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交了那个烫手的油布包,驻地里的气氛似乎悄然发生了变化。
明面上的岗哨没有增加,但钟清清能感觉到,一些看似寻常的往来人员眼神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紧张。刘主任变得更加忙碌,经常不见人影,偶尔出现也是行色匆匆,眉头紧锁。
她和姜国栋被安排了一些相对边缘的工作,更像是被暂时“保护”或者说“观察”起来。试点预备班的课程也暂停了,据说教员被临时抽调。
这种暴风雨前的平静让人心绪不宁。钟清清知道,那个布包里的东西牵扯必然极大,风暴可能正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酝酿。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刘主任终于再次召见了他们。他的脸色带着疲惫,但眼神却锐利如鹰。
“东西已经送上去分析了。”他开门见山,声音压得很低,“情况比预想的复杂。那个令牌,是一个早已覆灭但余毒尚存的境外情报分支的信物,专司渗透和策反。那本笔记,记录了一些早期的人员联络方式和密码,虽然多数已失效,但仍具研究价值。”
他顿了顿,目光沉重地看向钟清清:“你外婆的身份……很特殊。她早年可能被胁迫或利用过,但后期似乎试图摆脱控制,并藏匿了这些关键证据。这也是对方不惜代价想要找回并灭口的原因。”
真相水落石出,却更加沉重。原主和钟清清所承受的无妄之灾,竟源于上一代如此凶险的纠葛。
“那……我们现在?”姜国栋沉声问,更关心眼前的处境。
“对方这次损失不小,短时间内应该不敢再有大动作。但你们依然是最明显的目标。”刘主任手指敲着桌面,“上级有两个建议。第一,给你们安排新的身份,转移到北方内陆城市,彻底隐姓埋名,等待风头过去。”
钟清清的心一提。彻底离开?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那他们刚刚看到一丝曙光的事业呢?
“第二呢?”她忍不住问。
刘主任看向他们,眼神里带着一种复杂的考量:“第二,留下来。利用你们现在‘被盯上’的身份,配合我们,充当一次诱饵,引蛇出洞,争取将这条线上的残余势力彻底挖出来。”
诱饵!这个词让钟清清和姜国栋的心同时一沉。这意味着极大的风险。
“当然,选择权在你们。”刘主任语气平静,“选择一,相对安全,但之前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选择二,危险,但若成功,不仅是立功,也能为你们自己彻底扫清障碍,试点名额和后续发展,都会顺畅很多。”
宿舍里,油灯摇曳。
两人对坐着,沉默了很久。
“你怎么想?”姜国栋率先开口,目光深沉地看着钟清清。他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倾向,而是先询问她的意见。这种尊重,让钟清清心里一暖。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我不想走。我们好不容易在这里站稳脚跟,看到了希望。去了陌生的地方,一切又要从头开始,而且……我不甘心就这么像败家之犬一样被赶走。”
她抬起头,看向姜国栋:“我知道很危险,但是……你怕吗?”
姜国栋看着她眼中跳动的火焰,那是一种混合着恐惧和勇敢的光芒。他伸出手,覆盖住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掌心温暖而粗糙。
“不怕。”他回答得斩钉截铁,“你在哪,我在哪。你想留,我就护着你。”
简单的话语,却是最重的承诺。钟清清反手握住他的手,重重地点了点头。
做出了选择,接下来的日子变得更加不同。他们开始接受一些特殊的“培训”——如何识别可疑信号,如何在遇险时发出警报,如何进行简单的反跟踪。
同时,刘主任也开始有意无意地向外释放一些模糊的信息:钟清清因上次立功,即将被委以重任,参与一项重要的边境贸易协调工作。
鱼饵已经撒下,只等鱼儿上钩。
紧张的氛围中,唯一让人慰藉的是两人之间愈发深厚的感情。每一次眼神交汇,每一次指尖相触,都充满了无声的默契和力量。夜里,他们依旧分床而眠,但睡前姜国栋总会仔细检查门窗,然后走到钟清清床边,替她掖好被角,有时会停留片刻,低声说几句安抚的话,或是一个轻柔的晚安吻。这些细微的亲密,成了高压下最好的减压剂。
这天,钟清清被刘主任叫去办公室,安排她整理一批“即将用于重要贸易谈判”的物资清单——这自然是诱饵的一部分。
她正专注地核对数据,一个同样在办公室帮忙、平时还算熟悉的女干事凑了过来,笑着递给她一杯水:“清清姐,忙半天了,喝口水歇歇吧。”
钟清清道谢接过,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水杯。就在她抬手要喝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那女干事飞快地、极其不自然地瞥了一眼她正在整理的清单目录页。
一个极其细微的、近乎本能的警惕感划过钟清清心头。她假装喝水,嘴唇沾了沾杯沿就放下,笑着闲聊:“谢谢啊,这批货要得急,主任催得紧。”
那女干事眼神闪烁了一下,笑容有些僵硬:“是啊是啊,听说很重要呢……那你先忙,我不打扰了。”说完便匆匆走开。
钟清清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的疑窦越来越深。这个女干事平时还算稳重,刚才那一眼,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急切和……鬼祟?
她不动声色地继续工作,却暗暗记下了这个细节。
晚上回到宿舍,她把这件事告诉了姜国栋。
姜国栋眼神瞬间锐利:“你确定没看错?”
“不确定,但那种感觉……很不对劲。”钟清清蹙眉,“她好像特别关心那份清单目录。”
姜国栋沉默片刻,道:“明天开始,我暗中留意她。你不要打草惊蛇,一切如常。”
陷阱已经布下,而鱼儿,似乎比想象中更早地开始试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