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不知道月儿心里对她的评价与担忧。
“我手中没有现银,要么我下次去当了银钱送来吧。唉,我没去过当铺,不知道去了会不会被坑唉。”小满摆弄着流苏链说。
那指定被坑啊,你满脸写着我是羔羊,又软又多肉,不坑你都对不住人家自己。月儿心想。
“你给娘吧,让娘收着,真的得用时,我再去当,到时候当成活当,万一要用,再去赎回来便是。”月儿做了决定。
小满把首饰递给她娘:“尽早当吧,死当就成,放在别人那的首饰,我也不想再戴了。”
姜母没做声,但还是用细布包裹住,仔细收了起来。
午时,姜母指挥月儿做了一锅烩菜,搭配馒头吃。
豆面和少许白面混合后蒸的馒头,黑乎乎的,刚蒸出来时月儿给她掰了一块,还能入口。
待她爹回来时,馒头已经偏硬了,口感更粗糙。
“快吃快吃,不用等我。”姜父挑着担子放在外屋。
外屋便连个站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可卖光了?”姜母问。
“先吃,先吃,小满好容易来一遭,别误了回去时辰,高门大户管的严,回的晚了,被罚了就不好了。”姜父接过月儿递过来的碗,慢条斯理吃起了菜。
“小满来了,我有口福了,这豆腐真是好吃。”姜父吃了一块豆腐,烫得在嘴里炒起了菜。
姜母眼中闪过几许失望,又隐去了。
“狗儿,你多吃些。”姜母帮她夹了白菜和豆腐,白菜非常入味,甜鲜甜鲜的。
饭后姜父萎在炕上和小满扯闲话。
“当年你祖父在大户人家里当西席,教着好几个少爷,那光景,别提有多风光了。谁知道好景不长,你祖母大病一场,花光积蓄最后还是去了,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当真不假。当年秋天,这家主人被同族连累,被诛了。
全府上下120余人,无人幸免。
得亏你祖父是自由之身,不属于他家,才留了一命。”
“爹,你上次说的是,祖父正巧外出躲过一劫,太害怕,便抱着年幼的你逃到大山里了。”月儿抢白道:“到底哪句是真的。”
“都是真的,都是真的。”姜父笑:“外出是真,不是那家奴仆所以躲过了。”
“爹,这些话,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我刚看了木盒,里面怕不是还有五六碗,你赶紧趁着饭点,再去叫卖叫卖。”月儿说。
“让你爹说说吧,你把剩下的拿到外面冻一冻,给你大姐带回去。”姜母阻止她道。
月儿马上就明白了母亲的意图。
答应一声出去了。
“爹当年为什么要来姜家村落户啊,又没有亲戚在那。”姜母怕话题断掉,主动递了话。
“我爹当初觉着时局太过动荡,觉得在城里容易遭横祸,便千挑万选选了姜家村。
姜家村有许多当过兵的人,他觉得住那安全些。”姜父回答了姜母便又对小满说起话来。
“你祖父用仅剩的二十两银子,置了三亩地,余下的钱,盖了房屋。
因他识字,便负责村里的婚丧嫁娶,做支客挣些钱财。倒也足够养活我。”
“从一个西席,到做支客,他不觉得委屈吗?”小满问。
“你小时候也问过这个,把你祖父问哭了。”姜父说,“结果好景不长啊。”
他咂巴了一下嘴说:“这要是有口酒可就美了。
小满没吭声。
“你知道吧。你祖父当时还是吓到了,稍微安顿下来后,身体就不大行了。直到我与你娘成婚生了你,他忽然就好了。专门找人帮你批了八字,说是万中无一的贵重命格,能带姜家变成权贵之家。喜得他把你捧在手心里,教你说话,教你认字读书,你七岁时,他终是油尽灯枯,走了。”
“家里的钱也花的差不多了。”姜母补充。
“呜呜呜,狗儿,爹对不住你啊。你祖父把你当成明珠捧在手心里,你为了筹钱保爹一命,卖了自身。待我到地府见你祖父,定会被他打死的。”姜父哭了起来。
鬼把鬼打死了,这个逻辑似乎哪里不对。
“你祖父去时卖了两亩地,之前都是租给别人种,这会儿想多赚些钱,便自己种,谁知你爹不会赶耕牛,犁也没扶好,便被刺穿了肚子。”姜母接话,“卖了仅剩的一亩地,又把家里的家当全卖了,也不够药费。
你不知道听谁说,悄悄卖了自身,拿回八两银子便走了。
我一头顾着你爹,一头担心着你,差点死了去,当时连奶都回了,把你小弟饿的哇哇哭。医馆里大夫娘子看不过,给我们舀米油喝。
庆幸的是,你爹救回来了,你小弟也活了。你爹命里有两子,大约是因着这个才活的。”
小满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下去。
“你是不是想问姥爷咋不帮帮忙?”月儿问。
小满点头。
“你姥爷的伤病,可比你祖父多多了,你大舅也没钱。”姜母叹了口气说。
“不是,大舅讨厌姥爷偏帮咱家,要么买酒来喝,要么买菜来吃,尤其是荒年的时候,能让我们打打牙祭,还教我拳脚,所以姥爷病后,大舅就几乎和咱家断亲了。”月儿说:“听说你卖了自身,他追了好几天,想把你赎回来,结果病更重了,被大舅带回去了。”
“为何去万州啊?”小满问。
“这得问问你的好爹,偏听偏信,万州遍地是黄金,矿山里随便装一袋土都能换钱。他便非要去。
结果去了一个什么劳什子教,要侍奉什么督都,还要敬献童男童女,如果是自身亲子,就能升管事。
月儿和你小弟被看上,不管我和你爹如何不同意,还是给抓了。
你妹妹踢倒了看守,我们才逃出去,仅有的身家也全丢在教会里了。”姜母说的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