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古洞内,月华如实质般流淌,将洞府映照得纤毫毕现。白狐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身姿绰约、笼罩在朦胧月白光晕中的女子虚影。
她看不清具体容貌,只能隐约见得一身素白如雪的古老宫装,裙袂无风自动,仿佛凝聚了千山冰雪的精华。周身散发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与清冷,以及一种超越了时空的古老气息。琥珀色的眼眸虚影,冰冷地“望”向西北方向,目光穿透了山岩,穿透了空间。
她,正是以一缕强大神念化身降临的白瑾!
望月祠内,神龛上那尊狐仙雕像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白光!整个祠庙剧烈震动,仿佛无法承受这股突然降临的伟力!
老敖、灰老者等人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崇高而冰冷的威压震慑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头都抬不起来,灵魂都在战栗!
伊万诺夫和他的士兵们更是如同被无形的山岳压住,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困难,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和敬畏!他们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什么是“神只”般的威能!
林雪也被压得跪坐在地,但她却感觉到一股莫名的熟悉和安心,仿佛见到了亲近的长辈。
白光中心,那雕像仿佛活了过来,一道凝练如匹练的月华从雕像眉心射出,瞬间没入昏迷的王清阳体内!
王清阳的身体猛地一震!
下一刻,他缓缓地、自行地从床铺上悬浮而起!双眸再次睁开,已彻底化为那双冰冷淡漠、俯视众生的琥珀竖瞳!
“白…白教主…”老敖艰难地抬起头,声音颤抖着喊道。
“王清阳”…或者说,暂时被他师尊神念主导的身体,缓缓转头,那双竖瞳淡漠地扫过祠内众人,最终落在老敖和灰老者身上。
一个冰冷、缥缈、不带丝毫情绪,却清晰传入每个人灵魂深处的声音响起:
“…镜魅现世…‘影爪’所图…非止‘归墟’…”
“…尔等守护此地…暂借吾徒身躯一用…”
话音未落,甚至不给众人反应的时间!
“王清阳”悬浮在半空的身影骤然变得模糊,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冰冷月华,瞬间冲出了望月祠,以一种超越物理法则的速度,朝着鬼哭岭的方向疾射而去!速度快到在原地留下了一道久久不散的残影和刺骨的寒意!
“…等等!清阳!”王建国惊恐地大喊,想要追出去,却被那残留的威压死死按在原地。
祠外驻守的俄国士兵们只看到一道白光从祠内冲出,瞬间消失在天际,惊得目瞪口呆,甚至忘了开枪。
伊万诺夫瘫坐在地,大口喘着气,冷汗早已浸透全身,他望着白光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上帝啊…这…这就是…”
…
鬼哭岭地下深处。
那巨大的、刚刚稳定了一些的“镇阈”核心平台,此刻正剧烈震荡!
来自九台方向的、污秽庞大的暗红色怨力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持续不断地冲击着那颗巨大的晶体!晶体表面,白瑾之前布下的那枚“冰月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裂纹再次蔓延开来!
晶体下方那口“井”中,粘稠的、翻滚着无数痛苦面孔的漆黑能量仿佛受到了刺激,更加疯狂地冲击着摇摇欲坠的封印,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和无数怨魂的咆哮!
整个空间充斥着毁灭和绝望的气息!
就在这时!
一道冰冷璀璨的月华,如同天外流星,无视了所有物理阻碍,直接穿透了厚厚的岩层和金属结构,骤然降临在这片平台之上!
月华散去,显露出“王清阳”悬浮的身影。
那双冰冷的琥珀竖瞳,毫无感情地扫过一片狼藉的平台,扫过那颗濒临破碎的晶体,以及那正疯狂涌来的、污秽的暗红色怨力洪流。
“…聒噪。”
冰冷的声音轻轻吐出,却带着无上的威严。
“她”甚至没有做出任何明显的动作,只是目光所及之处,那狂暴冲来的暗红色怨力洪流,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而绝对冰冷的墙壁,瞬间凝固、冻结!然后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碎裂,化为最精纯的阴气,消散于无形!
来自九台的怨力冲击,被轻易化解!
晶体承受的压力骤然一轻!
但“她”的目光并未停留,而是投向了那颗巨大的晶体,以及其内部正在被加速侵蚀的“冰月印”。
“…徒具其形…未得其神…”“她”似乎微微蹙眉(如果虚影能皱眉的话),对之前仓促布下的封印并不满意。
“她”缓缓抬起“王清阳”的小手。
这一次,指尖凝聚的不再是简单的月华,而是无数细密、复杂、蕴含着至阴至寒法则本源的古老符文!这些符文如同活物般流转,散发出冻结时空的恐怖寒意!
“玄冥·永锢仙箓”
随着那冰冷的声音宣示,无数冰冷的本源符文如同星河般流淌而出,精准地烙印在那颗巨大晶体的每一道裂纹之上,覆盖了原先的“冰月印”,并向着晶体最深处那“归墟之隙”的入口蔓延而去!
