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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沉舟猛地睁开眼,刺眼的阳光让他下意识眯了眯眼,耳边传来机器的轰鸣声和工友们的吆喝声,鼻尖萦绕着尘土和汗水的味道——不是梦里的血腥味,也不是红烧肉的焦糊味,是他待了快十年的工地的味道。

他撑着胳膊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发软,后脑勺还隐隐作痛。旁边的工友老王看到他醒了,赶紧递过来一瓶水:“沉舟,你可算醒了!刚才搬钢筋的时候突然就倒了,可把我们吓坏了,还以为你出啥大事了!”

“我……倒了?”厉沉舟接过水,猛灌了几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才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布满老茧,指缝里还嵌着水泥灰,手腕上有一道去年搬砖时被划伤的疤痕,完好无损,没有梦里被苏晚掐过的红印。

再摸了摸胸口和脸,皮肤光滑,没有肋骨断裂的剧痛,也没有眼睛被拍爆的撕裂感。他又抬手摸了摸后脑勺,那里确实有点肿,应该是晕倒时磕到了。

“可不是嘛,”老王蹲在他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医生刚才来看过了,说你是中暑加劳累过度,让你歇会儿再干活,别硬撑。你说你,都快四十的人了,还跟小伙子似的拼命,家里又不是等着这口吃的救命,犯不着啊。”

四十岁?厉沉舟愣了一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皮肤粗糙,眼角有细纹,确实是四十岁男人该有的样子。他脑子里突然“嗡”的一声,那些关于苏晚、苏柔、林渊的画面,那些血腥的、疯狂的梦境,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却又在触及现实的瞬间变得模糊。

他哪里有什么温柔又疯狂的爱人苏晚?哪里有什么失散多年的弟弟苏柔?更没有什么为了利益反目的情敌林渊。他就是个从农村来城里打工的农民工,老婆早几年因病去世,唯一的女儿在老家读高中,他每天在工地上搬砖、扛钢筋,就是为了多挣点钱,供女儿上大学。

那些所谓的“爱恨情仇”“血腥杀戮”,不过是他晕倒时做的一场荒唐又恐怖的梦。梦里的苏晚、苏柔,甚至是被杀死的小白、刘西,还有他“被割掉的头”“爆掉的眼珠”,全都是他脑子里凭空编出来的。

“沉舟?你咋了?脸色这么难看?”老王见他半天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的手发呆,不由得有点担心,“是不是还有哪儿不舒服?要不我再去叫医生来看看?”

“不用不用,”厉沉舟赶紧摆手,声音还有点发颤,却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我没事,就是……刚才做了个噩梦,有点懵。”

“嗨,晕倒了做噩梦很正常,”老王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膝盖,“别想了,梦都是反的。你歇会儿,我先去干活了,一会儿给你带个馒头回来。”

老王走后,厉沉舟靠在工地的临时休息棚里,看着远处正在施工的塔吊,心里还在突突直跳。梦里的画面太真实了——苏晚娇媚又疯狂的笑,铁铲拍在胸口的剧痛,眼珠子爆出来的温热触感,还有那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都让他浑身发寒。

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女儿发来的消息:“爸,我这次月考考了全班第三,老师说我有希望冲重点!”后面还跟着一个笑脸表情。看着女儿的消息,厉沉舟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眼眶也有点发热。

原来那些惊心动魄的、疯狂扭曲的故事,不过是他这个底层农民工,在劳累过度晕倒时,脑子里闪过的一场虚幻的梦。现实里没有血腥的杀戮,没有疯狂的爱人,只有日复一日的辛苦工作,和远方女儿的牵挂。

他又喝了一口水,慢慢站起身,虽然身体还有点虚,但心里的恐惧已经渐渐散去。梦里的苏晚再疯狂,也只是个梦;梦里的痛苦再真实,也醒不过来。他还有女儿要养,还有生活要继续,不能被一场噩梦困住。

“厉沉舟!歇够了没?过来搭把手!”不远处传来工头的喊声。

厉沉舟应了一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朝着工头的方向走去。阳光照在他身上,带着夏天的燥热,却让他觉得无比踏实——这才是他的生活,真实、辛苦,却充满了希望,比梦里那些疯狂又血腥的日子,好太多了。

