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叩击地面的节奏再次响起,一下,两下,三下。路明没有睁眼,也没有停下。那频率与怀中卷轴的跳动错开半拍,像是两股律动在体内争夺主导。他不动声色,将三道基频缓缓引入经络,以“引”阶符环为轴,逆向牵引指节的抽动。片刻后,叩击渐缓,最终停在第三下,与体内金流的回旋节点重合。
他睁眼,起身,动作平稳。
卷轴已被收进内袍,贴着胸口封存。他以秘法残韵在兽皮表面凝出一道隐纹,切断其与外界的共鸣。地上的残符早已失去光泽,裂成数段,他看也未看,转身朝洞口走去。
通道狭窄,石壁湿冷。他每走一步,左臂旧伤便传来细微的拉扯感,但金流已不再暴走,而是如溪水般顺经而下,自行修复断裂的脉络。走出山腹时,天光微亮,雾气弥漫,远处营地的轮廓在晨霭中若隐若现。
他停下,深吸一口气。
营地外围设有九宫感应阵,以地脉为引,可侦测百丈内异动。他刚踏出最后一块浮岩,脚底金流与地脉轻触,阵法立时震颤。三道警铃自高塔顶端响起,守卫迅速就位,弓弦拉满,箭簇锁定他的身形。
“来者止步!报上名号!”
声音自高塔传来,带着警惕。路明未答,也未提速。他站在原地,将体内金流频率缓缓调至与营地主阵同步——那是他曾在阵图残页上见过的基准律动。金流微旋,经“引”阶符环导引,与地脉共振的波纹逐渐平滑。
守卫首领眉头一皱,低喝:“气息不对,像是金流外泄……但频率稳定,不像失控。”
路明抬起右手,掌心凝聚一丝赤金气劲,凝而不发。刹那间,掌印余韵扩散,空气扭曲,一圈波纹自掌心荡开,与数日前他轰击岩壁时的痕迹完全一致。
守卫瞳孔骤缩。
“是路明!”
“不可能!他进去才几天?怎会有这等掌控力?”
“别废话,收弓!快报长老!”
箭阵瞬间撤去,传讯符火冲天而起。路明缓步前行,穿过阵门。每一步落下,金流都在经络中自然流转,再无滞涩。他走过哨岗,守卫纷纷侧目,目光中不再是轻视,而是惊疑与忌惮。
营地中心广场,晨练的弟子尚未散去。有人认出他,低呼出声。人群迅速分开,目光如针般刺来。
他径直走向主帐方向。
脚步未停,气息未乱。可四周的注视却越来越重。数道强横神识自高处扫来,带着审视与压迫。主帐前,三位长老并立,身后站着几位执事与核心弟子。其中一人冷声道:“路明,你体内金流波动异常,与异宝出世时极为相似。若非你身份可查,此刻已遭阵法绞杀。你可自证清白?”
路明停下,立于台阶之下。
他未辩解,也未运功。只是静立原地,任由三道神识扫过全身。金流在他经络中自然流转,依“引”阶符环的轨迹循环往复,无一丝紊乱,无半分外溢。那三道神识探入片刻,皆无功而返。
“经脉通畅,金流归行,未见异种气息。”一名长老低语,“不像被夺舍。”
“但他的气息……比半月前强了不止一筹。”另一人皱眉,“且隐隐压过我等。”
路明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如钟振,字字清晰:“我入险地,遇敌伏杀,得残卷一轴,载有‘稳控金流’之法。初修时遭反噬,几近陨落。后破障,小成‘引’阶,方得归。”
众人一静。
“你……破了秘法?”有人失声。
“小成?”一位执事冷笑,“秘法传承千年无人得其门而入,你闭关数日,便敢称小成?”
路明未怒,也未争辩。他左手轻抚胸口,那里,卷轴静静贴着心口。他缓缓道:“力量无善恶,唯在执掌之人。此法非外力强灌,乃心神与律动相合。若心性不契,强行修炼,必遭金流反噬,神魂俱裂。”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我未死,因我未贪其速,未逆其道。你们若不信,可试。”
无人应声。
气氛凝滞。有人眼中贪婪闪动,有人神色忌惮,也有人隐隐信服。
主位上,大长老终于开口:“你既得法,当为宗门所用。卷轴何在?可交由宗门参研?”
路明垂眸,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他没有回答,只是将左手缓缓收回,按于身侧。卷轴在怀中微震,似有感应。
“法可传,”他说,“但非人人可修。我愿述其经历,明其风险,然卷轴——”
他抬眼,目光如刃。
“——不交。”
帐前一片死寂。
有人怒目而视,有人低声议论,更多人沉默。大长老神色不动,却已察觉局势失控。这不再是那个孤僻寡言、任人轻视的路明。他站在那里,不动声色,却已悄然立于风暴中心。
“你可知抗拒宗门令,是何罪责?”大长老缓缓道。
路明未退,也未低头。
“我知。”他声音平静,“但我更知,若此法落入贪功冒进之手,不出三日,必有人经脉尽毁,地脉暴动。到时,罪责——”
他停顿一瞬,目光直视大长老。
“——该由谁担?”
风掠过广场,卷起尘沙。主帐前的旗帜猎猎作响。
路明站在台阶之下,身影未动,却已如锋出鞘。
大长老未再言语。良久,他挥袖:“你先回居所。三日后,于讲武台,向众人详述险地所遇。”
路明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背影笔直,步伐沉稳。
走出十步,他左手无意识地屈起,中指轻轻叩击大腿外侧。一下,两下,三下——节奏极缓,却与怀中卷轴的跳动隐隐错开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