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城的声音很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
他的眼睛死死锁住林锋，那不是在询问，而是在审判。
门外，暴君的撞击声一下比一下沉重，厚重的金属门上已经出现了一个清晰的拳印凹陷，每一次撞击，整个控制室都随之震动。
『我不知道。』林锋回答，他没有移开视线，迎着高城的目光，『龙战的日志里说，暴君只是看门狗。如果看门狗都这么难对付，那它看守的东西，只会更麻烦。这个零号，应该就是龙战认为的，他真正的杰作。』
『杰作？』成才的声音有些发颤，他看了一眼正在变形的金属门，又看了一眼屏幕上那个冰冷的代号，『他制造出来的，全都是怪物！』
『现在说这些没用。』夜枭抱着自己骨折的手臂，靠在墙上，冷冷地开口，『那扇门最多再撑一分钟。我们是准备在这里讨论一个名词的定义，还是想办法活下去？』
高城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他收回了目光，转向那扇岌岌可危的门。
『林锋，我不管你到底是谁，也不管你和龙战有什么关系。现在，我们四个人的命绑在一起。如果你有任何办法，立刻说出来。如果你敢有半点隐瞒……』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唯一的办法，可能就在这台电脑里。』林锋没有理会他的威胁，转身走向中央的主控台。
屏幕上，龙战的日志已经关闭，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复杂的操作系统界面，无数的文件和程序图标排列着，形成一个令人头晕目眩的矩阵。
『你能用？』高城跟了过来，眉头紧锁。
『试试看。』
林锋伸出手，在虚拟键盘上敲击起来。
他试图访问基地的结构图或者安保系统，但每一个操作都被一个弹出的窗口无情地驳回。
『权限不足。』
『访问被拒绝。』
『核心数据库已被锁定。』
『该死！』林锋低骂一声。
『系统，有办法吗？』他在心里默念。
一阵电流般的轻响在他脑中划过，系统那略带玩味的声音响了起来。
『哟，宿主，遇到麻烦了？这可不是你家楼下网吧的破电脑，是龙战那个疯子用他自己的脑电波模式和记忆迷宫做的双重加密。想破解？也不是不行。』
『什么条件？』林锋知道，这系统从不做亏本买卖。
『爽快！』系统似乎打了个响指，『看在咱们合作这么久，又快要被门外那个大家伙拍成肉饼的份上，给你个友情价。一万积分，我帮你打开一个五分钟的后门，所有权限对你开放。怎么样，划算吧？』
『一万？你怎么不去抢？我总共还剩多少积分？』
『报告宿主，您目前剩余积分一万零三百八十点。抢？我这不是正在抢吗？你看，门又凹进去一块，你的小命就值一万积分，简直是跳楼大甩卖。我开始倒计时了哦，十，九……』
『停！』林锋在心里咆哮，『我换！』
『成交！感谢惠顾，欢迎下次再来！』
系统的声音充满了愉悦。
在高城等人眼中，林锋只是在屏幕前停顿了几秒，接着，他的手指再次动了起来。
这一次，他的动作行云流水，那些之前无法打开的文件和程序，在他手下如同温顺的绵羊，一个个应声而开。
屏幕上，海量的代码和图纸飞速闪过。
『找到了！』
林锋低喝一声，将一份三维结构图放大到了主屏幕上。
整个地下基地的结构清晰地展现在四人面前。
『我们在这一层，核心控制室。』林锋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红点，『暴君就在门外。』
夜枭拖着伤臂凑了过来，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地图。
『看这里，最底层。』他指向结构图的最下方，那里有一个被层层隔离区域包裹起来的独立空间，『这里有独立的能源核心和生命维持系统，防御等级是最高的。如果“零号”真的存在，一定就在那里。』
『那我们不是更应该离那里远点吗？』成才不解地问。
『不。』林锋和夜枭几乎同时开口。
林锋看了夜枭一眼，继续说道：『整个基地的出口都被封死了，我们无路可逃。往上走，只会遇到更多的防御设施和怪物。往下走，去“零号”那里，虽然危险，但那里是龙战的核心，也最有可能找到控制整个基地的终端，或者……找到一条他为自己留的后路。』
『置之死地而后生。』高城吐出这六个字，眼神变得复杂。
就在这时，林锋在快速浏览的文件列表中，看到了一个刺眼的标题。
『项目代号：钢魂——702团钢七连心理侧写及行为干预报告』
他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地点开了那个文件。
一份详尽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报告，出现在屏幕上。
