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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沉舟揣着半袋刚从老王菜馆打包的“草泥木琴”,肩上搭着件洗得发白的帆布外套,站在古城口的时候,正赶上日头往西斜。那城门楼子青灰瓦、朱红柱,砖缝里还嵌着几丛倔强的狗尾巴草,风一吹,草穗子晃啊晃,倒像是在跟他打招呼。他眯着眼瞅了瞅城门上“悠悠古城”四个斑驳的大字,嘴角一挑,抬脚就迈了进去,刚踩上青石板路,鞋底就沾了点细碎的青苔,滑溜溜的,倒添了几分意思。

一进古城,就跟闯进了另一个世界似的。外头的车水马龙、喇叭声响全被挡在了城门后头,耳朵里只剩脚下青石板“咯吱”的轻响,还有街边小摊上摊主吆喝的声音,慢悠悠的,带着点古城特有的腔调。路两旁是清一色的老宅子,白墙黛瓦,墙上爬满了绿藤,有的藤条垂下来,扫过行人的肩头,痒丝丝的。偶尔有几扇朱红的木门敞开着,里头能瞥见院子里的石榴树,挂着几个沉甸甸的红果子,看着就喜人。

厉沉舟边走边嚼着嘴里的金针菇“小木头”,脆生生的,还带着老王炒的酱香。他没个正经方向,就顺着青石板路瞎溜达,眼睛却没闲着,东瞅西看,啥都觉得新鲜。街边有个卖糖画的小摊,老爷子手里拿着个小铜勺,舀着融化的麦芽糖,在光滑的石板上一笔一划地画着,没一会儿,一只展翅的蝴蝶就活灵活现地出现在眼前,翅膀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见。厉沉舟凑过去瞅了半天,伸手摸了摸兜里的零钱,笑着说:“老爷子,您这手艺绝了!跟我认识的一个老板雕菜似的,都这么传神!给我也整个蝴蝶,要跟刚才那个一样好看的!”老爷子抬头瞅了他一眼,眼角的皱纹挤成了花,咧嘴笑了:“小伙子,这糖画可是老手艺了,得有耐心,慢工出细活,跟你们年轻人干事一个理儿!”说着,又拿起铜勺,手腕轻轻一转,麦芽糖在石板上流淌,没一会儿,又一只蝴蝶落了地,老爷子撒上点芝麻,用竹签一挑,递到厉沉舟手里:“拿着吧,甜着呢!”

厉沉舟举着糖画,边走边啃,甜丝丝的麦芽糖裹着芝麻香,跟“草泥木琴”的清鲜味儿混在一起,竟也不冲突。往前再走几步,是个卖老物件的铺子。铺子里昏昏暗暗的,墙角摆着个老式的座钟,“滴答滴答”地走着,声音慢得像是要把时光都拉回来。架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玩意儿,有掉了漆的铜锁,锁身上刻着模糊的花纹;有磨得发亮的算盘,算珠滑溜溜的,一看就被人用了好些年;还有几盏罩着纱的旧灯笼,昏黄的光从纱缝里透出来,落在地上,映出细碎的光斑。厉沉舟蹲下来,拿起一个小小的陶笛,陶笛是土黄色的,表面有点粗糙,带着手作的温度。他放在嘴边吹了吹,不成调的“呜呜”声惹得铺主老太太笑出了声:“小伙子,这陶笛得慢慢吹,急不得,得跟着气走。”厉沉舟也不尴尬,嘿嘿一笑,把陶笛放回原处,又拿起一个绣着鸳鸯的荷包,摸了摸,针脚细密,丝线虽有些褪色,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精致。“老太太,这荷包是老物件吧?看着可有年头了。”老太太点点头,声音慢悠悠的:“可不是嘛,是我年轻时候绣的,一晃眼,几十年就过去了。”

厉沉舟放下荷包,继续往前逛。巷子越走越窄,青石板路也变得坑坑洼洼,却更有味道。偶尔能看见几个孩子在巷子里追逐打闹,笑声清脆,惊飞了墙头上的麻雀。有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跑着跑着,撞在了厉沉舟腿上,她仰起小脸,眼里满是怯意,小声说:“对不起,叔叔。”厉沉舟弯腰,把手里没啃完的糖画递了过去:“没事,给你吃吧,甜的。”小姑娘眼睛一亮,接过糖画,说了声“谢谢叔叔”,就蹦蹦跳跳地跑开了,追上前面的小伙伴,一起分享那半块糖画。

走着走着,肚子里的“草泥木琴”消化得差不多了,厉沉舟的鼻子突然嗅了嗅,一股淡淡的面香飘了过来,混着点葱花和辣椒油的味道,勾得他肚子“咕咕”叫。他循着香味拐进一条更窄的巷子,巷子尽头有个小小的面馆,门口挂着个蓝布幌子,上面用毛笔写着“老面坊”三个字,幌子被风吹得轻轻晃,蓝布都洗得发了白。面馆里就几张刷着红漆的小桌子,坐着几个本地人,正呼噜呼噜地吃着面,热气腾腾的白雾裹着面香,飘出店门,扑在人脸上,暖乎乎的。

“老板,来碗你们这儿的特色面!要大碗的!”厉沉舟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朝着后厨喊了一嗓子,声音在小店里回荡。

里头传来个洪亮的声音:“好嘞!小伙子稍等,马上就好!”

没一会儿,老板端着一碗面走了出来。老板是个五十来岁的大叔,穿着件灰色的短褂,袖子挽到胳膊肘,露出结实的胳膊,脸上带着憨厚的笑。碗是粗瓷的,豁了个小口子,却干干净净。里头的面根根分明,是那种手擀面,带着点韧劲,浇着褐色的酱汁,上面撒着点葱花、芝麻,还有一勺红艳艳的辣椒油,香气直往鼻子里钻。厉沉舟拿起筷子,搅了搅,挑起一筷子面放进嘴里,面刚碰到舌头,就觉得筋道得很,酱汁咸香适口,带着点淡淡的酱香,辣椒油辣得恰到好处,不呛人,只觉得暖乎乎的,从喉咙一直暖到肚子里。他忍不住眯起眼睛,嘴里含糊不清地喊:“老板,你这面真好吃!比我上次在城里吃的机器面香多了!”

老板笑着走过来,手里拿着个水壶,给厉沉舟杯子里添了点水:“小伙子是外地来的吧?咱这面用的是老法子发酵的面,头天晚上和面,醒上一夜,第二天早上再擀,擀得薄了切细,煮出来才筋道。酱也是自家酿的黄豆酱,晒了大半年,味儿正。”厉沉舟点点头,又扒了一大口面:“难怪这么好吃!我从外头来的,第一次来这古城,没想到这儿不光景好看,吃的也这么地道!”

