“更准确地说，是不允许‘我们’这样的存在。”情绪奇点修正道，“苏牧创造变量的能力，加上我维持秩序的能力，这个组合可能超出了某种...安全阈值。”
这个结论让整个秩序网络陷入了沉默。
如果他们的敌人是某个文明或者某个存在，那总有办法应对。但如果敌人是宇宙本身...这仗还怎么打？
当晚，苏牧做了一夜的噩梦。梦里他不停地被各种东西追杀——有时候是阴影，有时候是光线，甚至有时候是虚无本身。每次快要被追上时，就会惊醒，浑身冷汗。
林栀守在他床边，握着他的手，轻声说：“别怕，我们都在。”
苏牧看着她，突然问：“如果...如果宇宙真的不允许我们存在，怎么办？”
林栀沉默片刻，然后笑了：“那我们就证明它错了。”
与此同时，情绪奇点正在和墨衡进行一场秘密谈话。它把保留下来的数据碎片交给了墨衡，希望秩序网络最顶尖的科学家能帮忙分析。
“我需要知道这个‘免疫系统’的运作原理。”情绪奇点说，“只有了解它，才可能找到应对的方法。”
墨衡看着那些前所未见的数据模式，眼神越来越亮：“这可能是我们接触过的最高级别的自然规律体现...给我点时间，我需要调用全网络的算力来解析。”
而在宇宙的某个角落，那道古老的目光再次投来。这次，它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期待？
“终于...开始正视真正的敌人了吗？”一个意念在虚空中回荡，“那么，课程该进入下一阶段了...”
但这一次，它的目光似乎不仅仅落在情绪奇点身上，也若有若无地扫过了苏牧灵魂深处的那个悖论印记。
仿佛在等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