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哲的嘶吼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但很快就被另一种声音所淹没。
不是枪声。
也不是爆炸声。
是那块被林锋鲜血浸染的岩石，发出的嗡鸣。
那嗡鸣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尖锐，血红色的光柱冲天而起，却没有丝毫要消散的迹象。
蝎子举起手，正要下达射杀的命令，他身前的一名黑衣士兵却突然发出了一声怪叫。
『队长！我的瞄准镜……花了！』
蝎子眉头一皱，厉声喝道：『慌什么！报告具体情况！』
『不是花了！』那名士兵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是……是我的视野在扭曲！目标……目标在动！不！是我们脚下的地在动！』
他说着，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一侧倾倒，仿佛脚下坚实的地面变成了一片流沙。
不止是他。
所有黑衣士兵都开始摇晃，他们端起的枪口无法锁定任何目标，彼此之间的距离在视野中忽远忽近，诡异到了极点。
吴哲扑向林锋的动作也因此慢了下来，他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某种粘稠的液体中，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空间……』吴哲的脑子里闪过这个词，他看着周围扭曲的光线，失声喊道：『是空间本身在不稳定！』
蝎子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那张金属面具下的声音透出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和一丝……惊慌。
『废物！都稳住！』他咆哮着，『这不是高城的后手！这是装置的……反噬！他把警报和反噬程序链接在了一起！那个疯子！』
他的话音未落，异变再次升级。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混乱的嗡鸣。
一名距离岩石最近的士兵，他身上的高科技作战服发出噼里啪啦的电火花，然后瞬间熄灭。
紧接着，他丢掉了手里的枪，双手死死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有东西……有东西钻进我皮肤里了！救我！救我！』
他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作战服和皮肤，指甲划出了一道道血痕，但那无形的“东西”似乎已经钻进了他的身体里。
他的身体开始以一种不正常的姿态扭曲，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错位声，双眼中的理智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野兽般的猩红。
『吼！』
他不再说话，而是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猛地转身，扑向了离他最近的战友。
『开火！拦住他！他被侵蚀了！』蝎子立刻下令。
然而，命令已经晚了。
更多的士兵身上出现了同样的状况。他们的通讯系统失灵，维生装置报错，高精度的瞄准设备变成了一堆废铁。
混乱，在一瞬间席卷了这支精锐小队。
有人在疯狂攻击同伴，有人在地上痛苦地翻滚，还有人举起枪，对着周围的岩壁胡乱扫射，嘴里喊着意义不明的词句。
吴哲拖着林锋，艰难地躲到一块巨石后面，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一幕，手脚冰凉。
『林锋！林锋！你怎么样？撑住！』他用力摇晃着林锋的肩膀。
林锋的意识有些模糊，失血和撞击让他头晕目眩，但他脑中的那个声音，却在此刻变得异常清晰。
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干扰的机械音。
而是一种……带着渴望和贪婪的低语。
『好……饿……』
『好多……好吃的……』
林锋的内心一凛。
『系统？』
『吃……吃了它们……就能……醒过来……』
那声音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
林锋能感觉到，一股狂暴、混乱，充满了毁灭气息的东西正在周围肆虐。那就是系统口中的“食物”。
『那是什么东西？』林锋在脑中问道。
『是……钥匙……打开门的……力量……』系统的回答依旧模糊，『也是……毒药……会撑死……』
就在这时，一声巨响传来。
蝎子被一名异变的下属狠狠撞飞，他身上的装备也闪烁了几下，最终熄灭。
他重重地摔在地上，脸上的金属面具“咔嚓”一声，裂开了一道缝。
他挣扎着站起来，一把扯掉了破碎的面具，露出了下面的一张脸。
那是一张……完全出乎吴哲和林锋意料的脸。
没有刀疤，没有狰狞，甚至没有军人应有的风霜。
那是一张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斯文、白净的脸，甚至还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如果不是穿着这身作战服，他更像是一个大学里的教授或者研究员。
『一群废物！』“蝎子”吐出一口血沫，眼神中的狠厉与他斯文的外表形成了巨大的反差，『逼我启动b计划！你们都得死！』
他不再理会那些陷入疯狂的下属，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奇特的装置。
那是一个由某种不知名金属制成的罗盘，上面刻满了复杂的纹路。
他咬破指尖，将一滴血滴在罗盘的中央。
『以我之名，稳定道标！』他低吼道。
罗盘发出一阵柔和的白光，试图对抗周围狂暴的红色能量。
两种能量的对冲，让整个空间变得更加不稳定。
一名异变的士兵注意到了躲在石头后面的林锋和吴哲，他猩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残忍，咆哮着冲了过来。
『林锋！小心！』吴哲将林锋护在身后，举起了手里唯一的一把手枪。
但他知道，这根本没用。
『吃……还是不吃？』