正说着,邻桌一个戴着老花镜的老爷子搭话了,老爷子手里端着个小酒盅,抿了一口酒,慢悠悠地说:“小伙子,这古城啊,好玩的好吃的多着呢!你往东边走,有个老戏台,今儿晚上还有戏班子来唱戏,都是老调子,好听着呢!南边还有个老茶馆,里头有说书的,讲的都是古城里的老故事,能听一下午。”厉沉舟眼睛一亮,放下筷子:“真的?那我晚上可得去瞅瞅!老爷子,您常来这儿吃面啊?”老爷子点点头:“可不是嘛,这家面坊开了几十年了,我打小就吃这儿的面,味儿就没变过。老板实在,面给得多,酱也舍得放。”老板在一旁笑着摆手:“老爷子您过奖了,都是街坊邻居,哪能糊弄人。”

厉沉舟三两口吃完面,抹了抹嘴,付了钱,跟老板和老爷子道了别,就按着老爷子指的方向,往东边的老戏台走去。路上,他又买了点本地的小零嘴,有裹着芝麻的糖糕,还有咸香的炒花生,揣在兜里,边走边吃。

老戏台就在古城的中心,是个青砖灰瓦的台子,台柱上刻着对联,虽然字迹斑驳,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气派。戏台前已经围了不少人,有搬着小板凳的老人,有抱着孩子的妇人,还有几个跟厉沉舟一样的游客,都在等着戏开演。厉沉舟找了个角落的位置站着,掏出兜里的炒花生,剥了壳往嘴里扔,花生的咸香混着空气中的烟火气,格外舒服。

没一会儿,戏班子就来了。几个穿着戏服的演员,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踩着碎步走上台,锣鼓家伙一敲,戏就开演了。唱的是本地的采茶戏,调子慢悠悠的,带着点婉转,虽然厉沉舟听不懂唱的啥词,却觉得好听,那唱腔就跟古城的日子似的,不慌不忙,透着股安稳劲儿。台上的演员甩着水袖,身姿轻盈,台下的观众时不时鼓掌叫好,还有人跟着哼几句,气氛热闹又温馨。厉沉舟靠在戏台柱子上,看着台上的表演,嘴里嚼着花生,觉得心里格外踏实,比在城里瞎晃的时候舒坦多了。

戏演到一半,旁边有个卖茶水的老太太推着小车过来,厉沉舟买了一碗热茶,捧着杯子,暖乎乎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去,驱散了傍晚的凉意。他跟老太太聊了起来,老太太说,这戏班子每个月都会来古城演几天,都是些老剧目,本地人都爱听。“小伙子,你是第一次来咱古城吧?”厉沉舟点点头,老太太笑了:“那你可得多待几天,好好逛逛。咱这古城夜里也好看,街上会挂起红灯笼,沿着河边走,亮堂堂的,可美了。”

戏散场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古城里果然亮起了红灯笼,一盏盏挂在街边的屋檐下,红色的光映在青石板路上,也映在河面上,波光粼粼的,真跟老太太说的一样,美极了。厉沉舟沿着河边走,河水清清的,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偶尔有几条小鱼游过,搅碎了水面上的灯影。河边有几个年轻人在弹吉他唱歌,歌声轻快,混着流水声,格外动听。

他走着走着,走到了一座石桥上。石桥是青石头砌的,栏杆上刻着花纹,有些地方已经磨损了,却更显古朴。桥头上坐着个卖花灯的小姑娘,面前摆着各式各样的花灯,有兔子灯、莲花灯,还有小小的船灯,都点着蜡烛,昏黄的光透着纸罩,暖融融的。厉沉舟蹲下来,拿起一个莲花灯,灯罩是粉色的纸,上面画着淡淡的莲花纹,好看得很。“小姑娘,这灯多少钱一个?”小姑娘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十块钱一个,叔叔买一个吧,放水里可好看了。”厉沉舟点点头,付了钱,拿着莲花灯,走到河边,轻轻把灯放进水里。莲花灯顺着水流慢慢飘远,烛光在水面上晃啊晃,像一颗小小的星星,照亮了脚下的河水。

放完花灯,厉沉舟继续往前逛。夜里的古城比白天更热闹,却不喧嚣,依旧是慢悠悠的调子。街边的小店大多还开着门,有卖手工艺品的,有卖特色小吃的,还有的店里飘出淡淡的茶香。他走进一家茶馆,里头摆着几张八仙桌,墙上挂着字画,角落里有个老先生在拉二胡,琴声悠扬。厉沉舟找了个位置坐下,点了一壶本地的绿茶,茶上来的时候,热气袅袅,茶叶在水里慢慢舒展,散发出淡淡的清香。他抿了一口,茶水清甜,带着点草木的香气,格外解腻。

旁边桌坐着两个老人,正在下棋,棋盘是木质的,棋子是黑色和白色的石头,落子的时候“啪”的一声,格外清脆。厉沉舟凑过去看,虽然看不懂棋路,却觉得有意思,看着老人慢悠悠地思考,慢悠悠地落子,心里也跟着静了下来。有个老人抬头瞅了他一眼,笑着说:“小伙子,也懂下棋?”厉沉舟摇摇头:“不懂,就是觉得看着舒坦。”老人笑了:“这下棋就跟过日子一样,急不得,得慢慢琢磨,一步一步来,才能走得稳。”厉沉舟点点头,觉得老人说得有道理,就像这古城的日子,慢悠悠的,却透着踏实。

在茶馆待到快关门,厉沉舟才起身离开。街上的红灯笼依旧亮着,只是行人少了些,偶尔能听见远处传来的犬吠声,更显古城的安静。他找了一家靠近河边的客栈住下,客栈是老宅子改的,院子里种着桂花树,夜里飘着淡淡的桂花香。房间里很简单,一张木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却干干净净,透着股温馨。他推开窗户,就能看见河边的红灯笼和远处的石桥,晚风带着桂花香吹进来,拂在脸上,舒服得很。

躺在床上,厉沉舟想起白天逛古城的种种,心里满是惬意。没有城里的快节奏,没有没完没了的喧嚣,这里的一切都慢悠悠的,却格外有滋味。他摸了摸兜里剩下的“草泥木琴”,还有那个没吹响的陶笛,嘴角忍不住上扬。他想,明天还要接着逛,去看看老爷子说的老茶馆,听听古城的老故事,再尝尝街上的特色小吃,好好感受这古城的慢日子。

第二天一早,厉沉舟是被院子里的鸟鸣声叫醒的。他起床洗漱完,下楼吃了客栈准备的早餐,一碗小米粥,几个白面馒头,还有一碟咸菜,简单却暖胃。吃完早餐,他就按着昨天老爷子指的方向,往南边的老茶馆走去。

老茶馆就在一条巷子深处,门口摆着两盆大菊花,开得正艳。走进茶馆,里头已经坐了不少人,大多是老人,手里拿着茶杯,有的在聊天,有的在听书。说书的先生坐在台子上,面前摆着一块醒木,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正讲得唾沫横飞。厉沉舟找了个空位坐下,点了一杯茶,听着先生讲古城的老故事——讲当年古城里的富商如何乐善好施,讲守城的将士如何英勇无畏,讲巷子里的百姓如何互帮互助。先生讲得绘声绘色,时不时拍一下醒木,引得台下阵阵喝彩。厉沉舟听得入了迷,仿佛跟着故事回到了当年的古城,看见了那些鲜活的人和事。

听书听到中午,厉沉舟才起身离开。他找了一家本地人常去的小饭馆,点了几个特色菜,有清蒸鱼,鱼肉鲜嫩,带着点河水的清甜;有炒时蔬,绿油油的,脆生生的;还有一碗豆腐汤,汤色奶白,鲜得很。吃完饭,他又接着逛古城,走进一条条窄窄的巷子,看墙上的老砖,看爬满藤的院墙,看门口晒太阳的老人,看追逐打闹的孩子。每一条巷子都有不一样的风景,每一户人家都有不一样的故事,厉沉舟觉得,自己就像在时光里穿梭,感受着古城的岁月静好。

