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白光自祭坛玉璧上流淌而出,如同月华倾泻,将整个溶洞映照得纤毫毕现。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一种温润而苍凉的气息,仿佛沉淀了千年的时光。
我屏住呼吸,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目光死死锁定在那光芒中央。模糊的影像在光晕中缓缓凝聚、变得清晰——
那是一个女子的身影。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绣着淡淡云纹的衣裙,身姿窈窕,立于一片开满不知名野花的山坡上。微风拂过,吹起她如墨的青丝和柔软的裙裾。她微微侧着头,似乎在眺望远方,侧脸线条柔和美好,唇角噙着一抹温柔而略带忧伤的笑意。
尽管影像有些朦胧,尽管她的面容与我记忆深处那张因岁月和苦难而刻满风霜的脸庞有所不同,但那双眼睛……那双清澈明亮、仿佛盛着星光的眼眸,却与我午夜梦回时无数次描摹的模样,瞬间重合!
娘……是娘亲!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几乎要脱口喊出那个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称呼!她看起来那么年轻,那么美好,仿佛从未经历过后来的颠沛流离与生死离别!
影像中的娘亲,缓缓抬起手,掌心托着一枚小巧玲珑、色泽温润的玉佩。那玉佩的形制……我猛地摸向自己颈间——那里空空如也!母亲留给我的那枚贴身玉佩,早在颠沛流离中遗失了!可影像中那枚玉佩的样式,与我记忆中母亲时常摩挲的那一枚,何其相似!
她对着玉佩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的忧伤更浓了,低声喃喃着什么,影像没有声音,但我仿佛能透过那口型,听到她温柔而哀愁的低语:“……阿昊……此去……珍重……”
阿昊?!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我脑海中炸开!凌昊?!娘亲口中的“阿昊”,是凌昊?!
影像微微一荡,如同水波涟漪。场景变换,不再是开满鲜花的山坡,而是一处……残破的庭院?像是遭受过战火或某种灾难的袭击,断壁残垣,焦木横陈。娘亲的身影再次出现,她跪坐在一片废墟前,怀中似乎抱着什么,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是在无声地哭泣。她的衣裙上沾染了暗红的血迹,脸上写满了巨大的悲痛和……绝望?
在她身前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影。那人背对着影像,身姿挺拔,穿着一身……玄色的、带着风尘仆仆痕迹的劲装?那背影,那身形……是凌昊!绝对是他!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僵硬的石雕。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着。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痛苦和压抑的愤怒,即使隔着影像,也扑面而来!
发生了什么?娘亲为什么在哭?凌昊为什么在那里?那片废墟……是哪里?
影像再次波动,变得极其不稳定,仿佛随时会碎裂。最后的画面,是娘亲抬起泪眼,望向凌昊背影的眼神,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温柔,只剩下一种刻骨的、令人心碎的……决绝?她似乎说了句什么,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身奔向了废墟深处,消失在了弥漫的烟尘之中……
而凌昊,始终没有回头。
玉璧上的白光骤然熄灭,影像彻底消失,溶洞内恢复了之前的寂静,只剩下地下潭水汩汩流动的细微声响。
我僵立在原地,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浑身冰凉,连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娘亲……凌昊……他们早就认识?而且关系匪浅?那片废墟,那场变故……就是导致娘亲失踪、凌昊性情大变的根源吗?娘亲最后那个决绝的眼神……她到底做了什么?凌昊当时为何没有阻止她?
无数疑问如同疯狂的藤蔓,瞬间缠绕住我的心脏,勒得我几乎窒息!原来……凌昊对我那点莫名的容忍和偶尔流露的复杂情绪,并非因为我“像”谁,而是因为……我可能就是那个“谁”的女儿?!
那他为何从不提起?为何要隐瞒?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别的?
想到凌昊昏迷中痛苦呼唤“阿姐”的模样,想到他看到焦黑命铃时崩溃的绝望,再结合方才影像中娘亲那声“阿昊”和最后的决绝……一个可怕的猜想,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钻入我的脑海——
难道娘亲的失踪甚至……死亡,与凌昊有关?!是他……间接或直接导致了那场悲剧?!
这个念头让我通体冰寒,如坠冰窟!
“呜……”脚边传来小狐狸细微的呜咽声,它将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我的脚踝,湿漉漉的眼睛里充满了担忧,似乎感知到了我剧烈的情绪波动。
我缓缓低下头,看着这只与这狐族圣地息息相关的小生命,心中一片混乱。母亲是狐族,这处圣地与她有关,那枚玉佩……影像中娘亲对玉佩的低语……这一切,是否都指向某个被隐藏的巨大秘密?而这个秘密,凌昊知情,甚至……深陷其中?
我该怎么办?当面质问凌昊?可他如今生死未卜!就算他活着,他会告诉我真相吗?
巨大的信息量和情感冲击让我头晕目眩,我踉跄着后退几步,靠在一尊冰冷的石狐雕塑上,才勉强没有摔倒。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希望、恐惧、愤怒、悲伤、还有一丝连自己都厌恶的、对凌昊残存的担忧……种种情绪疯狂交织,几乎要将我撕裂。
我抬起头,茫然地环顾着这处神秘的狐族圣地。莹莹发光的钟乳石,清澈的灵潭,庄严的祭坛,沉默的石狐……它们见证过什么?又隐藏着什么?
娘亲,您到底在哪里?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凌昊他……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