脑中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急切。
『吃了……你就是这里……不吃……你就是祭品……』
林锋看着冲来的怪物，看着不远处那个正在施展神秘仪式的“蝎子”，又看了一眼挡在自己身前的吴哲。
他没有选择了。
『怎么吃？』
『用心……用你的血……告诉它……你才是主人……』
林锋深吸一口气，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着吴哲喊道：『吴哲！躲开！』
他一把推开吴哲，主动迎向了那个冲来的怪物。
在怪物利爪及体的瞬间，林锋没有闪避，而是将自己流血的额头，再次狠狠地撞向了身旁的岩壁！
这一次，他没有念着什么钢七连的魂。
他在心里，对着那个未知的存在，发出了最原始的咆哮。
『我的命，是我的！不是你们的祭品！』
『给我……滚开！』
他的双眼，瞬间被血红色所充满。
那名异变的士兵，那只足以撕裂钢铁的利爪，停在了距离林锋面门不到一厘米的地方。
不是他想停。
而是一道无形的屏障，以林锋为中心，骤然张开！
那屏障是半透明的红色，上面流动着和遗迹岩壁上一样的古老符文。
『砰！』
异变士兵被狠狠地弹飞了出去，撞在远处的墙壁上，变成了一滩肉泥。
整个混乱的战场，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出现了片刻的安静。
所有还在活动的异变士兵，都停下了动作，猩红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了林锋，眼神中流露出的，不再是疯狂，而是一种……畏惧。
正在试图稳定罗盘的“蝎子”，也停下了动作，他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难以置信地看着林锋。
『共鸣……你居然……和它产生了共鸣？』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嫉妒和不可思议，『不可能！你没有我的血脉，你怎么可能……』
林锋没有回答他。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被撕裂，又在被重组。
无数混乱的画面和声音涌入他的脑海，那是这片土地亿万年来的记忆，是这个装置无数次启动和沉寂的片段。
他的系统正在疯狂地运转，将这些混乱的东西转化为他可以理解的养料。
『叮……警告……宿主精神正在被同化……』
『叮……检测到未知能量源……开始解析……解析进度1%……』
『叮……解锁临时权限……遗迹亲和……』
林锋缓缓地抬起头，他的目光扫过那些畏缩不前的异变士兵，最后落在了“蝎子”的脸上。
他的声音变得沙哑而低沉，带着一种不属于人类的古老回响。
『现在……轮到我了。』
吴哲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扶着墙壁站起来，结结巴巴地问道：『林锋……你……你做了什么？』
林锋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了一句：『别怕，吴哲。我感觉……好极了。』
他说着，向前走了一步。
随着他这一步，整个遗迹的核心区域，都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震动，仿佛是在回应他的脚步。
那些异变的士兵，竟然齐齐后退了一步，对着他低下了头，像是在朝拜它们的君王。
“蝎子”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怪物……你变成了一个怪物！』他握紧了手中的罗盘，『就算你和它产生了共鸣又怎么样？你控制不了这股力量！它会把你吞噬得一干二净！』
『是吗？』林锋歪了歪头，『那在你被我撕碎之前，你还有什么遗言吗？比如，你的b计划，究竟是什么？』
“蝎子”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你想知道？』他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斯文又疯狂，『b计划，就是献祭！献祭掉这里所有的人，包括你，包括我那些可怜的下属，甚至包括我自己的一部分生命，来强行启动装置！』
他高高举起手中的罗盘。
『本来，我只需要你们的血作为引子，温和地开启它。』他的声音变得高亢而狂热，『但现在，被你这个变数一搞，我只能选择最极端的方式了！』
『你以为你成了这里的主人？』
『不！你只是一个能量更足的电池！一个更完美的祭品！』
他话音刚落，便将罗盘狠狠地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以我血脉为桥，以我灵魂为祭！开！』
一道比之前更加耀眼的白光从他身上爆发出来，那白光化作无数条锁链，射向周围所有的人。
无论是异变的士兵，还是躺在地上的尸体，甚至包括林锋和吴哲，都被这白色的锁链瞬间缠绕。
林锋感觉自己体内的那股狂暴能量，正在被一股外力强行抽取。
他身周的红色屏障开始剧烈地闪烁，变得不再稳定。
『林锋！』吴哲惊呼一声，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
『别急。』林锋的声音依旧平静，他看着“蝎子”，『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
『什么？』
『我不是电池。』林锋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在这里……我就是规矩！』
他猛地抬起手，对着脚下的大地，虚虚一握。
『听我号令！』
『轰隆隆——！』
整个遗迹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一块块巨大的岩石从洞顶脱落，地面裂开一道道深不见底的缝隙。
那些缠绕在众人身上的白色锁链，被一股从大地深处涌出的更强大的力量，一寸寸地崩断！
“蝎子”喷出一口鲜血，他手中的罗盘上布满了裂纹。
『不……不可能！』他嘶吼着，『你才刚刚得到它的认可，怎么可能调动它的核心力量！这不合逻辑！』
『因为你用的是它的“说明书”，而我……』林锋一步步走向他，每走一步，他身上的气势就强盛一分，血红色的光芒在他身后凝聚成了一对若有若无的羽翼。
『我，就是它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