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深处那转瞬即逝的微弱光点和紧随其后的诡异“咔哒”声,像冰锥般刺穿了死寂的黑暗,也狠狠扎进了沈念薇紧绷到极限的神经!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紧贴后背的军大衣内衬,握着五四式手枪的双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冰冷的金属触感也无法抑制她身体的微微颤抖。
陆铮还在里面!
那光点是谁?那声音是什么?是陆铮发现了什么?还是……他遭遇了埋伏?!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几乎窒息。她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才勉强压住那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呼喊。陆铮的命令在耳边回响:“无论发生什么,不准过来。除非我打手势。” 她像钉子一样钉在原地,背靠着粗糙的松树树干,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死死盯着气象站废墟那如同怪兽巨口般的黑暗破窗。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风穿过松林的呜咽声,此刻听起来都像是潜伏在暗处的狞笑。沈念薇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巨响,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这绝望的心跳声。
就在她感觉自己的神经即将崩断时——
“砰!”
一声沉闷的、如同重物撞击朽木的巨响,猛地从废墟深处爆发出来!紧接着,是几声短促而激烈的肢体碰撞声!像是有人在黑暗中凶猛地扭打在一起!
沈念薇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打起来了!陆铮真的遇到人了!
她几乎能想象出那黑洞洞的屋子里,两道身影在狭窄空间内以命相搏的凶险场面!每一记闷响都像重锤砸在她的心上!
“呃!”一声压抑的痛哼隐约传来,分不清是谁的声音!
“哗啦!”似乎是腐朽的木板被撞碎的声音!
打斗声变得更加激烈、更加混乱,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和衣物撕裂的声响!
沈念薇浑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她攥着手枪的双手抖得厉害,汗水滑腻得几乎握不住枪柄。她想冲进去,想帮陆铮!但残存的理智和陆铮的命令死死地拽住了她!她不能!她这样冒然冲进去,不仅帮不上忙,反而可能成为陆铮的拖累,甚至……成为敌人用来要挟他的筹码!
怎么办?!怎么办?!
巨大的无助感和恐惧几乎要将她吞噬。她只能死死地盯着那片吞噬了陆铮的黑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突然,打斗声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静再次降临!比之前更加诡异,更加令人心胆俱裂!
结束了?谁赢了?!
沈念薇的呼吸彻底停滞,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大脑,眼前阵阵发黑。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因为恐惧而咯咯作响的声音。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嗖——!”
一道黑影如同离弦之箭,猛地从废墟一个相对完好的窗口破窗而出!动作迅猛至极,落地一个翻滚卸力,随即毫不停留,如同受惊的野兔般朝着与沈念薇藏身方向相反的、山下密林深处亡命狂奔!
不是陆铮!
那身影比陆铮矮小瘦削,动作带着一种亡命徒的仓惶和敏捷!
沈念薇的大脑一片空白!敌人!陆铮呢?!陆铮怎么样了?!
几乎就在那道黑影窜出窗口的下一秒!
“砰!”
又一声巨响!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紧跟着从同一个破窗撞了出来!是陆铮!他落地稍显踉跄,但瞬间稳住身形,没有丝毫犹豫,拔腿就追!他的速度更快,如同扑食的猎豹,带着凛冽的杀气,死死咬住前面那个亡命奔逃的身影!
“站住!”陆铮的厉喝在夜空中炸响,如同惊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冰冷的杀意!
前面的黑影充耳不闻,反而爆发出更快的速度,拼命往山下钻!
陆铮紧追不舍,两人的距离在飞速拉近!
沈念薇的心瞬间从冰窟提到了嗓子眼!看到陆铮活着冲出来,巨大的狂喜和担忧交织在一起!他没事!他在追敌人!但她立刻又陷入了更大的恐惧——对方有武器吗?会不会狗急跳墙?!
就在陆铮即将追上那个亡命徒,伸手几乎要抓住对方后领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个狂奔的黑影猛地一个急停转身!动作快得如同鬼魅!借着转身的惯性,一道冰冷的寒芒在稀疏的星光下骤然亮起,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刺陆铮的咽喉!是匕首!致命的突刺!