报告的开头，就是高城的照片和他的个人资料。
林锋的目光扫过一行文字，然后他抬起头，看着高城，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
『高城，钢七连第七任连长。性格刚愎自用，荣誉感过强，视连队为生命。最大的心理弱点：班长史今。最大的执念：无法接受钢七连改编的事实，并将其归咎于自身的无能。』
高城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他一把推开林锋，冲到屏幕前，死死地盯着上面的文字。
报告里，不仅有他，还有伍六一、史今、许三多，甚至成才。
每一个人的性格、优点、缺点、内心最深处的渴望和恐惧，都被分析得淋漓尽致。
其中一份报告，详细记录了史今退伍前那次考核的全部过程，包括高城是如何在车里失声痛哭，如何一个人在操场上坐了一整夜。
这些细节，只有他自己知道。
『成才，』屏幕上显示出成才的资料，『极度渴望成功，为此可以暂时放弃原则。优点是目标明确，执行力强。缺点是……他的忠诚只属于胜利者。』
成才的脸色也变得煞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高城的声音干涩，『他怎么会知道……他一直……在看着我们？』
一股寒意从四个人的心底升起，比门外的暴君更加冰冷，更加恐怖。
他们的敌人，不只是了解他们，而是在精神层面上，解剖了他们。
“哐当——！”
一声巨响，金属门被撞出了一个巨大的裂口，暴君那只狰狞的骨爪从裂口中伸了进来，疯狂地撕扯着门框。
危机，就在眼前。
也就在这一刻，控制室里所有的广播单元，都发出了一阵轻微的电流声。
“滋……滋……”
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整个空间里回荡开来。
那是一个很温和的声音，平静，清晰，甚至带着一丝暖意。
但那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
『欢迎。』
『高城连长，成才，还有……夜枭。』
那个声音准确地叫出了他们每个人的名字。
门外的暴君，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竟然停止了攻击，安静了下来。
『高城连长，你还在为钢七连的解散而痛苦吗？那份沉甸甸的荣誉，本不该那样被雨水冲刷干净。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重建它，让七连的番号，成为永恒不灭的传说。』
声音在高城的耳边回响，每一个字都敲打在他最脆弱的地方。
高城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
『成才，』声音转向了成才，『你想要的，是站在所有人的顶端，向所有人证明，你比许三多强，比林锋强，比你见过的所有人都强。这个愿望，并不卑微。我可以帮你实现它，让你得到你应得的一切。』
成才的呼吸变得急促，眼中闪烁着挣扎和渴望。
『夜枭，』声音变得更加轻柔，『你渴望自由，渴望摆脱组织的束缚，像一只真正的夜枭，在无人打扰的夜空中翱翔。但你心里清楚，你永远也逃不掉。除非……你选择侍奉一个更强大的，能赐予你真正自由的存在。』
夜枭的身体绷紧，那只完好的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的武器。
那个声音停顿了一下。
四个人都能感觉到，一道无形的目光，落在了林锋的身上。
『至于你……林锋。』
『我看不透你。』
『你的存在，像是一段被强行写入的错误代码。一个……非常有趣的变量。』
这句话，让高城和成才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林锋身上，充满了警惕和怀疑。
『来吧。』
那个声音发出了邀请。
『到最底层来，到我这里来。』
『你们想要的答案，你们渴望的一切，都在这里等着你们。』
广播似乎结束了。
控制室里，只剩下四人粗重的呼吸声。
门外的暴君，安静地守在破裂的门口，像一个等待命令的忠诚卫兵。
林锋的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
零号，知道所有人的秘密，却唯独看不透自己。
是因为……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它没有通过广播，而是像一缕青烟，直接钻进了他的脑海里，带着一丝好奇，一丝了然。
那是一个只有他能听见的，神明般的低语。
『“全能兵王系统”的持有者，我们……终于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