至于那个叫苏晚的女人,那场荒唐的梦,就让它永远埋在心底,再也不要提起了。

厉沉舟刚走到工头身边,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下意识摸出来看——屏幕亮着,却没有任何新消息,连之前那条“女儿发来的月考消息”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聊天记录里空荡荡的,只有几条和工友的工作对话。

他心里“咯噔”一下,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滑动,翻遍了通讯录、相册,甚至是云备份里的文件——没有女儿的电话,没有她的照片,连一张和“家人”有关的合影都没有。他猛地想起,刚才梦里那个读高中的女儿,好像连名字、长相都模糊不清,只记得一个“考了全班第三”的模糊印象。

“沉舟?发什么愣呢?叫你递根钢筋没听见?”工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不耐烦。

厉沉舟手忙脚乱地递过钢筋,脑子里却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他哪有什么闺女?刚才那所谓的“女儿消息”,根本就是他自己在梦里编出来的!他老婆早逝是真的,但两人结婚多年一直没孩子,这事儿工友们都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冒出个“读高中的女儿”?

他走到一边,靠在冰冷的钢筋堆上,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刚才还觉得“踏实”的现实,瞬间又变得虚浮起来——工地的轰鸣声、工友的说话声、阳光的温度,好像都隔着一层薄纱,不真切得厉害。

老王端着两个馒头走过来,看到他脸色发白,忍不住皱起眉:“你这咋还没缓过来?是不是刚才晕倒磕着脑子了?要不还是去医院做个检查吧,别硬扛。”

厉沉舟接过馒头,却没胃口吃,只是捏着冰凉的面团,声音发哑:“老王,你……你还记得我闺女不?就是在老家读高中那个。”

老王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沉舟,你咋糊涂了?你跟你媳妇当年没要上孩子,这事儿咱们宿舍哥几个都知道啊,哪来的闺女?你是不是刚才那噩梦还没醒透?”

“没……没有闺女?”厉沉舟的手指猛地收紧,馒头被捏得变了形,碎屑掉在地上。他盯着自己的手,看着指缝里的水泥灰,看着手腕上那道旧伤疤——这些是真的吗?还是像“女儿”“苏晚”一样,都是他妄想出来的?

他突然想起梦里的细节:苏晚的脸有时清晰,有时模糊;苏柔的年纪一会儿像少年,一会儿像孩童;甚至连自己“被割掉的头”“爆掉的眼珠”,醒来后都找不到任何痕迹。而现实里,他连“女儿”的存在都是假的,那这个“工地”“工友”,会不会也是他妄想出来的另一层幻境?

“沉舟?你说话啊,别吓我!”老王见他脸色越来越白,伸手想拍他的肩膀。

厉沉舟却猛地往后躲,眼神里满是惊恐:“别碰我!你……你是谁?这到底是哪儿?”

周围的工友听到动静,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劝着:“沉舟你别激动,这是咱们干活的工地啊!”“你就是中暑晕了一下,咋还不认人了?”“要不还是送医院吧,看着不太对劲!”

厉沉舟看着围过来的人,他们的脸熟悉又陌生,嘴里的话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蹲下身,双手抱着头,脑子里嗡嗡作响——苏晚的笑、铁铲拍在胸口的剧痛、女儿的笑脸、工地的钢筋……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他到底是谁?是那个被苏晚追杀的“厉沉舟”,还是这个在工地打工的“厉沉舟”?他有没有过家人?有没有过爱人?那些血腥的、温柔的、痛苦的经历,到底是梦,是妄想,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阳光依旧刺眼,机器还在轰鸣,可厉沉舟却觉得自己像掉进了一个无底洞,周围的一切都在旋转、崩塌,只剩下他一个人,在真假难辨的混沌里,找不到出口。

周围的工友还在七嘴八舌地劝着,厉沉舟抱着头蹲在地上,脑子里的混沌还没散开,就听见一道熟悉得让他浑身发寒的声音,从人群外轻轻传了过来:“沉舟,别在这儿蹲着了,地上凉。”

他猛地抬头,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人群分开一条道,苏晚站在那里,穿着他梦里见过无数次的浅粉色连衣裙,头发散落在肩膀上,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手里还拎着一个透明的保鲜盒,里面装着粉嫩嫩的薄片,和梦里那盘“生鱼片”一模一样。

“苏……苏晚?”厉沉舟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下意识往后缩,后背抵到了钢筋堆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你……你怎么会来这儿?”