下午的时候,他走到了古城的尽头,那里有一座老寺庙。寺庙不大,却很清净,门口有棵老槐树,枝繁叶茂,树干粗得几个人都抱不过来。寺庙里的香火不算旺,却很虔诚,有几个香客在烧香拜佛,脸上带着肃穆的神情。厉沉舟走进寺庙,没有烧香,只是沿着院子里的石板路慢慢走,听着庙里的钟声,看着院子里的花草,心里格外平静。他走到大殿门口,看见一个老和尚正在扫地,动作慢悠悠的,每一扫都很认真。厉沉舟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老和尚抬头瞅了他一眼,笑了笑,没说话,继续扫地。厉沉舟也笑了笑,转身离开,心里却觉得格外踏实。

回到客栈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他坐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看着天上的星星,手里拿着白天买的陶笛,试着慢慢吹。虽然还是不成调,却比昨天好了些。客栈老板端来一杯热茶,坐在他旁边,跟他聊天。老板说,他从小就在古城里长大,从来没想过离开,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刻在他心里。“小伙子,你觉得咱古城怎么样?”厉沉舟点点头:“很好,很舒服,比城里好。”老板笑了:“舒服就多待几天,这古城啊,越品越有味道。”

接下来的几天,厉沉舟依旧在古城里慢悠悠地逛。他去了老茶馆听书,去了老戏台看戏,去了河边放花灯,去了小巷子里吃特色小吃。他认识了卖糖画的老爷子,知道了老爷子年轻时也是个手艺人,除了糖画,还会剪纸;认识了面馆的老板,知道了老板的儿子在外地上学,每次回来都要吃一碗他做的手擀面;认识了客栈的老板,知道了老板的女儿喜欢画画,画的全是古城的风景。

他还跟着几个本地人一起,去了古城外的田野里。秋天的田野金灿灿的,稻子熟了,风吹过,稻浪翻滚,像一片金色的海洋。他们在田野里散步,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听着农民伯伯的笑声,感受着丰收的喜悦。厉沉舟甚至还帮着农民伯伯割了一会儿稻子,虽然累得满头大汗,却觉得格外开心。

这天晚上,厉沉舟又去了老戏台,戏班子依旧在演采茶戏。他靠在戏台柱子上,看着台上的表演,听着台下的喝彩,手里拿着一块刚买的糖糕,慢慢啃着。突然,他想起了老王的菜馆,想起了苏晚的琴声,想起了温然刻的黄瓜条,想起了林渊的细致。他掏出手机,给他们拍了一张老戏台的照片,发了条消息:“我在悠悠古城,这儿可好了,有老戏台,有老茶馆,有好吃的面,还有慢悠悠的日子。等我回去,带你们也来逛逛。”

没过一会儿,苏晚就回复了:“看着就好好玩!你可得多拍点照片,回来给我们讲讲古城的故事!”温然也回复了:“古城的风景肯定很适合画画,你帮我看看有没有好看的老宅子,我回去也画一幅!”林渊回复:“注意安全,好好玩,等你回来一起吃老王的‘草泥木琴’。”厉沉舟看着消息,嘴角忍不住上扬,心里暖暖的。

戏散场后,厉沉舟沿着河边走回去。红灯笼依旧亮着,河水依旧清清的,桂花香依旧飘着。他走到石桥上,看着水面上的灯影,心里突然觉得,这古城就像一个温暖的港湾,让他在忙碌的日子里,找到了一份难得的平静和踏实。他想,以后有空,一定要常来,也一定要带苏晚他们来,让他们也感受感受这古城的慢日子,感受这古城的温暖和美好。

又在古城待了两天,厉沉舟才收拾行李准备离开。离开那天,他去跟卖糖画的老爷子、面馆的老板、客栈的老板道了别,还买了不少本地的特产,准备带回去给老王他们尝尝。站在古城口,他回头望了望“悠悠古城”四个大字,又望了望青石板路、白墙黛瓦、红灯笼,心里满是不舍。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再来的,再来感受这古城的慢日子,再来寻找这份难得的平静和温暖。

揣着满满的回忆和特产,厉沉舟转身离开了古城。虽然脚步朝着城外走去,心里却装满了古城的一切——青石板路的“咯吱”声,糖画的甜味,手擀面的筋道,老戏台的唱腔,还有那些温暖的人和事。他知道,这份回忆,会一直留在他心里,陪着他,走过以后的日子。

厉沉舟裹紧了身上那件洗得发皱的厚外套,领口立得高高的,还是挡不住刺骨的寒风往脖子里钻。他踩着地上刚积没多久的薄雪,咯吱咯吱地往前走,呼出的白气在眼前凝成一小团雾,没一会儿就散了,像极了这冬天里没着没落的日子。

这是他在外面晃荡的第三个冬天了。第一年冬天,他还在城里跟一群狐朋狗友混日子,白天在网吧泡着,晚上就裹着棉袄在街边吃烤串,那时候觉得冬天也没多冷,酒一喝,串一吃,浑身都热乎。第二年冬天,他跟朋友闹了掰,兜里揣着仅剩的几百块钱,从城里逃出来,一路颠沛,最后在老王的菜馆落脚,才算有了个能蹭口热饭的地儿,那时候的冬天,是老王菜馆里飘着的“草泥木琴”香,是苏晚指尖流出来的暖调子琴声,暖得很。可现在,他又成了孤家寡人,揣着老王塞给他的那袋干粮,还有温然连夜给他缝的棉手套,踏上了这条路,不知道要往哪儿去,只知道往前走,总能遇见点什么。

风越来越大,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疼得慌。厉沉舟把棉手套紧了紧,手套是深蓝色的,针脚有点歪歪扭扭,却是实打实的暖和,那是温然知道他要走,连夜坐在菜馆后厨的小马扎上缝的,手指被针扎破了好几个小口子,却还是笑着说:“戴上这个,手就不冻了,路上也好拿东西。”那时候他没敢多看温然的眼睛,只含糊地应了声,转身就走,他怕自己一回头,就舍不得离开了。

兜里的干粮是老王蒸的白面馒头,还有几块酱牛肉,都是实打实的硬货。他饿了,就找个背风的墙角,蹲下来,掏出一个馒头,冻得硬邦邦的,咬一口,硌得牙生疼,就着寒风咽下去,再啃一口酱牛肉,咸香的味道在嘴里散开,才算有了点力气。他想起去年冬天在老王菜馆,也是这么冷的天,老王端上一盘刚炒好的“草泥木琴”,翠绿的黄瓜条还冒着热气,口蘑嫩得能爆出汁,他跟林渊抢着吃,苏晚在旁边弹琴,温然笑着给他们添茶水,那时候的馒头,是就着菜香吃的,是暖的,哪像现在,连口热乎水都喝不上。

走着走着,前面隐约出现了一个小村庄的影子。村口有棵老槐树,光秃秃的枝桠伸向灰蒙蒙的天,像一只干枯的手,想要抓住点什么。厉沉舟眼睛一亮,有村子,就有人,有人,就能蹭口热乎饭,哪怕是碗热水也好。他加快脚步,踩着深一脚浅一脚的雪,往村子里走。

村口的老槐树下,坐着个老太太,裹着厚厚的棉袄,手里拿着个针线笸箩,正缝着一双棉鞋。老太太头发花白,脸上的皱纹深得像老树皮,却透着股慈祥劲儿。她看见厉沉舟,抬起头,眯着眼睛瞅了瞅,开口问道:“小伙子,你是外来的吧?这么冷的天,咋往这儿跑?”

