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的剑拔弩张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司徒风华难以掩饰的崩溃与茫然 —— 他坚守的信念，他愿意为之付出半身修为去守护的 “师父”，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一场自欺欺人的谎言。
光幕散去的瞬间，加洋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周身缠绕的黑色雾气猛地暴涨，却在雪月神女的银辉下寸寸碎裂。
她踉跄着后退两步，双手死死攥住手中的巫杖，杖头的骷髅宝石忽明忽暗，映得她脸上的表情一半是狰狞，一半是苍白。
“巫皇之位…… 那本就该是我的！” 她突然嘶吼起来，声音里带着压抑了数百年的疯狂，之前伪装的慈和荡然无存，“当年若不是长老会偏袒，凭我的天赋，早就该执掌巫族！那些弟子算什么？鼎中的生灵又算什么？只要能凝聚足够的魂力，冲破神级桎梏，成为巫皇，这点牺牲算得了什么！”
她的眼神扫过青石上那些因幻境而痛苦蜷缩的弟子，没有半分怜悯，只有对权力的极致渴望 —— 为了这个目标，她编造 “一体双魂” 的谎言欺骗司徒风华，用诅咒束缚他的意志，甚至不惜将无辜者拖入炼魂鼎，让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
此刻真相被戳穿，她索性撕去了所有伪装，将内心的贪婪赤裸裸地暴露在众人面前。
可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司徒风华惨白的脸 —— 那个被她骗了三百一十年、始终对她心存敬畏的弟子，此刻正捂着胸口，眼中满是崩溃与失望，仿佛整个世界都塌了。
加洋的身体猛地一僵，嘶吼声戛然而止，握着巫杖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
“风仔……” 她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刚才的疯狂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沙哑，“你别管我。”
司徒风华猛地抬头，眼中还带着未干的血丝：“师父…… 你明明说过……”
“别说了！” 加洋打断他，语气里带着一丝慌乱，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那些都是骗你的。没有什么被吞噬的主魂，也没有什么恶念缠身 —— 从始至终，都是我自己选的。是我贪慕巫皇的权力，是我为了修为不择手段，这些罪…… 都是我一个人的。”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脸上的挣扎渐渐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悲壮的平静。
之前对权力的渴望还在眼底残留，可更多的却是对司徒风华的愧疚 —— 她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生死，却无法无视这个被自己亲手推向深渊的弟子，这个曾被她真心教导过、也曾真心待她的孩子。
“你是风之神帝，是司徒家的少主，你的路还长着。”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别因为我，毁了你自己。我犯下的因果，我自己承担，无论是雪月神女的惩罚，还是鼎中生灵的怨恨，我都认了。你走，别再回头。”
说着，她突然抬手，一道黑色的咒印从司徒风华的眉心飞出，落入她的掌心 —— 那是她当年强迫司徒风华拜师时种下的束缚咒，此刻她竟主动将其剥离。
咒印离体的瞬间，司徒风华闷哼一声，却感觉周身的束缚骤然消失，可他心里的痛苦却更甚 —— 他终于明白，自己坚守的师徒情分，从来都不是 “善魂” 的馈赠，而是 “恶念” 的伪装，可此刻加洋眼中的愧疚与决绝，又让他无法将她彻底归为恶人。
雪月神女看着加洋的举动，银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她没有立刻动手，只是静静看着这个矛盾的灵魂 —— 她渴望权力，犯下滔天罪行，却在最后关头，选择放开那个被自己利用的弟子，那个她曾经想要夺舍的对象，承担起属于自己的因果。
加洋感受到雪月神女的目光，缓缓挺直了脊背，将巫杖扔在地上，双手微微抬起，做出了束手就擒的姿态。
她的眼底还残留着对巫皇之位的不舍，可更多的却是一种解脱 —— 或许从她编造谎言的那天起，就早已预料到今日的结局，只是她没想到，最后唤醒自己残存良知的，会是那个被她骗得最惨的弟子。
“雪月神女，” 她看向林昭昭，语气平静，“我愿伏法。但求你…… 别迁怒于风仔。他只是被我骗了而已。”
雪月神女凝视着束手就擒的加洋，银蓝色的神光在指尖缓缓凝聚成一道半透明的封印符篆。她周身的圆月虚影渐渐变淡，额间的银月印记也开始闪烁不定 —— 显然，这缕寄生在林昭昭体内的神魂，已无法长时间维持神女形态。
“你的罪行，应由巫师联盟审判。”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神性的威严，多了丝难以察觉的考量，“我乃三百年前的残魂，并非此间掌权者，不该越俎代庖定人生死。”
话音落时，封印符篆骤然化作一道流光，精准地缠上加洋的四肢。
金色的符文在她周身游走，将残存的黑色雾气彻底锁在体内，只留下一道透明的光茧将其包裹。加洋没有挣扎，只是偏头看向司徒风华，眼底最后一丝对巫皇之位的执念，终究被释然取代。
