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个养鸡场在这山沟沟里，确实算个不大不小的事儿了。
曹昆到了地方，跟赵仁学、老谢、大宝几个熟人打了招呼，把带来的烟酒放下，就让他们去招呼别人，不用管自己。
人一多，又大多不认识，曹昆有点头大，懒得嘴里假客气。
听赵仁学说来的没啥大领导，就是村干部、驻村干部，乡里可能来个把人。
看时间还早，他干脆溜达到院子外头，找了个阴凉地方蹲着。
快到十一点半，门口一阵动静，估计是乡里的领导到了。
老谢看到曹昆，凑了过来。
“最近忙啥呢？群里也不吱声，也不去我那儿坐坐？”
老谢递了根烟过来。
“瞎忙呗，说忙不忙，说闲也不闲。”
曹昆接过烟，两人点上火。
“老曹，你看那人是不是‘闫帅’？”
老谢用胳膊肘捅了捅曹昆，有点惊讶。
曹昆顺着看过去，人群里确实是他高中同学。
“他是这儿的驻村干部？”
曹昆问老谢。
“不清楚。” 老谢摇头。
两人也没上去打招呼，这场合不合适叙旧。
不过曹昆心里记着，高中那会儿，城里娃闫帅对他挺照顾，冬天还借过自家炉子给他取暖。
领导来了，仪式开始。
曹昆没去凑热闹，无非就是讲话、鼓掌，然后结束。
老谢他们几个跟着去了，毕竟以后要打交道，混个脸熟也好。
前后半个钟头，完事儿。
山沟沟里办事，没那条件也没那么多讲究，还得整个场地，剪个彩啥的。
仪式简单走完，重头戏就是吃饭喝酒。
“哎吆！这是传说中的曹爷啊！可见着你这狗日的了！”
脸上带着笑容走了过来，却不妨碍嘴里无情的吐槽和调侃。
说话的是“闫帅”，本名闫选，高中那会儿帅得掉渣，可惜工作没两年就吹气球似的胖了起来，德华的脸快变成德刚的了。
两人毕业后还联系，后来……。
“闫爷！您这福气是越来越厚实了啊！” 曹昆笑着回敬。
两个老同学笑着互相捶了下肩膀，熟络得很。
简单寒暄几句，约好回城找时间聚，闫选就转身进屋了。
开饭了，赵仁学招呼曹昆进屋坐。
曹昆赶紧摆手：“别别别，我不喝酒，外面自在。”
进去不喝酒扫兴，喝了又得开车，况且这种场合他也不想喝酒。
曹昆在外头吃饱喝足，堂屋里已经响起了吆五喝六的划拳声，老谢的嗓门尤其洪亮，估计整个山沟沟里都能听到。
曹昆琢磨着没自己啥事了，不如去村里拿大哥收的鸡和野菜，刚好昨天大哥也说有时间了去拿。
他找到赵仁学：
“我就先撤了，有事打电话。”
赵仁学无奈点头：“行吧，你待着不喝酒也无聊。”
曹昆又进屋跟闫选道别。
闫选顺手把他引见给几位领导，握握手，说几句场面话。
曹昆脸上挂着笑，这种不是虚伪却又很客套的场景，让他觉得浑身不得劲，赶紧找机会脱身。
“哥几个耍好哈！”
跟送到门口的几人挥挥手，曹昆麻溜地钻进车里，点火走人。
曹昆的车刚拐出视线，门口送行的几人就议论开了。
闫选捅了捅老谢：
“谢摆（老谢当年混社会爱‘摆’平事得的外号），曹爷这是真混出来了？大奔都开上了？”
老谢知道他俩铁，没瞒着：“具体不清楚，老曹也没说，但这养鸡场，也是他掏的钱。”
“哦。” 闫选没多问，拍拍老谢肩膀，
“走吧，进去把领导陪好。”
另一边，大宝也忍不住问赵仁学：
“曹华这车新买的？上次我记得他没开车啊？”
他虽听祁伟早上提过一嘴，但具体也不知道。
赵仁学：
“刚买没几天。就是上次在老谢那聚完他去提的，，我还借过来开了两天，挺带劲！”
旁边竖着耳朵的几个网红一听，立马炸了锅，围着祁伟七嘴八舌：
