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门之外,那道由混沌气息凝聚的光幕缓缓流转,终结了仙宗万载的超然。
光幕之内,是死寂与颓败,往日的仙音缭绕,弟子论剑的景象已不复存在。
光幕之外,群山寂寥,唯有风声呜咽,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时代的落幕。
陈枭并未急于离去。
他独立于昆仑主峰对面的一座孤崖之上,玄衣在猎猎山风中拂动,身形却稳如磐石。
他目光平静地注视着那封闭的昆仑,脸上无喜无悲。
镇压昆仑,于他而言,并非值得欣喜的胜利,更像是随手拂去了一件碍眼的尘埃。
他的心神,大部分沉浸在对原初混沌的体悟,以及对刚刚来自昆仑秘典中那些零碎信息的梳理之中。
意识沉入那片百里方圆的初生世界。
灰蒙蒙的混沌气流比之前更加凝练了几分,在吞噬了部分昆仑护宗大阵的能量以及那些被废修士的部分本源后,这个世界雏形的边界又向外极其缓慢地扩张了少许。
各种规则烙印在其中沉浮闪烁,如同夜空中稀疏却坚定的星辰。
他能感觉到,自己对这片空间的掌控力在稳步提升。
心念微动,一缕混沌气流便可化作微型的山峦,下一刻又能散作滋养空间的薄雾。
搬运术、控火术等基础技能在此地已化为本能般的权柄,而戮妖指的破灭真意、焚心炎 的毁灭特性,则更像是这片天地自带的“天罚”法则雏形。
“世界之主……并非仅仅是力量的强大,更在于对规则的理解与塑造。”
陈枭心中明悟更深,他的成长,已与原初混沌的演化彻底绑定。
思绪转到昆仑秘典中的记载,那些关于“天外”、“飞升路断”、“世界壁垒”的残缺信息,虽然大多语焉不详,充满了猜测与绝望。
但结合狐皇所言,已然勾勒出一个令人窒息的真相,此方世界,确为牢笼。
“被遗弃的失败者后裔……囚徒……”
陈枭回想起自己对昆仑众人的评价,眼神深邃。
昆仑传承中那体系化的修炼方式,以及对“仙灵之气”,实则是某种更高等级能量的稀释版本的追求,都指向一个曾经存在过,更为辉煌的文明或世界。
他们的祖先,为何会被放逐或囚禁于此?这与他自身原初混沌的感应,又有何关联?
还有那枚得自狐皇的青铜碎片,他再次将其取出,握在掌心。
碎片冰凉,其上那道霸道纯粹的武道意志已然微不可察,但那种同源般的吸引依旧存在。
尤其是碎片隐隐指向的那个虚空坐标,仿佛在遥远的天幕之外,向他发出无声的召唤。
“武帝……你究竟去了哪里?是成功打破了壁垒,还是如狐皇猜测,陷入了非生非死的境地?”
陈枭仰望苍穹,目光仿佛要穿透那层无形的壁垒,看到其后的景象。
他能感觉到,探寻这个坐标,或许将是他解开诸多谜团的关键一步。
但他并未立刻动身,打破世界壁垒绝非易事,即便以他如今的力量,也需谨慎。
而且,此界尚有一些手尾需要了结。
他的目光转向东方,那里是波涛汹涌的孽海。
孽海邪盟,这群盘踞海外,行事毫无底线的邪修,如同附骨之疽,始终是人族大患。
陈枭对此界虽无任何认可之意,他也终将离去,只是此界的一个过客,可他的朋友还在这个世界生活。
更重要的是,他隐约感觉到,孽海深处,似乎存在着某种与“墟”同源,但性质却又截然不同的混乱气息,这引起了他的警惕。
还有北境的雪原遗族,他们崇拜的古兽图腾,以及之前与“墟”的牵扯,背后恐怕也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陈枭压下立刻探寻武帝坐标的冲动,当务之急,是彻底肃清此界的不稳定因素,为自己后续可能离开此界,给朋友们创造一个相对安稳的环境。
他一步踏出,身影自孤崖上消失,下一刻,已出现在千里之外的一座凡人城池上空。
他收敛了所有气息,如同一个普通的过客,俯瞰着下方熙熙攘攘的人流。
贩夫走卒的吆喝,孩童的嬉闹,茶馆里的谈天说地……一幅充满烟火气的红尘画卷。
这些人,或许终生都无法触及武道的门槛,更不知世界之外尚有天地,但他们自有其生存的智慧与乐趣。
“守护?”
陈枭心中掠过这个词,随即又微微摇头。
他并非悲天悯人的圣贤,也没有庇护众生的宏愿。
但他认可一种秩序,一种能让这芸芸众生按照自身轨迹运行,而非被妖魔邪修肆意屠戮,被所谓“上仙”视作草芥的秩序。
他的规矩,便是要奠定这种秩序。
数日后,陈枭的身影出现在了东海之滨。
他没有直接闯入孽海,而是立于一座临海的礁石之上,遥望着那水天相接之处,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迷雾,看到了那片被称为“孽海”的混乱海域。
他在等。等一个人,或者说,一个消息。
海风带着咸腥气息扑面而来,浪潮拍打着礁石,溅起雪白的泡沫。
时间一点点过去,日落月升,星辰渐显。
直到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一道带着水汽与阴冷气息的隐晦的波动,如同鬼魅般悄然靠近。
波动在陈枭身后不远处凝聚,化作一个笼罩着黑色斗篷,看不清面容的身影。
“主上。”
黑影单膝跪地,声音沙哑低沉,带着发自灵魂的敬畏。
这是墨蝉发展的“暗鳞卫”中的佼佼者,擅长水性与潜伏,已被派往孽海侦查多时。
“说。” 陈枭没有回头。
“禀主上,孽海邪盟内部近日异动频繁。多位岛主齐聚‘邪心岛’,似在密谋大事。据属下冒死探查,他们……似乎在准备一场规模空前的‘血祭’,目标……疑似指向海底某处古老遗迹。”
“而且,属下感受到那遗迹散发的气息……与主上曾提及的‘墟’有些相似,但更加……狂暴与混乱,充满了毁灭欲望。”
陈枭眼中寒光一闪。
血祭?古老遗迹?与“墟”相似却更显狂暴的气息?
看来,这孽海之行,比他预想的更要必要了。不仅是为了清算旧账,更是为了探查这潜在的威胁。
“知道了。继续监视,注意安全。”
“是!”
黑影恭敬应声,身形再次化作无形波动,融入夜色与海风之中,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