云苍泽站在一旁，指尖轻轻捻着袖角，目光掠过雪月神女微微黯淡的神光，又落在司徒风华紧握的拳头上，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他太清楚以雪月神女的实力 —— 若真要取加洋性命，不过是抬手间的事，可她偏偏选择封印交予巫师联盟，看似是恪守 “非此间人不掌此间权” 的规矩，实则是为司徒风华留了余地。
毕竟巫师联盟最重律法，虽会严惩加洋，却大概率会留她一缕残魂，不至于让司徒风华彻底背负 “师父殒命” 的遗憾。
“多谢神女。” 司徒风华突然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却更多是郑重的感激。他抬手结印，将封印着加洋的光茧收进自己的风之领域 —— 那里灵气充沛，既能困住加洋，也能稍稍压制她体内的恶念，算是他能为 “师父” 做的最后一件事。
就在司徒风华起身的瞬间，雪月神女周身的银蓝色神光突然暴涨，又迅速收敛。
额间的圆月印记缩回银月模样，头顶的圆月虚影彻底消散，林昭昭踉跄着晃了晃，眼神从神性的清冷变回平时的锐利，只是眉宇间多了丝疲惫。
“雪月这家伙借用身体也不打声招呼……”林昭昭揉了揉太阳穴，看向司徒风华，语气缓和了不少，“别愣着了，鼎里的人还等着救呢。”
司徒风华重重点头，眼底的茫然早已褪去，只剩下坚定。
云苍泽走上前，递过一枚凝神丹给林昭昭，笑道：“先稳住心神，炼魂鼎的封印需要我们三人合力才能破开。”
三人来到炼魂鼎前，鼎身还在散发着诡异的红光，鼎口萦绕的黑色雾气中，隐约能听到幽砚尘与聿明氏清辞的闷哼。
林昭昭率先出手，星辰之链化作银蓝色的长鞭，狠狠抽在鼎身，留下一道深深的印记；司徒风华引动风之领域的力量，无数风刃凝聚成剑，朝着鼎耳的咒印刺去；云苍泽则捏动法诀，金色的符文在鼎底汇聚，形成一道反向封印，抵消着炼魂鼎的魂力吸收。
“喝！” 三人同时低喝，三种力量在鼎身交织，银蓝、淡金与青色的光芒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炼魂鼎剧烈摇晃起来，鼎身的裂纹越来越多，最终 “砰” 的一声碎裂开来。
黑色雾气散去的瞬间，两道身影从鼎中坠落。接着更多的弟子扑通扑通往下掉。
司徒风华眼疾手快，引风将众人稳稳接住，风力托着众人稳当落地。
幽砚尘脸色苍白，嘴角挂着血迹；聿明氏清辞则陷入昏迷，眉心还残留着幻境的咒印，却还好好地护着两个年幼的小弟子。
“幽砚尘！清辞哥！” 林昭昭快步上前，指尖凝聚神光，轻轻点在两人眉心，驱散着残留的恶念。
幽砚尘缓缓睁开眼，看到眼前的三人，虚弱地笑了笑：“多谢…… 还好你们来得及时。”
司徒风华看着获救的两人，又低头看了眼掌心的风之领域 —— 那里，封印着他三百年的师徒执念，也封印着一场因权力而起的因果。
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林昭昭与云苍泽，眼底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清明：“我…… 会为之前的糊涂，向所有被牵连的人道歉。”
司徒风华也一挥手，洒下风之神力，驱散他们身上的秽气，治愈所有被困的弟子。
阳光穿透云层的瞬间，司徒风华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般落在林昭昭身上。
她站在炼魂鼎的残骸旁，银蓝色的神光还未完全从发梢褪去，破损的裙摆在风里轻轻晃着，却比任何时候都要耀眼。
可这耀眼落在司徒风华眼底，却化作密密麻麻的针扎 —— 他猛地想起幻境里的画面，想起自己被爱情魔咒缠心时，曾对着林昭昭说出的那些绝情的话。
“晚星，住口！芳菲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司徒风华从不欠人情。从今日起，我要改娶芳菲为妻，昭昭…… 我从未爱过你，你另寻良缘吧。”
那些字句像淬了毒的冰棱，此刻在他脑海里反复回荡，每一次响起都让他心口抽痛。
他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拉林昭昭的衣袖，指尖刚要碰到她的衣角，又猛地缩了回来，双手在身侧攥得死紧，指节泛白。
愧疚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张了张嘴，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只能眼睁睁看着林昭昭的侧脸，眼底满是无措与懊悔。
“昭昭，对不起…… 幻境里我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是林芳菲给我下了爱情魔咒，我……” 他急得声音都在发颤，眼神里满是祈求，像是希望林昭昭能骂他几句，哪怕是打他一顿，也比现在这种沉默的对峙要好。
可他越说越觉得无力 —— 明明是自己警惕心不够，明明知道林芳菲对自己心怀不轨，却还是轻易被她的媚术蒙骗，不仅差点害了林昭昭，还说出了那样伤人的话。
“哦？爱情魔咒？” 林昭昭终于转过头，脸上没有丝毫波澜，清澈的眸子里映着阳光，却再也找不到半分从前对他的在意，“司徒风华，你是风之神帝，是司徒家少主，连这点防人之心都没有？还是说，在你心里，本就对林芳菲的示好，有过一丝动摇？”
这话像一把利刃，精准地戳中了司徒风华的痛处。他张了张嘴，却无法反驳 —— 他没办法向林昭昭说出师父给自己下了束缚咒，在幻境里，林芳菲肯定是和师父联手了，才能轻易地接近自己，给自己下咒。
毕竟听起来这一切就是狡辩。
“我……” 司徒风华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心像是被人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变得艰难。他看着林昭昭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第一次发现，原来她不生气、不哭闹的时候，比任何时候都要让他恐慌。
