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手机屏幕,指尖还残留着昨夜那条短信的温度。窗外最后一缕天光熄灭时,我正把影印资料放进小周的文件夹里。她今天要交法务备案,不能再出任何差错。
清晨走进公司,手里多了杯刚买的低因拿铁。路过茶水间时,听见小李压着声音说话:“江总昨晚又没走,凌晨三点还在开财务会。”他端着杯子靠在门边,眉头皱得紧紧的,“听说现金流撑不过下个月,要被并购了。”
我没停下,也没应声,只是把咖啡抱得更紧了些。
工位上昨晚整理好的文件已经归档,我打开电脑,先给小周发了条消息:“资料交了吗?”她很快回:“交了,法务说没问题。”我松了口气,目光却不由自主飘向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会议室门。
门缝里透出一点光,隐约有人影晃动。
我起身,绕过几排工位,轻轻推开了侧门。江逾白站在会议桌旁,一只手撑在桌沿,另一只手握着手机贴在耳边。他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领带松了一圈,声音低而冷:“缺口多少,我知道。用个人资产填补?可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他没再反驳,只说了一句“尽快”,就挂了。
他抬头看见我,神情一瞬转换,嘴角扬起一点笑意:“林策划,怎么亲自送咖啡?”
我没说话,走近几步,把杯子放在桌角。他下意识去接,我却忽然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领带结。动作很轻,像只是顺手整理,实则借着靠近的瞬间,迅速将一张折叠好的存折塞进他西装内袋。
“密码是你生日。”我低声说,“不多,但能买你两小时睡眠。”
说完我就转身走了,没回头,也没等他反应。脚步稳稳地穿过走廊,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打开今日待办清单。鼠标点下去的时候,手有点抖,但我强迫自己盯着屏幕,一条条划掉任务。
十分钟过去,会议室的门开了。
江逾白走出来,顺手带上门,站在门口和财务部的人说了几句。他声音平稳,姿态也没变,可我注意到他左手一直插在西装内袋里,指尖隔着布料按着那张存折的位置。
小李从茶水间探头,小声问我:“你真把钱给他了?”
我抬眼,“你听到了?”
“走廊就这么大。”他耸耸肩,“不过你说两小时睡眠……他这几天加起来也没睡够两小时吧。”
我没接话。目光落在他办公室门口的白板上,上面贴着项目进度表,密密麻麻全是红标,最上方写着“q3并购预案”,字迹潦草,像是匆忙写下的。
中午吃饭时间,没人去餐厅。
几个同事围在打印机旁低声议论:“听说江总拒绝了收购方的条件,自己拿钱垫上了。”“他家不是早就不行了吗?哪来的钱?”“你不懂,江逾白从大学起就在做投资,账户比公司账目还干净。”
我端着饭盒走过去,打断他们:“别说了,小心传到上面耳朵里。”
小李看了我一眼,没再开口。
下午两点,我接到总监电话,让我去会议室核对广告片预算。推门进去时,江逾白已经在了,坐在长桌另一端,面前摊着一叠报表。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很静,没什么情绪。
会议开始后,他发言条理清晰,语速不快,但每一句都直击重点。说到资金调配时,他顿了顿,翻了一页纸:“目前优先保障核心项目运转,人员架构暂不做调整。”
总监问:“那外包团队呢?能砍掉一部分吗?”
“不能。”他答得干脆,“广告片是年度品牌重点,选角已完成,拍摄周期固定,压缩成本只会拖慢整体节奏。”
我低头记笔记,笔尖顿了顿。
他知道我今天要去校园拍前采,所以特意在会上保住了这支队伍。
散会后,我收拾东西准备出门。刚走到电梯口,江逾白从后面跟上来。
“去学校?”他问。
“嗯,前采,顺便看看场地。”
“开车去吗?”
“公司派的车,一会儿到楼下。”
他点点头,没再多说。电梯门打开,他却没有进去,只站在外面看着我:“昨晚……谢谢你。”
我愣了一下。
他说的不是存折,是图书馆那晚的事。
我摇头,“该我说谢谢。要不是你,小周的方案过不了审。”
他嘴角动了动,像是想笑,又没笑出来。最后只说了一句:“你总是这样,把别人的事当成自己的事。”
电梯门开始关,我伸手挡住,看着他:“你也一样。”
他没再说话,只是站得笔直,手仍插在西装袋里。
车在楼下等我,我下车前给导演发了消息,确认下午三点到场。校园门口的梧桐树影斜斜地铺在路上,我刚走进操场,就看见体育老师老陈在擦篮板。
“又来选人?”他笑着问。
“不是选,是前采。”我掏出相机,“得确认光线和角度。”
他点点头,忽然说:“江逾白今早来过。”
我手一停,“他来干什么?”
“投了几个球,说找找感觉。”老陈拍拍篮板,“那小子现在打球,比高中还稳。”
我没说话,只是把相机对准篮筐,调整焦距。
镜头里,阳光穿过铁网,照在地板那道旧划痕上——那是江逾白高二时一次急停留下的。
我按下快门。
回公司的路上,车窗摇下来一半,风吹得额前碎发乱飞。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小周发来的:“林姐,法务说我的备案通过了,原创性认定没问题。”
我回了个“好”。
进公司时天已经黑了。我路过会议室,灯还亮着。江逾白背对着门坐着,面前开着三台显示器,手指在键盘上敲得极快。他没系领带,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也松了,侧脸轮廓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我站在门口没进去。
他忽然停下动作,右手从西装内袋抽出那张存折,打开看了一眼。纸页很薄,上面只写了金额和开户行,没有多余信息。
他盯着看了几秒,然后合上,重新放回去。左手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像是在计算什么。
我转身走回工位,打开电脑,调出广告片的拍摄计划表。明天是高中生正式进组的第一天,我要负责全程跟拍。
鼠标滚轮往下划,忽然停在一条备注上。
那是我昨天随手写的:【主角眼神干净,像极了当年一个人练球的自己】。
我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
然后删掉,重新打了一行:【他投的是你当年的位置】。
敲下回车键时,手机又震了。
是一条新消息。
没有署名,只有文字:“你不必每次都赢,但得有人愿意陪你查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