厉沉舟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笑着说:“大娘,我是路过的,身上没钱了,想问问您这儿有没有能落脚的地儿,给口热乎饭吃,我能干活,啥活都能干。”

老太太放下手里的针线,拍了拍身边的雪,说:“坐这儿歇会儿吧,看你冻的。咱这村子小,都是实在人,不缺你一口饭吃。我家老头子在村头开了个小杂货铺,你要是不嫌弃,就去铺子里帮衬几天,管吃管住,就是活儿有点杂。”

厉沉舟心里一暖,赶紧道谢:“谢谢大娘!谢谢您!我啥活儿都能干,绝不偷懒!”

老太太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了花:“看你这孩子,急啥。跟我来吧,先去铺子里暖暖身子,喝碗热水。”

厉沉舟跟着老太太往村头走,路上,老太太告诉他,这村子叫槐溪村,因为村口这棵老槐树,还有村后的那条小溪得名。村子里人不多,大多是老人和孩子,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冬天就更冷清了。老太太姓周,大家都叫她周大娘,她老伴姓王,村里人都喊他王大爷,老两口守着这个小杂货铺,也算是给村里添点人气。

到了杂货铺,厉沉舟才发现,这铺子真小,就一间屋子,货架上摆着油盐酱醋、针头线脑,还有些孩子们爱吃的零食,角落里堆着几袋面粉和大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酱油香和零食的甜香。王大爷正坐在炉子旁烤火,看见厉沉舟,点了点头,递过来一杯热水:“小伙子,先喝口热水暖暖身子。”

厉沉舟接过水杯,双手捧着,暖乎乎的热气透过杯子传到手上,再顺着胳膊暖到心里,他长舒一口气,觉得浑身的寒气都散了不少。他喝着热水,跟老两口说了自己的情况,没敢说太多,只说自己出来闯荡,没混好,想找个地方落脚。老两口也没多问,只说:“既然来了,就安心住着,铺子里也没啥重活儿,就是帮着看看店,搬搬东西,扫扫雪。”

从那天起,厉沉舟就留在了槐溪村,在王大爷的杂货铺里帮忙。每天早上,他早早起来,把铺子门口的雪扫干净,然后把货架上的东西摆整齐,等着客人来。村里的人都很和善,看见他这个外来的小伙子,也不生分,时不时会跟他聊几句,问他从哪儿来,习惯不习惯村里的日子。厉沉舟嘴上应付着,心里却总想着老王菜馆的日子,想着苏晚的琴声,想着温然刻的黄瓜条,想着林渊的细致。

这天早上,厉沉舟刚扫完门口的雪,就看见村口走来一个小姑娘,扎着两个小辫子,穿着一件红色的棉袄,手里提着一个篮子,蹦蹦跳跳地朝铺子走来。小姑娘走到门口,仰起小脸,笑着说:“沉舟哥哥,我妈妈让我来买袋盐。”

这小姑娘叫丫丫,是村里张婶家的孩子,今年才六岁,长得粉雕玉琢的,特别招人喜欢。厉沉舟笑着从货架上拿下一袋盐,递给丫丫:“丫丫,这么冷的天,怎么自己来买盐啊?让你妈妈来多好。”

丫丫接过盐,放进篮子里,说:“妈妈在做饭呢,没时间。沉舟哥哥,你看我戴的手套,是妈妈给我织的,暖和吗?”说着,她举起胖乎乎的小手,手套是粉色的,上面还绣着一只小兔子,可爱得很。

厉沉舟摸了摸丫丫的手套,软软的,暖暖的:“真暖和,真好看。丫丫真幸福,有妈妈给织手套。”

丫丫点点头,又说:“沉舟哥哥,你怎么没有手套啊?我妈妈织手套可厉害了,我让妈妈也给你织一双好不好?”

厉沉舟心里一酸,赶紧摆手:“不用了丫丫,哥哥有手套,你看。”说着,他掏出温然给缝的棉手套,在丫丫面前晃了晃,“你看,哥哥这手套也很暖和。”

丫丫歪着脑袋瞅了瞅,说:“可是这个手套没有小兔子,不好看。”说完,她蹦蹦跳跳地跑了,留下厉沉舟一个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那副棉手套,心里五味杂陈。

他想起温然缝手套时的样子,想起她手指上的小伤口,想起她笑着说“戴上就不冻手了”,鼻子突然有点酸。他赶紧揉了揉鼻子,转身走进铺子,怕被老两口看见。

日子一天天过去,冬天越来越冷,雪下得也越来越大。村里的小溪结了冰,孩子们在冰上滑冰车,笑声清脆,传遍了整个村子。厉沉舟偶尔会站在铺子门口,看着孩子们玩耍,心里也跟着高兴。他想起自己小时候,也跟小伙伴在冰上滑冰,那时候无忧无虑,哪像现在,满肚子的心事。

这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雪,第二天早上起来,整个村子都被白雪覆盖了,白茫茫的一片,像童话世界一样。厉沉舟早早起来扫雪,刚扫了没一会儿,就看见丫丫跑了过来,身后跟着张婶。张婶手里拿着一副手套,走到厉沉舟面前,笑着说:“沉舟啊,丫丫天天跟我说,想让我给你织副手套,我这几天抽空织了一副,你别嫌弃,戴上暖暖手。”

厉沉舟看着张婶手里的手套,是深蓝色的,跟温然缝的那副颜色一样,上面绣着一只小小的老虎,虽然针脚不算特别细致,却看得出来很用心。他心里一暖,接过手套,声音有点沙哑:“张婶,谢谢您,不用这么麻烦的。”

张婶笑着说:“麻烦啥,就是织副手套的事儿。你一个小伙子在外不容易,冬天冷,可得把自己照顾好。”

丫丫也在旁边说:“沉舟哥哥,你看这老虎,是不是很威风?我让妈妈织的,这样你戴上,就不怕冷了。”

厉沉舟点点头,赶紧戴上手套,暖暖的,裹着双手,心里也暖暖的。他突然觉得,这冬天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总有一些不期而遇的温暖,在不经意间打动着他。

从那以后,厉沉舟在槐溪村的日子过得更踏实了。他帮着老两口看店,帮村里的老人挑水、扫雪,陪孩子们在冰上玩耍,村里的人都越来越喜欢这个外来的小伙子。老两口也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有好吃的总会想着他,天冷了会提醒他加衣服。

这天,王大爷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张报纸,递给厉沉舟:“沉舟啊,你看看这报纸,上面有个招工启事,是城里的一个工厂,招搬运工,工资还不低,你要不要去试试?”

