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门轻轻拉开时，厉沉舟立马就直起了身子。苏晚走出来，眼眶红红的，看见他往旁边挪了挪，声音还有点哑：“她睡着了，你……别进去吵她。”
厉沉舟点点头，视线越过她往包厢里扫了一眼，就见沙发角鼓着一团，肖瑶大概是用外套蒙着头呢。他喉结动了动，问苏晚：“她……还好吗？”
“能好到哪儿去？”苏晚叹了口气，眼里带着累，“你也别太急，让她缓缓。我直接把她送回去，等她醒了能踏实点。”
厉沉舟“嗯”了一声，看着苏晚转身去叫服务生帮忙，手不自觉摸向手机。屏幕亮起来，照出他眼下的黑圈。他点开转账界面，盯着肖瑶的名字看了好一会儿，输金额时手顿了顿，最后还是多敲了几个零。
那数儿够她离开这儿，换个城市，重新过日子了。
他犹豫几秒，点了发送。
转账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包厢里的肖瑶其实没睡着。她就是累得不想动，蒙着外套躺在沙发上，眼泪还在偷偷往下掉，把布料都打湿了。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她僵了僵，半天没敢掏出来。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她慢慢摸出手机，屏幕上跳出的转账提醒刺得眼睛生疼。那串数字后面的零，多到让她喘不过气。
厉沉舟总这样。好像什么事儿都能用钱解决。
她恨这种感觉，好像自己是被他用钱打发的东西。可指尖划过屏幕时，却控制不住地发颤。
她现在一分钱没有，腿上的伤要治，刚才那些人留下的憋屈像印子刻在身上，她甚至不知道明天该去哪儿。
这笔钱，是她最不想要的，可也是现在最需要的。
眼泪又涌上来，肖瑶抬手抹了把脸，手背蹭得脸颊生疼。她盯着“确认收款”的按钮，手指头悬在上面，停了好久好久。
最后，她闭了闭眼，使劲按了下去。
收款成功的提示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心上。她把手机扔回沙发角，重新拉过外套蒙住头，肩膀抖得更厉害了。
这笔钱，她收了。
就当是他欠她的。欠她的孩子，欠她被毁掉的日子。
至于以后……她不知道。只知道现在需要这笔钱，撑过这个让人喘不上气的早上。
走廊里，厉沉舟看着手机上“已收款”的提示，紧绷的肩膀好像松了点，又好像更沉了。他抬头望向包厢门，像望着一道跨不过去的坎儿。
钱能给的，他都给了。可他欠她的那些，又该怎么还？
苏晚从外面回来，刚走到走廊就看见厉沉舟站在那儿，手机屏幕还亮着，那串转账的数字看得她眼睛一跳。
他抬头时，正好对上她的目光，两人眼神撞了一下，厉沉舟的眼神下意识躲了躲。他心里其实门儿清，苏晚这时候回来，又正好瞧见他亮着的手机屏幕，八成是猜到转账的事儿了——以苏晚的细心，刚才在包厢里，说不定早就看出肖瑶看手机时不对劲。
他没打算藏，也藏不住。
苏晚脚步顿了顿，心里“咯噔”一下，像被什么东西硌着了。
其实刚才在包厢里，肖瑶摸手机的时候，她看得明明白白——肖瑶根本没睡，就是闭着眼靠在沙发上歇着，那转账提醒弹出来的瞬间，她手指头抖得厉害，肩膀也一下子绷紧了，根本藏不住。
苏晚叹了口气，慢慢走过去。厉沉舟听见动静，把手机揣回兜里，脸上没啥表情，可眼神里那点不安藏不住。他主动开口，声音比刚才还闷：“你……都知道了？”
苏晚抬眼看他，没点头也没摇头，就反问了一句：“你这是干什么？”
“我没别的意思。”厉沉舟喉结动了动，像是早想好说辞，又像是临时凑话，“她现在……缺钱。”
“缺钱也不是这么个给法。”苏晚皱着眉，心里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她知道厉沉舟想弥补，可这钱就像道坎儿，横在他和肖瑶中间，是愧疚，也是隔在俩人之间的墙。
可反过来一想，肖瑶现在的处境，一分钱能难倒英雄汉。腿上的伤得治，离开这儿需要路费，想重新过日子更得有本钱。厉沉舟欠她的，哪是这点钱能还清的？
当初要不是他，肖瑶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步。那些被毁掉的日子，没了的孩子，刻在骨子里的疼……哪一样是钱能抹平的？
可眼下，这钱又是肖瑶最急需的。
苏晚看着包厢关着的门，仿佛能看见里面肖瑶靠在沙发上的样子，明明累得睁不开眼，却连踏实喘口气都做不到。她那闺蜜，性子烈得像火，可心里的苦，只有自己清楚。收下这笔钱，对肖瑶来说，得多难。
“她收了。”苏晚终于开口，声音轻轻的，“厉沉舟，你欠她的，不是钱能算清的。”
厉沉舟没说话，就点了点头，眼底的红血丝更显眼了。他早料到苏晚会是这态度，可也松了口气——至少，她没直接说这钱不该给。
苏晚转过身，背对着他往包厢走，心里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更沉了。她默认了这笔钱，默认了厉沉舟用这种方式补他造的孽——不是原谅，就是眼下，这是能让肖瑶撑下去最直接的办法。
她抬手轻轻敲了敲包厢门，推门进去，看见肖瑶果然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靠在沙发角，眼睛闭着，睫毛上还挂着没干的泪，听见动静，眼皮颤了颤，没睁开。
“瑶瑶，”苏晚走过去，蹲在沙发边，“我叫了车，缓得差不多了，咱就回去，啊？”
肖瑶没应声，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喉咙里挤出个闷闷的“嗯”，声音哑得像砂纸磨木头。
苏晚没再多说，就坐在旁边陪着。这时候，走廊里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回头一看，厉沉舟正慢慢走过来，停在包厢门口，离着一段距离，眼神落在沙发角的肖瑶身上，带着说不清的复杂劲儿，没再往前挪一步。那笔钱带来的沉劲儿，像雾似的弥漫在周围，压得人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