“小心!”沈念薇的惊呼几乎要冲破喉咙!
陆铮的反应快到了极致!在对方转身的瞬间,他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滞,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向右侧极限闪避!冰冷的刀锋几乎是贴着他的脖颈皮肤擦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然而,对方显然也是亡命之徒,一击不中,手腕诡异一翻,匕首划出一道刁钻的弧线,反手抹向陆铮的腰腹!角度阴狠毒辣!
陆铮眼中寒光爆射!他没有后退,反而迎着刀锋猛地欺身而进!左手如同铁钳般闪电般扣住对方持刀的手腕,同时右肘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撞向对方的胸腹交界处!军用格斗术的狠辣一击!
“呃啊!”一声痛苦的闷哼响起!对方显然没料到陆铮在如此近距离下还敢硬撼,猝不及防被肘击重创,身体弓成了虾米,匕首也脱手飞出!
但就在陆铮准备彻底制服对方的瞬间,那亡命徒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狠戾!他竟不顾剧痛,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低头,狠狠撞向陆铮的下颌!同时,另一只手在腰间一摸,竟然又掏出了一把更小的、闪着幽蓝光泽的飞刀!
这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陆铮猝不及防,被对方拼死一头槌撞得眼前发黑,下颌剧痛,扣住对方手腕的力道不由得一松!
那亡命徒趁机挣脱,眼中闪烁着野兽般的凶光,手中的淬毒飞刀毫不犹豫地朝着踉跄后退的陆铮心口猛掷而出!动作快如闪电!
“不——!”沈念薇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瞬间吞噬了她!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已经遵循了最原始的本能!
她猛地从树后闪出身形!双手死死握住那柄沉重的五四式手枪!冰冷的枪身给了她一种孤注一掷的力量!她甚至没有时间瞄准,也根本不会瞄准!脑海中只剩下陆铮教她的最后那句话:“不到万不得已,别用!” 而现在,就是万不得已!
她对着那个掷出飞刀的亡命徒身影,用尽全身的力气和意志,狠狠地扣下了扳机!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如同平地惊雷,猛地撕裂了边境深夜的寂静!巨大的后坐力狠狠撞在沈念薇娇嫩的肩膀上,震得她双臂发麻,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了两步,重重撞在身后的松树上!
枪口喷出的火焰在黑暗中一闪即逝,照亮了她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写满惊骇的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那把淬毒的飞刀,在距离陆铮胸口不足半尺的地方,被这突如其来的、震耳欲聋的枪声惊得轨迹微微一偏,“笃”地一声深深扎进了陆铮身旁一棵松树的树干里,幽蓝的刀身兀自颤动不已!
而那个掷出飞刀的亡命徒,在枪响的瞬间,身体猛地一僵!他难以置信地、缓缓地转过头,看向枪声响起的方向,看向那个树后闪出、双手举枪、脸色惨白如鬼的纤细身影。他的眼神里充满了错愕、怨毒,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疯狂。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的身体晃了晃,左肩胛骨的位置,一个狰狞的血洞正在迅速洇开深色的痕迹!沈念薇那慌乱中射出的一枪,竟然奇迹般地击中了!虽然不是要害,但巨大的冲击力和剧痛,瞬间瓦解了他拼死一搏的力量!
陆铮在枪响的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他强压下被撞得翻腾的气血和下颌的剧痛,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寒芒!他没有丝毫犹豫,如同猛虎般再次扑上!这一次,他没有再给对手任何机会!一记精准狠辣的擒拿,瞬间卸掉了对方的下巴关节,防止其咬毒自尽,同时膝盖重重顶在对方后腰,将其死死地按倒在地,动弹不得!
整个搏斗过程兔起鹘落,凶险万分,最终在沈念薇那石破天惊的一枪下尘埃落定!
夜风呜咽着穿过松林,吹散了硝烟味,也吹拂着沈念薇冰凉的脸颊。她依旧保持着举枪的姿势,身体因为巨大的后坐力和极度的紧张而微微颤抖,手指还死死地扣在扳机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毫无血色。
她看着陆铮将那亡命徒死死按在地上,看着对方肩头不断扩大的血渍,看着深深钉入树干、闪烁着幽蓝光泽的毒刃……刚才发生的一切,如同噩梦般不真实。
她……开枪了。
她真的……开枪打中了一个人!