“我来接你回家啊,”苏晚慢慢走近,眼神扫过周围的工友,笑容依旧温柔,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原本喧闹的工友们渐渐安静下来,“我早上出门时跟你说过,晚上给你做你爱吃的生鱼片,你忘了?”

“生鱼片?”厉沉舟的瞳孔猛地收缩,目光死死盯着苏晚手里的保鲜盒,梦里被铁铲拍碎胸口、眼珠子爆出来的剧痛仿佛又回来了,他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响,“不……我不要吃!那不是生鱼片!那是……那是小白的肉!是猫肉!”

周围的工友们面面相觑,有人小声嘀咕:“小白是谁啊?猫肉?沉舟这是真糊涂了?”

苏晚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也没在意工友们的议论,只是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把手里的保鲜盒递到他面前,语气依旧轻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沉舟,你怎么又说胡话了?这是我今天特意去菜市场买的新鲜鱼,怎么会是猫肉?快起来,跟我回家,凉了就不好吃了。”

厉沉舟看着保鲜盒里的肉片,又看着苏晚脸上不变的笑容,脑子里的弦彻底绷断了——这不是梦!也不是妄想!苏晚真的存在!梦里那些血腥的画面,那些疯狂的举动,难道都是真的?

“你别过来!”他嘶吼着,伸手想推开苏晚,却被苏晚轻轻抓住了手腕。她的手指冰凉,力气却大得惊人,像铁钳一样钳住他,让他动弹不得。

“沉舟,别闹了,”苏晚的笑容慢慢淡了些,眼神里闪过一丝厉色,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你要是不跟我回家,在这里说这些‘胡话’,让别人听见了,对你、对我,都不好,是不是?”

她的话像一根毒针,扎进厉沉舟的心里。他看着苏晚眼里的威胁,又想起梦里她剁掉野猫脑袋、用飞镖割下他头颅的样子,一股绝望感瞬间淹没了他——他逃不掉的,不管是在梦里,还是在他以为的“现实”里,他永远都逃不出苏晚的手掌心。

周围的工友们看着这诡异的一幕,没人敢上前,只是远远地站着,小声议论着。苏晚站起身,拉着厉沉舟的手腕,强迫他站起来,然后对着工友们笑了笑:“谢谢大家平时照顾沉舟,我们先回家了,改天请大家吃饭。”

说完,她拉着厉沉舟,一步步朝着工地外走去。厉沉舟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她拉着往前走,目光死死盯着她手里的保鲜盒,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他完了,这次是真的完了。

走到工地门口,苏晚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他熟悉的、带着疯狂的笑,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沉舟,你看,不管你跑到哪里,不管你藏在哪个‘现实’里,我都能找到你。这次回家,咱们好好‘尝尝’这生鱼片,好不好?”

厉沉舟浑身冰冷,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知道,等待他的,不会是一顿简单的晚餐,而是梦里那盘沾满血腥的“生鱼片”,和一场永远醒不过来的噩梦。

苏晚的手指轻轻勾着厉沉舟的手腕,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她慢慢拉着他往前走,脚步不急不缓,路过工地门口卖冰棍的小摊时,还停下来买了一支绿豆沙冰棍,剥了包装纸递到他手里:“天这么热,吃根冰棍降降温,你刚才晕倒,肯定渴坏了。”

厉沉舟捏着冰凉的冰棍,手指却在发抖,眼神里满是警惕,连舔一口的勇气都没有——他怕这冰棍里也藏着什么“特别”的东西,就像上次那盘“生鱼片”一样。

苏晚像是没看出他的恐惧,自顾自地咬了一口自己手里的奶油冰棍,含着冰棍含糊地说:“其实我今天来工地,不是专门来接你的,是我跟我爸打了赌,说要体验一个月的‘普通人生活’,他才肯给我批公司的新项目。”

厉沉舟的脚步顿了顿,疑惑地看向她。他梦里的苏晚,似乎一直围着他转,从没提过什么“公司”“爸爸”,更没说过要“体验生活”。

“你别这么看着我呀,”苏晚被他的眼神逗笑了,眼角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我家是做建筑材料生意的,我爸总说我不懂底层人的辛苦,做项目眼高手低。这次我就跟他赌,来工地当一个月的‘后勤’,每天给工人送水、记考勤,顺便……看看你。”

她伸手帮厉沉舟拂掉肩膀上的水泥灰,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瓷器:“前几天我就来了,一直在后勤房帮忙,没敢跟你打招呼——我怕你知道我是‘老板家的女儿’,会跟我生分。今天看到你晕倒,我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哪还顾得上隐瞒,直接就跑过来了。”

厉沉舟盯着她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出一丝疯狂的痕迹,可看到的只有真诚和担忧,就像普通女孩对喜欢的人会有的样子。他心里的警惕松动了些,手里的冰棍渐渐融化,冰凉的液体滴在手指上,让他清醒了几分——难道之前的梦真的只是梦?苏晚其实是个家境优渥、想体验生活的普通女孩,不是梦里那个疯狂的杀人魔?