厉沉舟接过报纸,看了看那则招工启事,心里有点犹豫。他想留在村里,这里的人很和善,日子也安稳,可他又觉得,自己不能一直这样混下去,总得干点正经事儿,挣点钱,也好回去看看老王他们。

晚上,他躺在铺子里的小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想起老王菜馆的日子,想起苏晚、温然、林渊,想起他们一起吃“草泥木琴”,一起聊天,一起笑的日子。他想回去,可又怕自己没混出个人样,不好意思回去。

第二天早上,他跟老两口说了自己的想法:“王大爷,周大娘,我想试试那个招工启事,去城里看看,要是能挣点钱,也好回来报答你们。”

老两口点点头,王大爷说:“沉舟啊,你还年轻,是该出去闯闯,总不能一直待在村里。你要是想走,我们不拦你,路上注意安全,要是混不好,就回来,这儿永远是你的落脚地。”

周大娘也说:“是啊,孩子,我给你准备点干粮,路上吃。到了城里,好好干活,别偷懒,也别跟人吵架,照顾好自己。”

厉沉舟点点头,眼眶有点红。他知道,自己这一走,又要开始漂泊的日子,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一直停留在原地,总得往前走。

出发那天,村里的人都来送他。张婶给了他一袋自己蒸的馒头,丫丫给了他一个自己画的画,画上是一个戴着老虎手套的哥哥,旁边还有老槐树和小溪。老两口给了他一些钱,让他路上用。厉沉舟接过这些东西,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他跟大家一一告别,然后转身,踩着雪,朝着城里的方向走去。

路上的雪很厚,走起来很费劲,可厉沉舟却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他手里拿着丫丫画的画,戴着张婶织的手套,兜里揣着老两口给的钱和干粮,心里暖暖的。他想起在槐溪村的日子,想起那些温暖的人和事,想起老王菜馆的日子,突然觉得,不管以后的日子有多难,只要心里装着这些温暖,就一定能熬过去。

走了大概半天,他终于走到了镇上,坐上了去城里的公交车。公交车里很暖和,挤满了人,大多是回家过年的人,脸上带着期盼的笑容。厉沉舟找了个角落坐下,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心里既紧张又期待。他不知道到了城里能不能找到那份工作,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混出个人样,可他知道,自己必须努力,不能辜负那些对他好的人。

到了城里,已经是下午了。城里比村里热闹多了,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到处都挂着红灯笼,透着过年的气息。厉沉舟按照报纸上的地址,找到了那个工厂。工厂很大,门口围着很多人,都是来应聘的。他排了很久的队,终于轮到他了。招聘的人问了他一些基本情况,又看了看他的身份证,然后说:“你明天来上班吧,先从搬运工做起,管吃管住,工资月底发。”

厉沉舟心里一喜,赶紧道谢。他终于有了一份正经工作,终于不用再漂泊了。

第二天,他就去工厂上班了。搬运工的活儿很累,每天要搬很多货物,胳膊都搬酸了,腰也直不起来,可他却觉得很踏实。晚上,他住在工厂的宿舍里,跟几个工友住在一起,虽然条件简陋,却也暖和。他每天努力干活,从不偷懒,工友们都很喜欢他,有什么活儿都会帮着他。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年底。工厂放了年假,给每个工人发了工资和年终奖。厉沉舟拿着自己挣的钱,心里满满的都是成就感。他想回家,想回老王的菜馆,想看看苏晚、温然、林渊,想跟他们一起过年。

他买了车票,坐上了回家的火车。火车上很挤,到处都是回家过年的人,可他却觉得很开心。他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心里充满了期待。他想起在槐溪村的日子,想起老两口,想起张婶和丫丫,想起他们对自己的好,心里暖暖的。

终于,火车到站了。他提着给老王他们买的礼物,朝着老王菜馆的方向走去。远远地,他就看见菜馆门口挂着红灯笼,透着暖暖的光,里面传来熟悉的笑声和琴声。他加快脚步,走到门口,推开门,就看见老王、苏晚、温然、林渊正围坐在桌子旁,桌上摆着满满的菜,有“草泥木琴”,有“草泥蝶菊花”,还有很多他爱吃的菜。

他们看见厉沉舟,都愣住了,然后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老王赶紧站起来,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沉舟!你可回来了!我们都想你了!”

苏晚也笑着说:“沉舟,你终于回来了!快坐,我给你弹首你最喜欢的《菊次郎的夏天》!”

温然端过来一杯热茶,递给厉沉舟:“沉舟,路上冷吧?快喝口热茶暖暖身子。你看,我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草泥木琴’,还是你喜欢的味道。”

林渊也笑着说:“沉舟,欢迎回来。我们都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没想到你还想着我们。”

厉沉舟接过热茶,喝了一口,暖乎乎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去,暖到了心里。他看着眼前的几个人,看着桌上的菜,看着菜馆里的红灯笼,眼眶突然红了。他知道,自己终于回家了,终于回到了这个充满温暖和爱的地方。

那天晚上,他们围坐在桌子旁,吃着菜,喝着酒,聊着天。厉沉舟跟他们讲了自己在槐溪村的日子,讲了老两口的善良,讲了张婶和丫丫的温暖,讲了自己在工厂上班的日子。他们听得很认真,时不时会问他一些问题,脸上带着关心的神情。

苏晚弹着琴,琴声暖融融的,裹着满屋子的菜香和酒香。厉沉舟看着眼前的一切,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知道,不管以后的日子有多难,只要有这些人在身边,只要有这个家在,他就什么都不怕。

这个冬天,厉沉舟不再是孤家寡人,他有了牵挂,有了温暖,有了一个真正的家。他知道,这个冬天,是他过得最温暖、最幸福的一个冬天,而以后的冬天,也一定会越来越温暖,越来越幸福。

苏晚攥着手里那支断了弦的电子琴拨片,指尖都泛了白。琴房里静得能听见窗外落叶擦过玻璃的声响,那架陪伴她多年的电子琴就摆在角落,琴键上还留着她昨天急匆匆起身时碰倒的水杯溅出的水渍,像一道道没来得及擦干的泪痕。

她其实早就该知道的。

三天前的傍晚,菜馆里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喊“草泥木琴”的声音此起彼伏,老王在后厨颠着锅铲,油烟裹着菜香飘得满屋子都是。厉沉舟刚从古城回来,正眉飞色舞地跟林渊讲着老戏台的趣事,温然则在一旁帮着给客人盛饭,指尖还沾着刻黄瓜条时蹭到的翠绿汁水。

苏晚那天状态不好,早上练琴时不小心断了一根弦,心里总憋着股莫名的烦躁。轮到她给客人弹琴时,邻桌几个年轻人吵吵嚷嚷地要听流行歌,她皱着眉说“只会弹轻音乐”,年轻人里有人嗤笑了一声:“什么年代了还弹老掉牙的调子,没劲。”

这话像根刺,扎得她心里发疼。她想起前几天温然跟她说,想给“草泥木琴”搭配几首更轻快的曲子,让客人吃得更有氛围,她当时随口怼了句“经典的才是最好的,瞎改什么”;想起林渊提醒她琴键该擦了,别沾上菜渍影响手感,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不用你管”;想起厉沉舟开玩笑说她弹的《月光边境》太悲了,像要哭了似的,她当时直接停了琴,扭头就回了琴房,连客人的招呼都没应。

那天傍晚,有个常来的老奶奶点了“草泥木琴”,笑着让苏晚弹首《茉莉花》,说这曲子听着心里踏实。苏晚脑子里还想着那几个年轻人的话,手指在琴键上顿了顿,竟错了好几个音。老奶奶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没多说什么,只是慢慢吃着菜,后来没等她弹完就走了。

温然察觉到她不对劲,追到琴房问她怎么了,她却没好气地说:“别烦我,弹琴呢。”温然碰了一鼻子灰,只好默默退了出去。那之后,菜馆里的琴声就少了些往日的灵动,有时候客人喊着要听琴,她要么推脱说手疼,要么弹得敷衍潦草,连自己都觉得难听。

直到昨天,矛盾彻底爆发。

中午来了一群从纽腰来的建筑工人,浑身是汗地冲进菜馆,喊着要十份“草泥木琴”,还要听欢快的曲子解解乏。老王在后厨忙得脚不沾地,厉沉舟帮着端菜,温然和林渊也在一旁帮忙招呼。客人催着要弹琴,苏晚坐在电子琴前,手指却像灌了铅,脑子里一片空白,连首简单的《菊次郎的夏天》都弹得磕磕绊绊。

有个工人大哥笑着喊:“姑娘,你这琴弹得不对啊,上次来听不是这味儿!”

