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的功夫。
何雨水将采购物资的标价手册翻了个遍，心里大概有了数。
厂里的收购价确实比计划内供应价格高出一成左右，算是给采购员的辛苦费和风险补偿。
毕竟，出门在外，你能用更低的价格把屋子收上来，再用厂里的标价收购，其中的差价也是一种隐形的福利。
不然，谁会领着那三十四块钱，去乡下去收购物资？
但比起黑市那翻了好几倍、还经常有价无市的疯狂价格，又显得格外良心。
当然，前提是你能搞到东西。
中午下工的广播响起，工人们如同潮水般涌向各个食堂。
何雨水跟着人流，来到了离采购科最近的第二食堂，食堂里人声鼎沸。
长长的打饭窗口前排起了好几条队伍，何雨水随意排在一支队伍后面，打量着四周。
这就是傻柱工作的地方。
她看到窗口后面，一个手里挥舞着大铁勺的，不是她那个便宜哥哥何雨柱又是谁？
他正吆五喝六地指挥着徒弟们打菜。
队伍缓缓前进。
轮到何雨水时，窗口后面打菜的是个三十多岁，手脚麻利的女同志，她应该是刘岚吧。
何雨水刚把饭盒递过去，还没开口，正在旁边巡视的傻柱一眼就看到了她。
傻柱眼睛猛地一亮，一个大步就跨到窗口前，用他那特有的大嗓门，冲着正在打菜的刘岚和旁边的徒弟马华、胖子高声介绍道：
“哎！哎！都看见没，看见没，这我妹，亲妹妹，何雨水。
刚考上咱们厂宣传科的播音员，正经八百的正式工，怎么样？厉害吧？”
马华连忙笑着附和：“师傅，这就是雨水师姑啊，播音员？那可是文化人，真厉害。”
胖子也挤着笑脸奉承：“那是，师傅的妹妹，能差了吗？”
刘岚脸上也堆起了热情的笑容，原本可能抖三抖的勺子此刻变得异常沉稳。
狠狠舀起一大勺土豆炖白菜，结结实实地扣进何雨水的饭盒里，堆得冒尖，甚至还特意从底下捞了好几块不多的肥肉片子。
“哎呀，原来是雨水妹妹啊，真俊，真有本事。”
刘岚笑着，声音又甜又脆，“来来来，多吃点，刚进厂工作辛苦，营养得跟上，以后吃饭就来二食堂。”
说着，又是满满一勺炒萝卜丝，再次堆得冒尖。
要不是饭盒实在装不下，她估计还能再添点，她与傻柱是有些口头之争，但又不是仇人。
何雨水看着饭盒里堆成小山的、油水明显比旁人足得多的饭菜，再抬眼看看傻柱那一脸与有荣焉。
仿佛妹妹的成功全是他的功劳的炫耀表情，以及周围工友们投来的或羡慕或好奇的目光。
她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傻柱似乎完全忘记了昨天的冲突，也选择性遗忘了易中海那摊子烂事和父亲何大清的信。
在他简单的脑瓜里，妹妹有了体面的工作，就是给他长脸了。
这就值得炫耀。
至于其他的？
再说！
“谢谢刘姐。”
何雨水对着刘岚淡淡地点点头，道了声谢，并没有多看傻柱一眼。
她交了饭票和菜票，端起那盒特殊照顾的饭菜，转身就想找个安静的位置。
“哎！雨水，坐这儿，哥这儿有空位。”
傻柱却隔着窗口喊道，指了指食堂角落一张相对人少的桌子，那里通常是他和几个食堂大师傅吃饭的地方。
何雨水脚步顿了一下。
她不想跟傻柱说话，但在大庭广众之下，看着傻柱那殷切的眼神，以及周围人看着的目光，给他几分面子吧。
毕竟，在外人面前，她们是兄妹关系。
她端着饭盒，走了过去，在傻柱对面的空位坐下。
“怎么样？雨水？工作还习惯不？宣传科那帮人没欺负你吧？”
傻柱端着饭盒过来，看似关心地问道，但语气里的得意还没散。
“要是有人敢给你气受，跟哥说，哥在厂里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
何雨水低头吃着饭，土豆炖白菜味道还行，起码油水足，比她过去吃的强多了。
她头也没抬，声音平静，没有多解释：“挺好的，没人欺负我。”
“那就好，那就好。”
傻柱嘿嘿笑着，又忍不住开始吹嘘，“我就说我妹妹行，打小就聪明，以后在宣传科好好干，给咱老何家争光，等发了工资，哥带你去吃好的。”
何雨水没接话，默默地吃着饭，带我去吃好吃的，怕是给贾家寡妇带吧。
马华、胖子等人一边打菜一边偷偷打量着何雨水，低声议论着。
“师傅这妹妹，看着挺文静啊。”
“是啊，没想到这么厉害，能考上播音员。”
“以后咱们食堂放广播，是不是就能听见她声音了？”
傻柱听着徒弟们的议论，腰杆挺得更直了，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
何雨水快速而安静地吃完了饭盒里的饭菜，站起身，对傻柱说：“哥，我吃好了，先回去了。”
“哎，这么急干嘛？再坐会儿啊？”傻柱显然还没炫耀够。
“不了，下午还有事。”
何雨水说完，端起空饭盒，对着马华刘岚他们那边微微点头示意，然后径直走向水池边清洗饭盒。
傻柱挠了挠头，妹妹有点太冷淡，但很快又被工友们的奉承和刚才炫耀的快感冲淡了。
算了，女孩子家，脸皮薄，不好意思呗，反正我妹子是播音员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显摆。
这时，秦淮如端着饭盒走过来，询问道：“柱子，刚才那是雨水吧？我看她来食堂吃饭了。”
傻柱回头一看，是秦淮茹。
她端着个空饭盒，额头上还带着点没擦干净的汗渍，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她刚在车间磨了一上午的铁棒，累得腰酸背痛，好不容易下班赶来食堂，队伍早就排成了长龙。
远远好像看见何雨水了，心里就咯噔一下，难道何雨水已经入职了？
这么快？
她败坏名声的谣言还没来得及散出去呢。
“秦姐！”
傻柱一见秦淮茹，脸上又堆起了笑容，带着几分炫耀的语气，“对啊，就是我妹子雨水。
今天正式来厂里报到入职了，宣传科播音员，怎么样？厉害吧。”
他全然忘记了昨天，秦淮如鼓动他的事儿。
秦淮茹心里猛地一沉，脸上努力维持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
琢磨着该怎么接话，是假意恭喜还是趁机再给何雨水上点眼药的时候。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哟，傻柱，还在这儿做你妹妹当播音员的美梦呢？醒醒吧，太阳晒屁股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