“你……你说的是真的?”他犹豫着问,声音还有点发哑。

“当然是真的,”苏晚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工牌,上面印着她的照片,职位栏写着“临时后勤”,盖着工地项目部的章,“你看,这是我的工牌,昨天刚办下来的。我要是骗你,怎么会有这个?”

厉沉舟接过工牌,反复看了几遍,照片上的苏晚笑得灿烂,工牌的材质和印章都很真实,不像是伪造的。他心里的混沌又多了几分——如果苏晚说的是真的,那梦里那些血腥的画面,那些关于“猫肉生鱼片”的记忆,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他晕倒后产生的幻觉,还是把别的什么事记错了?

“之前……我好像做了个很可怕的梦,”他低声说,不敢看苏晚的眼睛,“梦里我看到你……看到你做了很多可怕的事,还说给我吃的生鱼片是猫肉……”

苏晚听到这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笑了出来,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你这梦也太离谱了吧!我连鸡都不敢杀,怎么会杀猫?还做猫肉生鱼片?你是不是中暑晕了之后,脑子还没缓过来,把电视剧里的情节跟梦混在一起了?”

她的笑声清脆,带着少女的娇憨,彻底打消了厉沉舟心里最后一点疑虑。他看着苏晚手里的保鲜盒,脸颊有点发烫:“那……那你手里的生鱼片,真的是新鲜的鱼?”

“当然是了!”苏晚举起保鲜盒给他看,“这是我早上在海鲜市场买的三文鱼,特意让老板切薄点,想着晚上给你当夜宵。你要是不信,回家我给你煮点粥,咱们一起吃,好不好?”

厉沉舟点了点头,心里的恐惧终于烟消云散。他看着身边巧笑倩兮的苏晚,又看了看手里融化了一半的冰棍,突然觉得很庆幸——还好只是个梦,还好现实里的苏晚是这样温柔可爱的女孩。

两人慢慢往前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苏晚絮絮叨叨地跟他说工地后勤的趣事,说哪个工友吃饭最香,说厨房阿姨的红烧肉做得多好吃,厉沉舟偶尔应一声,嘴角渐渐有了笑意。

走到小区门口时,苏晚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羞涩:“沉舟,等我体验完这一个月,咱们……能不能正式在一起?我觉得跟你在一起,比在公司开会有意思多了。”

厉沉舟的心跳猛地加速,他看着苏晚期待的眼神,用力点了点头:“好。”

苏晚笑得更开心了,拉着他的手往小区里走。没人注意到,在厉沉舟转身的瞬间,苏晚嘴角的笑容悄悄变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冷光,手里的保鲜盒轻轻晃了晃,里面的“三文鱼片”,在夕阳下泛着一丝诡异的粉色。

厉沉舟跟着苏晚走进单元楼,楼道里飘着邻居家做饭的香味,混杂着淡淡的油烟气,是再寻常不过的生活气息。他心里那点残留的紧张渐渐散去,甚至开始期待苏晚说的三文鱼生鱼片——刚才在工地晕了一场,又被噩梦折腾半天,确实有点饿了。

打开家门,玄关处摆着一双粉色的拖鞋,鞋边还放着个毛绒兔子玩偶,看起来像是小姑娘的东西。没等厉沉舟开口问,就听见客厅里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姑娘跑了出来,扎着两个马尾辫,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姐,你回来啦!这位就是……厉沉舟哥哥吗?”