苏晚的脸一下子红了,心里的烦躁瞬间涌了上来,她“啪”地合上琴盖,站起身说:“弹不了,你们自己吃吧!”

这话一出口,整个菜馆都静了下来。工人大哥愣了愣,脸上的笑容也没了:“姑娘,我们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听听歌,你这脾气也太大了吧?”

厉沉舟赶紧过来打圆场:“大哥对不起啊,她今天有点不舒服,我让她歇会儿,我给你们唱首歌怎么样?”

可苏晚却像没听见似的,扭头就往门外跑,连温然喊她都没回头。她跑到巷口的老槐树下,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不是故意要发脾气的,可心里那股委屈和烦躁,像堵在胸口的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想起小时候,爸妈都是音乐老师,家里摆满了各种乐器。她从小就跟着爸妈学琴,那时候弹琴是她最开心的事,手指在琴键上跳跃,就像在跟音符跳舞。后来爸妈去世,她带着这架电子琴四处漂泊,直到遇见老王他们,在菜馆里弹琴,看着客人因为她的琴声露出笑容,她才觉得自己又找到了弹琴的意义。

可什么时候开始,弹琴变成了一种负担?她开始在意别人的评价,别人说她弹的曲子老,她就觉得委屈;别人说她弹错了,她就觉得丢脸。她把自己封闭起来,不愿意听别人的建议,甚至把身边人的关心当成了打扰。

她想起温然每次给她送茶水时,都会温柔地说“累了就歇会儿,别勉强自己”;想起林渊会默默帮她擦干净琴键,整理好琴谱;想起厉沉舟虽然嘴上没个正形,却会在她弹完琴后,第一个喊“好听”;想起老王总会把刚炒好的“草泥木琴”端给她,说“姑娘,弹累了吧,吃点东西垫垫”。

他们从来没有要求过她什么,只是希望她能开心地弹琴,可她却一次次地辜负了他们的心意。那个常来的老奶奶,每次来都会给她带块糖,说她的琴声像她孙女弹的一样好听;那些从纽腰来的工人大哥,上次来还夸她弹的曲子能解乏,说下次还要来听;还有那个考了双百的小不点,每次来都会坐在琴旁,仰着小脸听她弹琴,说长大了也要像她一样会弹琴。

她到底在矫情什么呢?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巷口的路灯亮了起来,昏黄的光洒在她身上。她擦了擦眼泪,转身往菜馆走去。远远地,她就看见菜馆门口亮着灯,老王、温然、林渊、厉沉舟都站在门口,朝着她来的方向张望。

看见她回来,温然第一个跑过来,拉着她的手说:“苏晚,你去哪儿了?我们都担心死你了!”

厉沉舟也挠着头说:“对不起啊苏晚,我昨天不该开玩笑说你弹的曲子悲,你别往心里去。”

林渊递给她一张纸巾:“先擦擦眼泪,有什么事我们一起解决。”

老王拍了拍她的肩膀:“姑娘,回来了就好。锅里还热着你爱吃的‘草泥木琴’,快进去吃点。”

苏晚看着他们关切的眼神,眼泪又掉了下来,她哽咽着说:“对不起,我错了……”

走进菜馆,她看见那架电子琴还摆在角落,琴盖上放着一块干净的布,旁边还有一支新的拨片和一瓶琴键清洁剂。温然笑着说:“我猜你琴键该擦了,就给你准备了这个,还有那支拨片,是我托人给你买的,跟你之前那支一样。”

苏晚走到电子琴前,坐下,轻轻打开琴盖。琴键被擦得锃亮,倒映着她泛红的眼睛。她拿起那支新拨片,放在指尖,深吸一口气,手指缓缓落在琴键上。

这次,她弹的是《茉莉花》,还是那个熟悉的调子,却比以前多了几分温柔和歉意。琴声慢慢流淌出来,裹着满屋子的菜香,飘出窗外,飘进巷口的夜色里。

客人们都安静下来,认真地听着。那个下午被她怼走的工人大哥,正好也在店里,听见琴声,笑着朝她竖了竖大拇指。苏晚抬头,朝他笑了笑,手指在琴键上弹得更流畅了。

弹完一曲,她站起身,对着大家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之前是我太任性了,不该闹脾气,不该敷衍大家。以后我会好好弹琴,不管是轻音乐还是流行歌,不管是大家想听的还是我喜欢的,我都会认真弹,不会再让大家失望了。”

老王笑着鼓起掌:“姑娘,知道错了就好!咱这菜馆,就缺你这琴声,有你弹琴,客人吃得开心,我们也高兴!”

厉沉舟也跟着起哄:“就是!以后谁再敢说你弹得不好,我第一个不同意!”

温然拉着她的手,眼里满是笑意:“苏晚,我们从来没有怪过你,我们只是希望你能开心。弹琴本来就是件快乐的事,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林渊也点点头:“以后我们一起琢磨曲子,温然可以帮你设计搭配菜品的旋律,我帮你整理琴谱,厉沉舟……嗯,厉沉舟可以帮你吸引客人听琴。”

厉沉舟拍着胸脯说:“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以后我就站在门口喊‘想听最美琴声,就来老味道菜馆’!”

大家都笑了起来,菜馆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苏晚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心里暖暖的。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她有这么多关心她、支持她的朋友,有这么一个充满温暖和爱的家。

那天晚上,苏晚弹了很久的琴。她弹了《菊次郎的夏天》,弹了《卡农》,弹了《小星星》,还试着弹了几首流行歌。客人们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有人鼓掌叫好,还有人跟着琴声轻轻哼唱。她看着客人们脸上的笑容,看着身边朋友们忙碌又开心的身影,终于明白,弹琴的意义不是为了得到别人的认可,而是为了传递快乐,为了让身边的人感受到温暖。

从那以后,苏晚变了。她不再在意别人的评价,不再给自己太大压力,只是用心地弹好每一首曲子。她会主动问客人想听什么歌,会跟温然一起琢磨搭配菜品的旋律,会让林渊帮她整理琴谱,还会跟厉沉舟一起开玩笑,让菜馆里的气氛更热闹。

那个常来的老奶奶又来了,苏晚特意给她弹了《茉莉花》,老奶奶笑着说:“姑娘,你这琴声又变好听了,比以前更温柔了。”

那个考了双百的小不点也来了,坐在琴旁,仰着小脸听她弹琴,说:“姐姐,你弹的琴真好听,我长大了也要像你一样,给大家弹琴听。”

那些从纽腰来的工人大哥又来了,一边吃着“草泥木琴”,一边听着她弹琴,笑着说:“姑娘,你这琴声还是这么解乏,以后我们每个月都来听你弹琴!”