滋滋滋——!!!
仿佛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晶体表面那些被怨力腐蚀的污秽痕迹,在接触到这些本源符文的瞬间,立刻被净化、冻结、覆盖!
晶体内部混乱的能量被强行梳理、安抚、加固!
那枚新的“永锢仙箓”散发出比“冰月印”强大十倍不止的冰冷光辉,如同给这摇摇欲坠的“阀门”套上了一层坚不可摧的万年玄冰枷锁!
下方井口中那漆黑的能量仿佛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发出了更加疯狂和绝望的冲击,但却再也无法撼动这全新的封印分毫!
整个地下空间的震动和轰鸣,迅速平息下来。
危机…似乎被暂时彻底解除了?
然而,“王清阳”那双冰冷的竖瞳,却并未放松,反而转向了平台某个偏僻的角落。
那里,空无一物。
但“她”的目光却仿佛穿透了虚空,锁定了某种极其隐晦的、正在窥探的存在。
“…看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了吧…”
“她”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令灵魂冻结的杀意。
“还是说…需要本座…亲自‘请’你出来?”
话音落下,“她”屈指一弹。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月华寒光,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射向那片虚空!
嗤啦!
仿佛布帛被撕裂的声音响起!
那处空间一阵扭曲模糊,一个笼罩在宽大黑袍中、脸上带着一张哭笑半面面具的诡异身影,一个踉跄,被硬生生从潜行状态中逼了出来!
那人显然没料到自己的藏匿竟然会被如此轻易地看穿和破除,面具下的眼睛闪过一丝惊骇,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身形猛地爆退,同时双手一挥,撒出大片漆黑如墨、散发着恶臭和诅咒气息的符文,试图阻挡!
“…雕虫小技。”
冰冷的声音带着不屑。
那月华寒光甚至没有停顿,直接穿透了那片诅咒符文,将其瞬间冻结、湮灭!余势不减,直接射向了那黑袍人的胸口!
黑袍人怪叫一声,胸口一枚护身符瞬间爆裂,替他挡下了这致命一击,但他也如遭重击,喷出一口黑血,身形更加狼狈地向后飞退,撞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
“…好…好得很!…不愧是…昆仑府的…”黑袍人声音沙哑扭曲,充满了怨毒和一丝恐惧,他死死盯着“王清阳”,“…没想到…你会亲自降临…这盘棋…越来越有意思了…”
“王清阳”悬浮在原地,并未追击,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竖瞳淡漠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只挣扎的蝼蚁。
“…藏头露尾的鼠辈…也配与本座对弈?”
“…说出你的目的…以及‘镜冢’之事…本座或可赐你一个痛快。”
那黑袍人闻言,却发出了一阵尖锐难听的怪笑:“…目的?嘿嘿…很快…你们就会知道了…”
“…至于‘镜冢’…那只是…开胃小菜罢了…”
“…真正的‘盛宴’…还没开始呢…”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白瑾娘娘…”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猛地炸开,化作一大片浓郁的黑雾和无数尖叫的怨魂虚影,朝着四面八方逃窜!显然是用出了某种代价极大的遁术!
“想走?”
白瑾冷哼一声,琥珀竖瞳中寒光一闪。
正要施展手段将其彻底留下。
突然!
“王清阳”悬浮的身体猛地一阵剧烈晃动!脸上闪过一丝极其不正常的潮红!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鲜血!
那双冰冷的竖瞳也出现了瞬间的模糊和涣散!
这具凡人的躯壳,终究还是太弱了!根本无法长时间承受她如此程度的神念和力量灌注!方才强行施展“玄冥·永锢仙箓”,已经接近了这身体崩溃的极限!
就这么一刹那的耽搁!
那黑袍人化作的黑雾已然大部分消散,只留下一缕极其微弱的、怨毒的气息残留,以及他那充满嘲弄的余音在空间回荡:
“…呵…看来…您选的这个‘容器’…不太结实啊…”
“…期待下次…与您…本体相见…”
声音彻底消失无踪。
白瑾的神念化身悬浮在半空,冰冷的目光扫过那缕残留的怨毒气息,又“看”了一眼怀中这具因为过度负荷而开始崩溃、经脉寸断、生机急速流逝的躯壳。
琥珀色的竖瞳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光。
有恼怒,有无奈,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懊悔?
“…麻烦的小子…”
她低声说了一句。
随即,磅礴的月华再次涌出,却不是对敌,而是温柔地包裹住王清阳残破的身体,强行稳住他即将消散的生机,化作一道流光,瞬间离开了这片地下空间,朝着望月祠的方向返回。
地下重归死寂。
只有那颗被“玄冥·永锢仙箓”牢牢封印的晶体,散发着冰冷而永恒的光芒,暂时镇守着那可怕的“归墟之隙”。
但黑袍人留下的话语,却如同毒蛇般,缠绕在空气中。
真正的盛宴…还没开始?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白瑾的降临,暂时化解了物理层面的危机,却似乎…揭开了更深、更黑暗的迷雾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