厉沉舟愣了一下,这张脸他太熟悉了——是梦里那个叫“苏柔”的弟弟,只是现在看起来更像个娇俏的小姑娘,眉眼间和苏晚有几分相似,却少了苏晚那份让人捉摸不透的劲儿,多了几分孩子气的纯真。

“这是我妹妹苏柔,”苏晚笑着揉了揉苏柔的头发,“刚放暑假,来我这儿住几天。柔柔,快叫厉沉舟哥哥。”

“厉沉舟哥哥好!”苏柔乖巧地喊了一声,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厉沉舟,手里还抱着一个白色的毛绒猫玩偶,玩偶的耳朵有点歪,看起来是经常抱的样子。

看到那个猫玩偶,厉沉舟脑子里突然“嗡”了一下,梦里“小白”的样子瞬间冒了出来——浑身雪白,眼睛像蓝宝石,总爱窝在他腿上睡觉。他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客厅,没看到猫的影子,心里莫名一紧,脱口问道:“柔柔,你家的小白……去哪了?”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梦里的“小白”是苏晚养的猫,现实里苏柔手里只有个玩偶,哪来的真猫?万一苏晚和苏柔听不懂,岂不是又要暴露自己的“糊涂”?

苏柔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毛绒猫玩偶,然后笑着晃了晃:“厉沉舟哥哥说的是这个‘小白’吗?它一直被我抱着呀!我姐说我总丢三落四,不让我养真猫,就给我买了这个玩偶,我给它取名叫小白,天天抱着睡觉呢!”

厉沉舟这才松了口气,尴尬地笑了笑:“对……对,我刚才看你抱着玩偶,还以为是真猫呢,闹笑话了。”

苏晚也笑了,没追问什么,只是接过苏柔手里的玩偶,放在沙发上:“别站着了,快坐。沉舟,你先歇会儿,我去把生鱼片端出来,再给你们切盘水果。柔柔,去给厉沉舟哥哥倒杯水。”

苏柔应了一声,蹦蹦跳跳地去了厨房,厉沉舟坐在沙发上,看着客厅里的摆设——墙上挂着苏晚和苏柔的合影,茶几上放着苏柔的暑假作业,电视柜上摆着几个可爱的多肉盆栽,处处都是温馨的生活痕迹,和梦里那个满是血腥味的“家”截然不同。

他伸手摸了摸沙发上的毛绒猫玩偶,玩偶的绒毛软软的,带着点苏柔身上的洗衣粉香味,没有丝毫血腥气。他心里的最后一点疑虑也渐渐散去——原来梦里的一切真的是假的,“小白”只是苏柔的玩偶,苏晚是温柔可爱的女孩,苏柔是乖巧懂事的妹妹,这里没有杀戮,没有疯狂,只有最普通的生活。

“厉沉舟哥哥,喝水!”苏柔端着一杯温水走过来,递到厉沉舟手里,“我姐说你下午在工地晕倒了,肯定很渴,特意让我倒温水,说喝凉的对胃不好。”

厉沉舟接过水杯,心里暖暖的,说了声“谢谢”。他看着苏柔蹦蹦跳跳地去厨房帮苏晚打下手,又看了看厨房里苏晚忙碌的背影,突然觉得很踏实——或许是自己最近太累了,才会做那些乱七八糟的噩梦,现在回到“现实”,就该好好过日子,别再被梦里的事困扰了。

很快,苏晚端着生鱼片和水果走了出来,三文鱼片切得薄薄的,铺在冰块上,旁边放着芥末和酱油,看起来新鲜又诱人。“快尝尝,”苏晚把盘子推到厉沉舟面前,“我特意挑的中段,油脂最丰富,比日料店的还新鲜。”

厉沉舟拿起筷子,夹了一片三文鱼放进嘴里,肉质鲜嫩,带着淡淡的海水味,和梦里那股“诡异的腥味”截然不同。他慢慢嚼着,心里的最后一点阴影也彻底消失了——这才是真实的味道,是属于正常生活的味道。

苏柔也夹了一片,蘸了点芥末,辣得直吐舌头,惹得苏晚和厉沉舟都笑了。客厅里的气氛越来越热闹,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路灯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温柔地洒在三个人身上,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和又美好。

厉沉舟看着身边说说笑笑的姐妹俩,心里暗暗告诉自己:忘了那些荒唐的梦吧,眼前的生活才是真的。苏晚是值得珍惜的人,苏柔是可爱的妹妹,这里没有血腥,没有疯狂,只有安稳的幸福。

只是他没注意到,苏晚在他低头吃鱼的时候,眼神悄悄扫过他的脖子,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和刚才给苏柔揉头发时的温柔,判若两人。而沙发上那个毛绒猫玩偶,正静静地躺着,玩偶的眼睛对着厉沉舟的方向,像是在无声地“注视”着他。

