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雪不知何时歇了,第一缕晨光像被谁揉碎的金箔,顺着窗棂的缝隙淌进来,恰好落在魏无羡的睫毛上。
他动了动眼皮,先闻到的是淡淡的松木香,混着烤栗子的甜暖。蓝忘机的手还搭在他腰上,呼吸均匀,侧脸在晨光里柔和得像块上好的暖玉。魏无羡盯着他看了片刻,忍不住伸手,指尖刚要触到那截露在衣领外的脖颈,就被对方轻轻攥住了手腕。
“醒了?”蓝忘机的声音带着初醒的微哑,眸子里还蒙着层薄雾。
魏无羡嘿嘿一笑,反手握回去:“含光君醒得比兔子还灵。”
廊下传来扫地的声音,是蓝思追在清理积雪。蓝景仪大概还没醒,屋里静悄悄的,只有炉火烧剩的余烬偶尔发出一声轻响。魏无羡坐起身时,才发现身上盖着件云纹外袍,想必是蓝忘机夜里怕他着凉披上的。
“先生呢?”他揉着眼睛问。
“在书房。”蓝忘机已起身叠被,动作一丝不苟,“说要考景仪家规。”
魏无羡顿时乐了:“那小子要是知道,怕是要从床上弹起来。”
两人刚洗漱完,就见蓝景仪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冲进来,一脸悲壮:“含光君!魏前辈!我梦见先生让我抄一百遍家规!”
魏无羡拍他肩膀:“不是梦,快准备着吧。”
蓝景仪哀嚎一声,转身就往回跑,路过门口又刹住脚:“对了!思追说厨房蒸了莲子羹,让我来叫你们!”
厨房里飘着清甜的香气,蓝启仁正坐在桌边翻书,见他们进来,抬了抬眼:“今日新岁,不必守晨课。”
莲子羹盛在白瓷碗里,上面撒了把碎桂花。魏无羡刚舀一勺,就听蓝启仁慢悠悠道:“不过景仪昨日玩雪误了抄经,罚抄的三十遍,今日得补上。”
蓝景仪刚塞进嘴里的莲子差点喷出来,苦着脸看魏无羡,却见对方冲他挤眉弄眼,显然是乐见其成。
饭后雪停了,阳光把雪地照得晃眼。云深不知处的弟子们在扫路上的积雪,偶尔有几个半大的孩子追着玩,笑声顺着风飘得很远。魏无羡拉着蓝忘机往山下去,说是要去看看镇上的新岁热闹。
“先生许了?”蓝忘机问。
“方才我问过啦,”魏无羡晃了晃手里的钱袋,是蓝启仁塞给他的,“先生说,让我们带两串糖葫芦回来。”
山脚下的镇子果然热闹,红灯笼挂满了街,卖糖画的摊子前围了群孩子,炸年糕的香气裹着蒸汽扑面而来。魏无羡买了串山楂糖葫芦,咬了一口,酸得眯起眼,转手就塞给蓝忘机:“你尝尝。”
蓝忘机咬了一小口,眉头微蹙,却慢慢嚼了下去。魏无羡看得笑出声,又去买了串山药豆的递给他:“这个甜。”
两人沿着石板路慢慢走,路过一家卖面具的摊子,魏无羡拿起个狐狸面具扣在脸上,转身问:“像不像?”
蓝忘机看着他眼尾露出的笑意,眸色渐深:“像。”像当年在乱葬岗,他隔着老远望见的那抹跳脱的影子,像后来在金麟台,他不顾一切护着的那个人。
走到桥头时,魏无羡忽然停住脚,指着远处的山:“你看,雪化了之后,那边的桃花该开了。”
蓝忘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晨光里,远山如黛,仿佛能看见不久后漫山遍野的粉白。他握紧魏无羡的手,轻声道:“到时候,一起来看。”
魏无羡笑着点头,将剩下的半串糖葫芦递到他嘴边。阳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暖得像要把这新岁的第一缕光,都揉进往后的岁月里。
桥头的风带着融雪的清冽,却吹不散眼底的暖意。魏无羡想,原来云深不知处的新岁,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