“哎呀呀，这可就有意思了。”
一旁的云苍泽突然凑了过来，两眼亮晶晶的，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热闹，他故意拍了拍司徒风华的肩膀，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林昭昭听见，“昭昭啊，你可别跟他一般见识。有些人啊，就是拎不清，放着眼前的明珠不要，非要去碰路边的荆棘。不过没关系，你看我怎么样？我可不会被什么魔咒蒙骗，更不会在你和别人之间犹豫。”
云苍泽一边说，一边还故意挺了挺胸，摆出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眼底却藏不住看热闹的笑意。
他早就看司徒风华不顺眼了，之前林昭昭为了司徒风华多次冒险，可司徒风华却屡屡让她失望，如今林昭昭终于清醒，他自然要抓住机会，好好 “推荐” 自己。
“云苍泽！你闭嘴！” 司徒风华猛地转身，挡在林昭昭和云苍泽之间，眼神里满是愤怒，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怕，怕林昭昭真的被云苍泽说动，怕自己彻底失去弥补的机会。
可林昭昭却只是淡淡瞥了两人一眼，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笑容：“你们别争了。我已经想明白了，爱情从来都不是人生的必需品。”
“雪月神女说过，世上有无数的宇宙，有无数的风景等着去看，我何必把自己困在一棵歪脖子树上？以后啊，我就好好修炼，争取早日突破神级，去看看那些更广阔的世界。”
她说这话时，语气平静，眼神坚定，没有丝毫的留恋与不甘。
阳光落在她脸上，梨窝浅浅，美得不可方物。
司徒风华看着这样的林昭昭，心像是被人挖走了一块，空荡荡的疼。他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 从十年前他选择不告而别，到好不容易两人和好了，自己又中了林芳菲的招术。
他终于明白，自己失去的，是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林昭昭，而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就在这时，一道怨毒的目光落在了林昭昭身上。
林芳菲站在不远处，看着司徒风华挡在林昭昭身前，看着林昭昭那般耀眼夺目，嫉妒像毒蛇般啃噬着她的心。
她原本还在做着嫁给司徒风华、成为司徒家主母的美梦，幻境的破碎让她的希望彻底落空。凭什么？凭什么林昭昭就能得到司徒风华的在意，就能拥有雪月神女的传承？
“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林芳菲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她猛地从袖中掏出一个散发着荧光的药瓶，朝着林昭昭狠狠砸了过去！
瓶塞脱落，淡粉色的媚药瞬间泼洒而出，带着刺鼻的香气，朝着林昭昭的方向飞去。
林昭昭看着袭来的媚药，积压在心中的怒火彻底爆发。
之前林芳菲派尸傀追杀自己、操纵幻境、残害弟子，又给司徒风华下爱情魔咒，她都看在林家和司徒风华的面子上没有过多追究，可现在，林芳菲竟然还敢对她下如此卑劣的手段！
“你找死！” 林昭昭低喝一声，双手快速结印，周身银蓝色的神力瞬间涌动。“神力元素，重组！空间，转移！时空，囚禁！”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空中的媚药突然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操控，猛地改变方向，悉数朝着林芳菲和她身旁的林夜熙泼去。
林夜熙原本还在一旁观望，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媚药淋了个正着。与此同时，林昭昭指尖的神力化作一道时空裂缝，裂缝中伸出无数透明的锁链，将林芳菲和林夜熙牢牢缠住，猛地拽入了时空囚笼中。
“不！放开我！” 林芳菲疯狂地挣扎着，可时空囚笼的壁障坚不可摧，她的力量在其中根本不值一提。不等她反应过来，媚药的药效已经开始发作。
林夜熙原本就对林芳菲有着极深的恋姐情结，此刻被媚药刺激，眼神瞬间变得迷离，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他一把抓住林芳菲的手腕，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声音嘶哑而疯狂：“姐姐，别挣扎了！只有我们双修，才能凝聚足够的力量，破开这个时空囚笼！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的，我们一定会出去的！”
“滚开！你这个疯子！” 林芳菲拼命挣扎，可她的力气远不如林夜熙。
林夜熙不顾她的反抗，猛地将她按在时空囚笼的壁障上，疯狂地撕扯着她的衣裙。凄厉的哭喊声从囚笼中传出，夹杂着林夜熙的喘息与狞笑，却没有任何人上前帮忙 —— 这是林芳菲自己选择的路，也是她应得的报应。
司徒风华看着时空囚笼中的情景，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却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他转头看向林昭昭，发现她早已收回了目光，正和云苍泽讨论着如何通过第二关的秘境试炼，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和林昭昭之间，再次归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