客厅里正热闹着,苏柔刚被芥末辣得直灌温水,门口突然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节奏沉稳,不像是邻居串门的随意劲儿。

厉沉舟夹着生鱼片的手顿了顿,心里莫名咯噔一下——他在工地打工这么久,从没什么“手下”,更别说送“金卡”了,这敲门声像是突然把他从安稳的生活里拽了一下,让他想起梦里那个有身份、有对手的“厉沉舟”。

“我去开门。”苏晚放下手里的水果叉,起身走向门口,路过厉沉舟身边时,还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自然:“说不定是快递,你坐着等会儿。”

门一打开,外面站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身形笔挺,手里捧着个烫金的盒子,看到苏晚,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恭敬地颔首:“请问是厉总家吗?我是集团秘书处的,来给厉总送您之前交代的金卡。”

“厉总?”苏晚挑了挑眉,回头看向沙发上的厉沉舟,眼里带着点疑惑,“沉舟,找你的。”

厉沉舟彻底懵了,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盘子里。他看着门口西装男人手里的金卡盒子,脑子里的画面又乱了——梦里他是被苏晚追杀的“厉沉舟”,现实里他是工地打工的“厉沉舟”,怎么又冒出来个“集团厉总”?还有什么“金卡”,他连听都没听过!

“厉总,您没事吧?”西装男人看到厉沉舟脸色发白,也有点慌了,“上次您在董事会上说要办张黑金卡,让秘书处对接银行,今天刚办好,我就给您送过来了。”

“董事会?黑金卡?”厉沉舟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手指紧紧攥着沙发扶手,指节都泛了白。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布满老茧,嵌着水泥灰,这明明是农民工的手,怎么会和“集团厉总”扯上关系?

苏柔也懵了,拉了拉苏晚的衣角,小声问:“姐,厉沉舟哥哥……是老板吗?”

苏晚的眼神闪了闪,没回答苏柔的话,而是走到厉沉舟身边,蹲下身看着他,语气带着点担忧:“沉舟,你是不是不舒服?还是……你有什么事没跟我说?”

厉沉舟抬起头,看着苏晚的眼睛,又看了看门口的西装男人,心里的混沌彻底爆发了——他到底是谁?是工地农民工?是集团厉总?还是被苏晚困住的猎物?那些梦、那些现实、那些身份,到底哪个是真的?

“厉总,要是您现在不方便,我明天再来送也行。”西装男人见气氛不对,小心翼翼地说,手里的金卡盒子捏得更紧了。

厉沉舟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管自己是谁,现在不能在苏晚和苏柔面前露怯。他站起身,走到门口,接过西装男人手里的金卡盒子,声音尽量平稳:“不用,放这儿吧,你先回去。”

西装男人点点头,又恭敬地说了句“厉总您注意休息”,才转身离开。

门关上的瞬间,厉沉舟手里的金卡盒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盒子打开,一张黑色的金卡滑了出来,卡面上印着复杂的花纹,角落还有个他从没见过的徽章。

苏晚弯腰捡起金卡,拿在手里看了看,眼神里带着点探究:“沉舟,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厉沉舟看着那张金卡,又看着苏晚和苏柔疑惑的眼神,突然觉得浑身无力。他张了张嘴,想说“我只是个农民工”,却又想起西装男人的话,想起梦里自己“厉总”的身份,最终只吐出一句:“我……我也不知道。”

金卡还躺在玄关的地板上,黑色卡面映着天花板的灯光,像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得厉沉舟喘不过气。苏晚手里捏着卡,眼神里的探究还没散,苏柔则睁着好奇的眼睛,一会儿看看厉沉舟,一会儿看看那张卡,小声嘀咕:“厉沉舟哥哥,这卡是不是能买好多好吃的呀?”

