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阳那边是豁出命的凶险,咱这边,常天龙护着白瑾和林雪,那逃得也叫一个艰难!
长白山的老林子,入了冬,那可不是闹着玩的。齐膝深的雪壳子,一脚踩下去,拔出来都费劲。风像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生疼。常天龙虽说是仙家,道行不浅,但拖着两个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人(白瑾昏迷,林雪体力透支),在这深山老林里跋涉,速度也快不起来。
“常……常大哥,清阳他……”林雪喘着粗气,嘴唇冻得发紫,回头望向来路,只有茫茫林海和呼啸的风声,心里的担忧像冰块一样坠着。
常天龙面色凝重,他一手稳稳托着裹在白瑾身上的厚棉被(是之前藏在山洞角落备用的),另一只手时不时搀扶一下踉跄的林雪。“妹子,顾好眼前!清阳兄弟拼了命给咱挣出这条路,咱不能折在这儿!相信他!”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在东北爷们儿看来,既然托付了,那豁出命也得把人护周全了。
又艰难地翻过一道雪梁子,前方是一小片相对平坦的林间空地,几棵老椴树枝桠虬结,挂着厚厚的雪挂(树挂,雾凇)。常天龙刚想松半口气,眼神骤然一凝,猛地停下脚步,将白瑾和林雪护在身后。
“咋的了常大哥?”林雪心里一紧。
只见前方雪地里,悄无声息地冒出几个“身影”。不是人,也不是邪祟。左边一个,看着像个裹着破旧老羊皮袄、弯腰驼背的小老头,胡子眉毛都是雪白的,手里拄着一根疙疙瘩瘩的老山参拐棍;右边一个,则像个穿着红肚兜、扎着冲天辫的胖娃娃,脸蛋红扑扑的,但眼神却透着不符合外形的警惕和沧桑;还有一只皮毛油光水滑、眼神灵动的紫貂,蹲在树杈上,歪着头打量着他们。
这些都是长白山本地修行的“老山货”、“坐地户”——成了精怪的山参、紫貂之类的精灵。它们身上没有血骷长老那股子腌臜邪气,反而带着一股子山野的纯净和淡淡的威压。
那老山参精抬起眼皮,浑浊却锐利的眼睛扫过常天龙,又在他背上的白瑾身上顿了顿,开口了,声音干涩得像风吹过干枯的树叶:“常家的?不在你堂口守着,带着个伤狐,跑这老林子深处嘎哈(干啥)?” 一口地道的东北山林土话。
常天龙不敢怠慢,这些老山灵不好惹,而且最排外。他抱了抱拳,行了个江湖礼:“老参仙,打扰了。晚辈常天龙,携好友途经宝地,实乃身后有邪教妖人追杀,不得已借道,只为逃命,绝无冒犯之意。”
那红肚兜的参娃娃尖声开口,声音却老气横秋:“逃命?哼!我看你们身上带着不干净的血腥气,还有这狐狸……啧啧,伤得不轻,魂儿都不稳了。别是把祸水引到咱这旮沓(这里)来吧?”
树上的紫貂也“吱吱”叫了两声,小爪子指向他们来的方向,意思很明显——不信。
常天龙心里着急,知道跟这些一根筋的老精怪讲不清太多道理,正琢磨着怎么硬闯过去,毕竟后面追兵说不定啥时候就撵上来了。
就在这时,他背上的白瑾,似乎被刚才的颠簸或是此地浓郁的山灵之气刺激,眉头微蹙,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她并未完全清醒,但嘴唇翕动,断断续续,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
“……鹰……鹰嘴砬子……倒……倒木……石门……水……水声在底下……”
声音虽轻,但在场几位都听得真切!
那老山参精和参娃娃脸色猛地一变,互相对视一眼,眼中充满了惊疑不定。
“她咋知道‘鹰嘴倒悬,暗水石门’?”老参仙死死盯着白瑾,语气变得极其严肃,“那是咱守了多少年的老林子秘辛!说!你们到底是为啥来的?!”
常天龙和林雪也是一愣,但常天龙反应极快,立刻意识到白瑾这是在极度虚弱状态下,凭借本能或者说残留的古老记忆,道出了某个关键地点的线索!这很可能就是血骷教和他们一直在寻找的,长白仙藏或者某个关键避难所的入口!
他立刻沉声道:“老参仙明鉴!我这位朋友乃昆仑府掌堂教主,与长白山渊源极深!她此刻所言,绝非虚假,或许正与那追杀我们的邪教所欲图寻找之物有关!他们就是想抓住她,逼问出这等秘辛!我等若是邪教同伙,岂会不知此地,又岂会让她在此刻说出来?”
这话在理。老山参精浑浊的眼睛里精光闪烁,似乎在权衡。它们世代守护这片山林,对某些秘密看得比命还重。邪教是外来的祸害,而白瑾透露的信息,表明她至少与这秘密有缘。
就在这僵持对峙的刹那——
“嗡!!!”
一股难以形容的、源自大地深处的剧烈震颤,猛地从众人脚下传来!整个雪林都在晃动,树上的积雪“扑簌簌”地往下掉,仿佛地龙翻身!
但这震颤并非地震那种纯粹物理的破坏,其中更夹杂着一种……灵脉被强行搅动、撕裂的痛苦哀鸣!一股庞大而混乱的灵气乱流,以远方王清阳与血骷交战之处为中心,如同冲击波般横扫而过!
“唔!”常天龙闷哼一声,感觉自身仙家法力都被搅得一阵紊乱。
林雪更是站立不稳,摔倒在雪地里。
那几个山灵精怪更是惊恐地匍匐在地,对着震颤传来的方向发出不安的嘶鸣。
老参仙猛地抬头,望向远方天际,那里隐约有黑红两色扭曲的光晕冲天而起,搅动了风云。他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那是……灵脉本源在哀嚎!有人在强行抽取、污秽山根龙气!天杀的邪魔!”
这下,他彻底相信常天龙的话了。能闹出这么大动静,引动整个长白山灵脉异常的,绝对是那些不择手段的邪教妖人!
“娃子!”老参仙当机立断,对着参娃娃和紫貂一挥手,“带他们去鹰嘴砬子!快!绝不能让他们落在邪魔手里,也不能让那地方被邪魔发现!”
他转而看向常天龙,语气急促:“常家小子,信你一回!跟着它们走!鹰嘴砬子下面,或许有能暂避一时的所在,也能镇住这狐狸的伤势!俺得去看看那边咋回事,不能让他们把咱的老山给祸害了!”
说完,老参仙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黄光,融入雪地,朝着震动源头疾驰而去。
那参娃娃和紫貂也不再阻拦,冲着常天龙和林雪“吱吱”叫了两声,转身就在前头带路,方向正是白瑾刚才呓语中所指的“鹰嘴砬子”!
常天龙不敢耽搁,一把拉起林雪,再次背紧白瑾,紧跟了上去。他心中忧虑更甚:“清阳兄弟……你到底干了啥?弄出这么大动静……你可千万……要撑住啊!”
而此刻的王清阳,的确正处于前所未有的狂澜中心!
(第三十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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