一股巨大的眩晕感和强烈的恶心感猛地涌上喉头!沈念薇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靠着树干缓缓滑坐在地。沉重的五四式手枪“哐当”一声掉落在她脚边的枯叶上。她双手捂住嘴,胃里翻江倒海,剧烈地干呕起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陆铮迅速用随身携带的伞兵绳将那仍在挣扎的俘虏捆了个结实,确认其无法反抗和自尽后,才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般射向沈念薇的方向!那眼神里充满了焦急、担忧和后怕!
“念薇!”他低吼一声,顾不上地上的俘虏,大步流星地冲到沈念薇身边,蹲下身,双手用力抓住她颤抖的肩膀,“看着我!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沈念薇抬起满是泪水和冷汗的脸,眼神空洞而惊惶,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她只是下意识地摇头,身体还在因为巨大的刺激而微微痉挛。
陆铮的目光快速扫过她全身,确认没有外伤,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眼中的心疼和凝重丝毫未减。他一把将她冰冷颤抖的身体紧紧搂进怀里,用自己坚实温暖的胸膛包裹住她,大手用力地、安抚地拍着她的背脊,声音低沉而急促地在她耳边重复:“没事了!没事了!别怕!我在!你做得很好!非常好!”
沈念薇的脸埋在他带着汗味、血腥味和硝烟味的胸膛里,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和温暖的体温,那几乎要将她撕裂的恐惧和恶心感才稍稍平复了一些。她伸出颤抖的双手,死死地回抱住他,仿佛抓住溺水时唯一的浮木,无声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
陆铮紧紧抱着她,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顶,目光却锐利如鹰隼般扫视着周围的黑暗。枪声太响了!这里已经不再安全!必须立刻撤离!
他的视线扫过那个被捆成粽子、仍在发出痛苦呜咽的俘虏,又投向那片死寂的废墟。刚才在里面短暂的搏斗前,他在一个极其隐蔽的、被坍塌墙体掩盖的角落,发现了一个用防水油布包裹的、沉甸甸的金属盒!盒子上没有任何标记,只有一把老式的密码锁。他还没来得及打开查看,就遭遇了潜伏在暗处的袭击!
那个金属盒……还有“夜枭”留下的坐标……这里面一定藏着至关重要的秘密!但现在,带着受伤的俘虏和受到巨大刺激的沈念薇,他无法再冒险返回废墟探查了。
陆铮的眼神变得无比冷峻。他松开沈念薇,迅速捡起地上的五四式手枪,关好保险插回后腰。然后,他脱下自己身上沾满尘土和汗水的旧军大衣,裹在沈念薇身上,将她严严实实地包好。
“能走吗?”他看着她依旧苍白的脸和失神的眼睛,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心疼。
沈念薇用力吸了吸鼻子,抹掉脸上的泪痕,眼神里虽然还残留着惊悸,却多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坚韧。她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能!”
“好!”陆铮不再犹豫。他一把提起地上那个仍在挣扎呜咽的俘虏,像拎着一袋沉重的沙包,另一只手紧紧握住沈念薇冰冷的手,“跟着我!快走!”
他不再选择隐蔽路线,而是朝着营区方向,沿着相对好走的山脊线,全速前进!枪声已经暴露,现在速度就是生命!他必须尽快将这个俘虏和沈念薇带回安全的区域!
沈念薇被他紧紧拉着,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夜风刮过她泪痕未干的脸颊,带来刺骨的寒意。身后是那片吞噬了秘密和凶险的废弃气象站,前方是营区依稀的灯火。她的掌心还残留着开枪时的巨大后坐力带来的震麻感,心脏依旧在狂跳。
这一夜,硝烟的味道和枪声的回响,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灵魂深处。那条“荆棘密布”的路,以最残酷也最直接的方式,向她展现了它血与火的底色。而她,已经迈出了无法回头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