厉沉舟没接话,脑子里乱糟糟的——集团厉总、工地农民工、苏晚的温柔、梦里的血腥、小白的玩偶、突然冒出来的金卡……这些碎片搅在一起,像团缠死的线,怎么也理不清。他只觉得胸口发闷,浑身的力气没处使,像是有股火在骨头缝里烧。

“我去趟阳台。”他丢下一句话,没等苏晚回应,转身就往阳台走。阳台很窄,只摆了个洗衣机,晾衣绳上挂着苏晚的粉色衬衫和苏柔的白色连衣裙,风一吹,布料轻轻晃着,透着点烟火气,可这烟火气却暖不透他心里的混沌。

他盯着阳台的水泥地,突然蹲下身,双手撑在地上,指尖扣进地砖的缝隙里——练俯卧撑是他从小就有的习惯,不管是在工地累得直不起腰,还是以前心里烦得睡不着,只要做上几十个俯卧撑,浑身的劲泄出去,脑子就能清醒点。

“呼……”他深吸一口气,手臂发力,身体猛地撑了起来,接着又缓缓落下,动作标准得像练过千百遍。一开始还能数着数,1、2、3……可越做越快,越做越狠,手臂上的青筋暴起,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滴在水泥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苏晚站在客厅门口,看着他弓着背、后背肌肉绷紧的样子,手里的金卡慢慢攥紧。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连苏柔凑过来问“姐,厉沉舟哥哥在干嘛呀”,都只是轻轻“嘘”了一声,让她别出声。

厉沉舟的呼吸越来越粗重,胸口起伏得厉害,胳膊也开始发颤,可他没停——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把心里的迷茫、恐惧、混乱全都压下去。梦里被苏晚用铁铲拍打的剧痛、现实里金卡带来的冲击、苏柔手里小白玩偶的熟悉感……这些画面在脑子里飞闪,他只能咬着牙,把所有情绪都融进手臂的力道里,一下、又一下,重重砸在地上。

“50……60……”他在心里默数,汗水流进眼睛里,涩得发疼,视线都模糊了,可动作却没停。直到数到100的时候,他手臂一软,整个人趴在了地上,胸口贴着冰凉的水泥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条脱水的鱼。

后背的t恤早就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酸胀,可心里那股发闷的劲,倒是真的散了些。他侧过头,看着阳台外的天空,天已经黑透了,远处的路灯亮着,连成一串暖黄的光,像条能指引方向的路。

“厉沉舟哥哥,你没事吧?”苏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点担心,“你流了好多汗呀,我给你拿瓶水。”

厉沉舟没动,只是摆了摆手,哑着嗓子说:“不用……我歇会儿就好。”

苏晚走了过来,手里拿着条干净的毛巾,蹲在他身边,轻轻把毛巾盖在他的后背上,动作温柔得不像刚才那个攥着金卡探究他的人:“别这么拼,累坏了怎么办?”

厉沉舟转过头,看着她的眼睛——还是那么温柔,可眼底深处,好像藏着点他看不懂的东西,像蒙着层雾。他张了张嘴,想问“你到底是谁”,想问“我到底是谁”,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刚才……让你俩见笑了。”

“见什么笑呀,”苏晚笑了笑,伸手帮他擦了擦额角的汗,指尖碰到他滚烫的皮肤,顿了顿,“你要是心里烦,以后想做俯卧撑,我陪你一起做,我上学的时候体育还拿过奖呢。”

厉沉舟看着她的笑,心里的混沌又淡了点。不管自己是谁,不管这金卡是怎么回事,至少现在,苏晚和苏柔在他身边,没有梦里的血腥,没有疯狂的追杀,只有一条汗湿的毛巾,一句温柔的话,还有阳台外暖黄的灯。

他慢慢撑着胳膊站起来,虽然胳膊酸得发颤,可脑子确实清醒多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还是布满老茧,还是嵌着点水泥灰,可刚才撑着地面的时候,却比握金卡时更踏实。

“走,回屋,”他拍了拍身上的灰,语气比刚才轻松了点,“生鱼片该凉了,再不吃就浪费了。”

苏晚眼睛亮了亮,拉着苏柔的手跟上他:“对哦,我还切了芒果,你肯定爱吃!”

玄关的金卡还在原地,厉沉舟路过的时候,弯腰捡了起来,随手塞进了口袋里——不管这卡代表什么,先揣着,等明天脑子彻底清醒了,再想清楚。现在,他只想好好吃顿晚饭,和苏晚、苏柔说说话,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暂时抛在脑后。

客厅里的灯光暖融融的,生鱼片还躺在冰块上,芒果块闪着甜甜的光。厉沉舟坐下,拿起筷子,夹了片三文鱼塞进嘴里,鲜美的味道在舌尖散开,他突然觉得,不管自己是谁,能吃到这样的饭,能有这样的时刻,就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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