苏晚知道,她真的错了,错在把自己困在别人的眼光里,错在忽略了身边人的关心,错在忘记了弹琴的初心。但幸好,她及时醒悟了,幸好,她还有机会弥补。

日子一天天过去,菜馆里的琴声依旧悠扬,只是比以前多了几分快乐和温暖。苏晚坐在电子琴前,手指在琴键上跳跃,眼里满是笑意。她知道,只要心里装着热爱和温暖,只要身边有这些可爱的人,她的琴声就会一直动听,她的日子就会一直充满阳光。

后来,厉沉舟从古城回来,带了一把老陶笛,苏晚就跟着他一起琢磨,把陶笛的旋律融入到钢琴曲里,没想到效果出奇的好,吸引了更多客人来菜馆听歌吃饭。温然则会根据不同的季节,设计不同的琴曲搭配,春天弹轻快的《春野》,夏天弹清爽的《夏天的风》,秋天弹温柔的《秋日私语》,冬天弹温暖的《雪之梦》。林渊帮她们整理了一本琴谱,上面记满了她们一起琢磨的曲子,还有客人点歌的记录。

老王的菜馆越来越红火,不仅因为好吃的“草泥木琴”,更因为苏晚那温暖动听的琴声。很多客人都是慕名而来,不为别的,就为了听一首苏晚弹的琴,吃一口老王炒的菜,感受这份独有的温暖和烟火气。

苏晚常常会想起那天在巷口的老槐树下,想起自己掉眼泪的样子,想起朋友们关切的眼神。她很庆幸,自己及时知道了错,也很庆幸,自己身边有这么多爱她的人。她知道,以后的日子里,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只要有琴声,有朋友,有这个家,她就什么都不怕。

她的琴声,会一直陪伴着这家小小的菜馆,陪伴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在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里,传递着快乐和温暖,让这份烟火气,一直这么热热闹闹、开开心心地延续下去。

林渊站在菜馆后门那台有点掉漆的体重秤前,手指还沾着刚洗口蘑时的水珠。这秤是老王去年从旧货市场淘来的,面板上的数字有些模糊,边缘还磕掉了一小块,平时主要用来称采购的食材,今儿个厉沉舟起哄说要比体重,硬是把他拽到了秤跟前。

“赶紧站上去啊林渊,别磨磨唧唧的!”厉沉舟抱着胳膊站在旁边,嘴角挂着戏谑的笑,“我赌你肯定过百,输了请咱吃‘草泥木琴’!”

温然正蹲在旁边择菜,闻言抬头笑着说:“厉沉舟你别欺负林渊,他平时吃得也不多,哪能过百。”苏晚也凑过来,手里还拿着半块没吃完的糖糕:“就是,林渊看着挺清瘦的,肯定比你轻!”

林渊无奈地笑了笑,拍了拍手上的水,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踩上体重秤。他其实不太在意体重,只是这秤看着不太结实,总怕自己踩坏了。可脚刚一落地,就听见秤发出“吱呀”一声闷响,像是不堪重负似的,紧接着,面板上的数字开始疯狂跳动,从“50”跳到“100”,再到“200”,一直往上窜,最后停在了“400”上,后面还跟着个小小的“kg”。

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

厉沉舟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手里刚拿起的一颗花生“啪嗒”掉在地上:“不是,林渊,你这……你这秤是不是坏了啊?400公斤?你这是把后厨的金针菇都揣身上了?”

温然也惊得站了起来,手里的菜叶子都掉在了地上:“怎么会这么重啊?林渊,你是不是站错地方了?这秤平时称五十斤的面粉都没问题,怎么你一上去就……”

苏晚也瞪大了眼睛,手里的糖糕都忘了咬:“林渊,你是不是最近吃太多‘草泥木琴’了?不对啊,你每次也就吃一小碗,怎么会这么重……”

林渊自己也懵了,他低头看着脚下的体重秤,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还是熟悉的清瘦触感,身上也没揣什么重物,怎么体重会是400公斤?他试探着往下踩了踩,秤又发出“吱呀”的声响,数字却纹丝不动,依旧是刺眼的“400kg”。

“别是秤真坏了吧?”林渊皱着眉,从秤上下来,让厉沉舟上去试试。厉沉舟半信半疑地站上去,秤面板上的数字跳了跳,停在了“75kg”,跟他平时的体重差不多。

“不对啊,秤没坏!”厉沉舟跳下来,指着秤对林渊说,“你再试试,是不是刚才站歪了?”

林渊又站了上去,这次他特意站在秤的正中间,可数字还是“400kg”,甚至因为他的动作,秤又“吱呀”响了一声,像是随时要散架似的。

老王听见外面的动静,从后厨探出头来:“咋了咋了?吵吵嚷嚷的,客人还等着吃‘草泥木琴’呢!”

“老王!你快来看!”厉沉舟拽着老王的胳膊,把他拉到体重秤前,“林渊称体重,400公斤!这秤是不是有毛病啊?”

老王凑到秤跟前,眯着眼睛看了看面板上的数字,又伸手拍了拍秤身:“这秤我去年买的时候还好好的,称食材都准得很,怎么会出问题?林渊,你是不是最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林渊摇了摇头:“我没觉得不舒服,跟平时一样,吃饭睡觉都正常,也没觉得身体沉。”他试着活动了一下胳膊腿,还是跟以前一样轻便,根本不像个400公斤的人。

“奇了怪了!”厉沉舟绕着林渊转了两圈,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你这也不胖啊,身上也没赘肉,怎么就400公斤了?难道你是传说中的‘密度超人’?骨头比铁还重?”

温然皱着眉,仔细打量着林渊:“会不会是这秤对人有问题?要不咱们换个秤试试?”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厉沉舟自告奋勇,说附近菜市场有个卖秤的铺子,他去借个新秤来。没过多久,厉沉舟就扛着一台崭新的电子秤回来了,气喘吁吁地放在地上:“这可是老板说最准的秤,咱再试试!”

林渊深吸一口气,再次站了上去。大家都屏住呼吸,盯着电子秤的显示屏。显示屏上的数字快速跳动着,最后定格——还是“400.0kg”。

这下,所有人都彻底傻眼了。

“真400公斤啊?”厉沉舟张大了嘴巴,“林渊,你这体重,比两头老母猪加起来还重吧?”

“厉沉舟!你别乱说!”温然瞪了他一眼,又转向林渊,语气里满是担忧,“林渊,要不咱们去医院看看吧?这太不正常了,万一是什么奇怪的病怎么办?”

苏晚也跟着点头:“对啊林渊,身体要紧,不管是什么情况,去医院检查一下放心。”

老王也皱着眉说:“是啊孩子,别耽误了,我这就关门,陪你去医院。”

林渊看着大家担忧的眼神,心里暖暖的,却又有些无奈:“我真没觉得不舒服,可能就是这秤有问题?或者是什么奇怪的巧合?”

可接连两台秤都显示400公斤,这显然不是巧合。厉沉舟拍了拍林渊的肩膀:“别犹豫了,咱去医院看看,就算没事,检查一下也放心。”

几个人关了菜馆,陪着林渊往医院赶。路上,不少路人都好奇地打量着林渊,毕竟一个看起来清瘦的年轻人,体重却有400公斤,这事儿怎么看都奇怪。有个小孩指着林渊,拉着妈妈的手说:“妈妈,那个叔叔看起来不胖,怎么好像很重的样子?”

林渊尴尬地低下头,加快了脚步。厉沉舟赶紧挡在他身前,对着路人摆摆手:“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啊!”

到了医院,挂了号,医生看着林渊的样子,又看了看体重秤上的数字,也是一脸惊讶:“你这情况太罕见了,从外观上看,你体型匀称,也没有肥胖的迹象,怎么体重会这么重?”