“好哇祁伟！你不说是司机吗？”
“快200万的大奔啊！”
祁伟被围攻得哈哈直乐，一边躲闪一边解释：
“哎呀，我又没骗你们！他不是司机吗？”
众人看着这场面，也跟着乐了起来。
车子刚开出村口，曹昆想了想，掏出手机。
先打给了大哥：“帮我把鸡杀好呗，我等下就去拿。”
又打给小姨：“小姨，你在家吗？哦…我知道了。”
这个点，小姨们刚好在家。
挂了电话，方向盘一打，直奔小姨家。
曹昆自己都记不清多少年没来小姨家了，好像有七八九十年了吧。
小时候，姥姥姥爷还在那会儿，他年年暑假屁颠屁颠跑来，带着表弟表妹放驴、挖柴、胡黄芪等草药卖钱、摘杏子……疯玩。
后来上班了，印象里就有一年春节来过，那会儿表弟的孩子都满地跑了。
车子刚拐过最后一道弯，远远就看见小姨家门口的场院上站着人，正朝这边张望。
等车在门口停稳，小姨一家子就围了上来。
“大饺（曹昆小名）！你咋今儿个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啥都没准备！”
小姨又惊又喜，带着点埋怨。
“刚去**沟办点事，顺路就拐过来了。”
曹昆笑着解释，招呼表弟建红，
“建红，把后备箱那箱酒和几条烟搬下来。”
小姨一听更急了：“哎呀，你又带啥东西！前两天回来你妈都给了好多！”
进了屋，小姨忙不迭地泡茶、端馍馍，还要张罗做饭。
曹昆赶紧拦住：“姨，别忙活了！我真吃过了，就顺路坐会儿，待下就得走。”
好容易安抚住小姨坐下。
曹昆和小姨夫，表弟抽着烟，喝着茶，小姨的话匣子就打开了。
从曹昆穿开裆裤的糗事，聊到他爸妈这些年的不容易，再到他现在出息了，最后是满满的欣慰和对他以后赶紧娶媳妇，过好日子的祝福……
十几分钟，把几十年的酸甜苦辣都过了一遍。
曹昆知道再聊下去就又成了催婚的桥段了。
刚好这时，旁边坐着的表弟建红，听着这些家长里短，忍了半天，终于瞅准个话缝儿，眼睛发亮地问：
“哥，你这车……就是上次说的另一辆？”
“嗯。”
曹昆一看他那眼神就懂了，笑了笑，直接把车钥匙从兜里掏出来扔过去，
“喏，想开就开两圈试试。”
建红一把接住钥匙，脸上笑开了花，转身就往外跑。
“哎！建红！你慢点开！小心看着路！别把你哥车给碰了！”
小姨冲着儿子背影喊了一嗓子，语气里是又高兴又担心。
小姨夫话不多，就坐在旁边听着，怀里抱着小孙子逗弄。
没过多久，表弟建红就开着车回来了，脸上还带着兴奋劲儿，手里还牵着他蹦蹦跳跳的小女儿。
小丫头也一脸新奇，显然刚坐过新车。
曹昆看人都回来了，便站起身：
“小姨，姨夫，那我就先走了。”
小姨一家连忙挽留，曹昆笑着摆手说真有事。
临上车前，曹昆又把建红叫到车边，硬塞给了他五万块钱：“拿着，交给你妈。”
建红一愣，想推辞：“哥，这……”
“别废话，拿着！”
曹昆不由分说，拍了拍他肩膀，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发动，曹昆降下车窗，对着站在门口的小姨一家挥了挥手：
“小姨你们都回吧！走了！”
在家人目送下，车子缓缓开动。
后视镜里，小姨一家站在门口挥手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车子拐入弯角再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