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一点了……妈的，这晶体管的温漂还是有点大……”他嘟囔着，用镊子夹起一个小电容，并联上去。
小李则在另一边，对着那块硅光电池和自制的遮光筒，反复调整着角度和距离，记录着不同条件下的输出信号电压。
何雨柱站在两人中间，目光在小黑板上的流程图、示波器屏幕和记录本之间快速切换。
他手里拿着刚刚搭好的一个简单的模拟比较电路模块——这是刘师傅根据他的要求，尝试用运放构建的，试图替代之前那个更不稳定的晶体管比较器。
“老刘，新电路基准电压漂移多少？”何雨柱问。
“比之前强点，但热起来还是飘，得想办法加个恒温槽或者用更贵的低漂移运放……”刘师傅头也不抬。
何雨柱在记录本上记下一笔：“成本。”
他又转向小李：“小李小幅度改变加热功率，记录信号电压变化梯度。”
小李应了一声，开始操作。
电弧有节奏地闪烁，示波器上的光迹随之跳动。
数据在一笔一划地积累。
进展缓慢，却持续不断。
每一个微小的优化，都让系统离“可靠”更近一步。
可行性报告和工艺规程的草案，也在试验间隙不断补充、修改。
直到夜色深沉。
刘师傅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何工，差不多了吧？这玩意儿不是一天能搞完的。”
小李也疲惫地放下笔。
何雨柱看了看电钟，点点头：“今天就到这。收拾一下，数据保存好。”
他知道，攻坚需要耐力，不能把人熬垮。
锁好车间门，三人各自离去。
何雨柱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在厂区里慢慢走着。
夜风带着凉意，吹散了白日里的油腻和喧嚣。
他脑子里还在回放着今天的试验数据，思考着那几个仍未彻底解决的漂移和干扰问题。
可行性报告里，关于经济效益的部分，还需要更扎实的数据支撑。
他需要找到一个方法，更令人信服地证明，前期投入能够在可接受的时间内被大规模生产带来的效益所覆盖。
正思索间，身后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何工，才回去？”
何雨柱回头，看到沈工推着自行车，正慢悠悠地走过来。
“沈工。”何雨柱停下脚步。
沈工走到他身边，并没有上车的意思，而是推着车和他并肩慢慢走。
“听说，下午六零七所的人来找过你？”沈工语气随意地问。
何雨柱怔了一下，随即明白沈工的消息灵通。
“嗯，秦工来了，说项目成功了，想叫我去参加庆功宴。”
“部里领导也在。”沈工补充了一句，侧头看他，“怎么没去？”
何雨柱沉默了一下，实话实说：“这边试验正在节骨眼上，走不开。”
沈工推着车，车轮发出轻微的滚动声。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可惜了。是个露脸的好机会。刘所长那人，还是挺念好的，以后说不定有机会合作。”
何雨柱没说话。
沈工似乎笑了笑，夜色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过，也好。”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意味。
“技术这东西，有时候需要点‘痴气’。太会钻营，太计较得失，反而摸不到真正的门道。”
他停下脚步，看向何雨柱。
“你那个热辅助加工的思路，报告我粗略看了，有点意思。但成本评估那块，还是弱了点。”
何雨柱心头一紧：“是，我正在想办法完善。”
“不要只算直接消耗的电费和气费。”沈工提示道，“想想全流程。比如，刀具寿命延长，意味着换刀次数减少，停机时间缩短，这部分工时效益算进去。”
“加工质量提升，废品率和返工率下降，这部分的成本节约，更要重点算。”
“还有，新工艺如果稳定，对操作工的技术等级要求可能会降低，人力成本也能优化。”
他几句话，点醒了何雨柱。
这些隐性效益，他之前确实考虑得不够充分！
“多谢沈工指点！”何雨柱由衷道。
沈工摆摆手：“都是账面上的事。关键还是你那套系统，要真正稳下来。尤其是那个光学测量，靠人眼终究不行，必须尽快实现自动化量化。”
“我们正在做，硅光电池已经有初步信号了，就是稳定性和抗干扰还差些。”何雨柱汇报进展。
“嗯。”沈工点点头，“需要什么特殊元器件，写申请，我特批。”
这就是最实在的支持。
何雨柱心中一定：“谢谢沈工！”
沈工重新骑上自行车：“走了。抓紧时间。”
自行车驶入夜色。
何雨柱站在原地，思索着沈工的话，思路清晰了许多。
他快步走回宿舍，没有立刻休息，而是拿出稿纸，重新开始核算经济效益。
将刀具节省、停机减少、良率提升、人力优化……一个个因子逐步加入模型。
数字，开始向着更有利的方向变化。
虽然仍是预测，但显得扎实了许多。
接下来的几天，攻关小组全力冲刺。
刘师傅终于捣鼓出一个相对稳定的信号放大和比较电路，虽然依旧需要频繁校准，但已经能够输出一个较为可靠的“达标”信号。
小李则通过数百次的对比试验，将硅光电池的输出电压信号与最终的切削效果关联起来，确定了一个更窄的、更可靠的“最佳工作窗口”。
何雨柱则综合所有数据和完善后的经济模型，终于完成了《关于新型高温合金机匣热辅助加工工艺的可行性研究及规模化应用建议报告》。
报告厚厚一沓，包含了原理阐述、试验数据、经济效益分析、设备改造方案、以及一份详细的《热辅助加工工艺操作规程（草案）》。
报告递交给沈工的当天下午。
何雨柱小组三人正在对设备进行最后一次综合调试。
车间广播突然响了。
“通知：请各车间主任、技术骨干，立即到一号会议室开会。重复……”
老马跑过来，对何雨柱说：“何工，叫你也去！肯定是你们那报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