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人哭得浑身打颤,跟片被大风刮得快碎了的叶子似的。厉沉舟能清楚地感觉到苏晚那股子绝望——这不是普通的哭,是从根儿上透着的崩溃,每一声抽噎都跟刀子似的,割得他心口生疼。
他知道瞒不住了。护士说出那些话的那一刻,就知道所有遮掩全白搭了。
“对不起……”除了这仨字,他说不出别的。可这仨字太轻,轻得跟羽毛似的,根本托不住苏晚现在受的这份罪。他甚至恨自己没用——如果他能好得快点,及时帮一把,如果能早点查出来苏柔没安好心,如果自己没在医院,并且能在苏叔想不开前拉住他……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可没那么多如果。
苏晚的拳头砸在他身上,劲儿不大,可他心口就是闷得慌。他知道她恨他,恨他瞒着,恨他自个儿做主。换作是他,被最信的人这么糊弄,只会更气,更难受。
“我不是成心的,我怕你受伤……”他想解释,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这会儿说什么都没用。他确实是想护着她,可这种护着,说到底是把她蒙在鼓里,把她当成了得圈起来养的娇鸟儿,忘了她也能扛事儿。
怀里的人慢慢没了劲儿,哭声小了,只剩下止不住的抽气。厉沉舟低头,看见她的眼泪把他病号服洇湿了一小片。那水渍跟烫印似的,烙得他皮肤疼。
他该怎么办?
现在告诉她苏柔是凶手?告诉她有遗书?苏叔遗书里写着“你要好好活”?只会让她更疼。可瞒着,已经瞒不住了。
厉沉舟轻轻收紧胳膊,把苏晚抱得更紧了点。他能做的,就只有这么抱着她,让她知道,天塌下来,还有他在。
等她哭够了,等她稍微缓过点劲儿,他会把一切都告诉她——她妈怎么没的,苏叔的遗书,苏柔干的那些肮脏事……他会陪着她,哪怕她恨他,哪怕她要推开他,他也不走。
他欠她的,他爸欠苏家的,都得用这辈子来还。
走廊里的人还在瞅,指指点点的声儿隐约能听见。厉沉舟不在乎,他眼里现在就只有怀里这个快撑不住的人。
“晚晚,别怕。”他低声说,嗓子哑得厉害可透着股硬气,“有我呢。”
这话,是说给苏晚听的,也是说给自己的。不管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他都得撑着,撑到能替她挡完所有破事的那天。
苏晚哭了很久,眼泪像是流干了,最后只剩下麻木的抽噎。她推开厉沉舟,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像个丢了魂的布偶。
“我要回家。”她哑着嗓子说,声音轻飘飘的,没一点力气。
厉沉舟知道拦不住,也没打算拦。他扶着她的胳膊,放缓了语气:“我陪你回去。”
苏晚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机械地跟着他往病房走,去拿自己的东西。一路上,她低沉地一句话都没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面,仿佛脚下有什么东西能抓住她即将散架的神经。
厉沉舟叫了助理,让他安排车,又简单跟医生交代了几句,说要暂时出院。医生看着苏晚的样子,叹了口气,嘱咐他随时联系,注意自己情绪不能太波动。
坐上车,苏晚就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逝的街景,眼神还是空的。厉沉舟坐在旁边,能闻到她身上掺杂着医院淡淡的消毒水味,还混着眼泪的咸涩气息,自己心里就堵得难受。
车开到苏家小区门口,苏晚的身体突然抖了一下。她推开车门,脚步虚浮地往里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厉沉舟也警惕地紧随其后,生怕苏晚会怎么样。
楼道里静悄悄的,以前这个点,总能闻到妈妈做饭的香味,听到有微弱的,爸爸看电视的声音。可现在,只有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亮了又暗。
到了家门口,苏晚盯着那扇熟悉的门,半天没敢伸手。终于,她下定决心,用那冰凉的手,帮她按了门铃。
没人应。
他又拿出备用钥匙——是上次探望苏母,苏母硬塞给他的,说万一晚晚忘了带钥匙,你过来替她开门,这丫头容易丢三落四。没想到第一次用,是这种时候。
门“咔哒”一声开了,一股冷清的气息扑面而来。屋里的摆设和以前一样,沙发上还放着妈妈织了一半的毛衣,茶几上的玻璃杯里,还有半杯水,像是刚放下没多久。
可就是这份熟悉,让苏晚瞬间崩溃了。
“爸——”她跌跌撞撞地冲进客厅,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喊,声音嘶哑,“妈——”
没人回答。
她又冲进爸妈的卧室,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梳妆台上的护肤品摆得好好的……什么都在,就是人不在了。
苏晚扑到床上,抓起妈妈的枕头,上面好像还残留着一点淡淡的发香味。她把脸埋进去,压抑了一路的哭声终于爆发出来,哭得撕心裂肺。
厉沉舟站在门口,看着她蜷缩的背影,眼眶通红。他走过去,轻轻拍着她的背,什么话都没说。
有些痛,只能靠哭来发泄。他能做的,只有陪着她,等她哭够了,再一起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窗外的天慢慢黑了,屋里没开灯,只有苏晚的哭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听得人心头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