医生给林渊开了一系列检查单,包括血常规、尿常规、ct、b超,几乎把能检查的项目都查了一遍。几个人陪着林渊跑上跑下,忙了大半天,才把所有检查项目做完。

等待结果的时候,大家都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气氛有些沉重。厉沉舟难得没有开玩笑,只是时不时地拍一拍林渊的肩膀,示意他别担心。温然给大家买了矿泉水,递到林渊手里:“别着急,肯定没事的,说不定就是检查结果出错了。”

苏晚也跟着说:“对啊,你平时那么健康,怎么会有问题呢,肯定是误会。”

老王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检查结果出来就知道了,要是真有问题,咱就好好治,钱的事不用愁,菜馆这阵子挣了不少,够看病的。”

林渊看着大家,心里满是感动:“谢谢你们,其实我真的没觉得不舒服,可能就是个意外。”

没过多久,医生拿着检查报告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疑惑的神情:“检查结果都出来了,各项指标都很正常,没有任何异常,你的骨骼密度虽然比普通人高一点,但也不至于达到400公斤的体重,这情况太奇怪了,我从业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

大家都愣住了,检查结果正常,可体重确实是400公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医生想了想,说:“要不你们再换个地方称称?或者是不是他身上有什么重东西?比如金属之类的?”

林渊赶紧摸了摸身上,掏出手机、钥匙,还有几块零钱,都是平时随身携带的东西,加起来也没几两重。他把东西都放在一边,再次站到医院的体重秤上,数字还是“400kg”。

医生也没辙了,摇了摇头说:“我实在是解释不了这种情况,要不你们去大城市的医院看看?那里的设备更先进,说不定能查出原因。”

从医院出来,几个人都有些沮丧。厉沉舟挠着头说:“这事儿也太邪门了,检查啥都正常,体重却400公斤,林渊,你不会是什么外星来的吧?”

温然瞪了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可她自己也想不出合理的解释,只能叹了口气。

回到菜馆,大家都没什么心思干活,围着桌子坐在一起,琢磨着林渊体重的事儿。老王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刚炒好的“草泥木琴”,可没人有胃口吃。

“要不,咱们再试试别的秤?”苏晚突然开口,“比如超市里的那种电子秤,说不定跟医院和咱们这的秤不一样呢?”

厉沉舟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附近就有个超市,咱们现在就去!”

几个人又风风火火地赶到超市,直奔称重区。超市里人不多,称重区的工作人员看着他们一行人,有些好奇。厉沉舟赶紧解释:“我们就是想称个体重,麻烦您了。”

工作人员点了点头,让开了位置。林渊深吸一口气,站了上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显示屏上,就连旁边路过的几个顾客也好奇地围了过来。

显示屏上的数字跳动着,最后停在了“400kg”。

周围响起一片抽气声,有个顾客忍不住说:“我的天,400公斤?这也太厉害了吧!”

“看起来这么瘦,怎么这么重啊?”

“不会是秤坏了吧?”

工作人员也赶紧检查了一下秤,又让旁边的顾客试了试,显示的体重都很正常。“这秤没问题啊,”工作人员看着林渊,一脸惊讶,“你这情况,太少见了。”

林渊尴尬地从秤上下来,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厉沉舟挡在他身前,对着围观的人说:“好了好了,没什么好看的,散了吧!”

回到菜馆,大家都沉默了。林渊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的手,心里也有些迷茫。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体重会突然变成400公斤,却又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会不会是……”温然突然开口,眼神里带着一丝不确定,“会不会是跟什么特别的东西有关?比如你最近有没有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林渊皱着眉,仔细回想最近的经历。他每天的生活都很规律,在菜馆帮忙洗菜、切菜、端菜,偶尔会去采购食材,除此之外,也没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东西。“没有啊,”林渊摇了摇头,“跟平时一样,没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厉沉舟突然一拍大腿:“我知道了!会不会是你上次帮老王搬那个大酱缸的时候,被什么东西附身了?那个酱缸可是老王爷爷辈传下来的,说不定有什么玄机!”

“厉沉舟!别瞎说!”温然赶紧打断他,“哪有什么附身不附身的,封建迷信!”

老王也皱着眉说:“那个酱缸就是个普通的酱缸,我用了几十年了,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苏晚突然想起了什么:“林渊,你上次去古城的时候,厉沉舟不是给你带了个老陶笛吗?你是不是一直放在身上?”

林渊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小小的陶笛。陶笛是土黄色的,表面有些粗糙,是厉沉舟从悠悠古城带回来的,送给了他。他觉得这个陶笛很有感觉,就一直带在身上。

“会不会是这个陶笛的问题?”苏晚指着陶笛,“你把它放在一边,再去称称体重试试?”

大家都觉得这个提议有些荒唐,可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林渊把陶笛放在桌子上,然后再次站到那台掉漆的体重秤上。

奇迹发生了!

体重秤上的数字开始跳动,从“400”慢慢往下掉,最后停在了“65kg”,正好是林渊平时的体重!

“真的假的?!”厉沉舟一把抓住林渊的胳膊,激动地说,“林渊,你快看!65公斤!恢复正常了!”

温然和苏晚也凑了过来,看着秤上的数字,脸上满是惊喜:“真的恢复正常了!原来是这个陶笛的问题!”

老王也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我的妈呀,可算找到了原因,吓死我了!”

林渊从秤上下来,拿起桌子上的陶笛,仔细打量着。这个看起来普通的老陶笛,竟然有这么大的魔力,能让他的体重瞬间变成400公斤。

“这陶笛到底是什么来头啊?”厉沉舟凑过来,盯着陶笛看了半天,“我在古城买的时候,那个老太太说是老物件,没想到这么神奇!”

林渊拿着陶笛,轻轻吹了一下,依旧是不成调的声响,可手里却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重量感。“可能这个陶笛本身就有很重的重量,但平时感觉不到,只有放在身上的时候,才会把重量加到我身上?”林渊猜测道。

不管怎么样,总算是找到了体重异常的原因。大家都松了口气,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笑容。厉沉舟拍着林渊的肩膀说:“行啊林渊,以后你就是‘人形秤砣’了,出门不用带秤,自己就能称重!”

温然笑着说:“你别总欺负林渊,现在问题解决了就好。不过这个陶笛这么神奇,还是小心点好,别再随便带在身上了。”

林渊点了点头,把陶笛放在了桌子的抽屉里:“嗯,以后就放在店里吧,当个纪念,也算是个神奇的经历。”

这件事之后,菜馆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只是偶尔,厉沉舟还会拿这件事开玩笑,喊林渊“400公斤大佬”,每次都被温然瞪回去。而那个神奇的老陶笛,就放在菜馆的抽屉里,偶尔林渊会拿出来看看,想起这段哭笑不得的经历。

日子依旧一天天过着,“草泥木琴”还是那么受欢迎,苏晚的琴声依旧悠扬,厉沉舟还是那么爱开玩笑,温然依旧心灵手巧,林渊依旧细致周到。只是大家心里都多了一份默契,那份一起面对困难、一起解决问题的默契,让这个小小的菜馆,变得更加温暖,更加热闹。

后来,厉沉舟又去了一次悠悠古城,特意找到了那个卖陶笛的老太太,问起了陶笛的来历。老太太说,那个陶笛是她丈夫年轻时从山里捡来的,据说以前是个祭祀用的物件,具体有什么来历,她也不知道。厉沉舟把这件事告诉了大家,大家也只是感叹了一番,并没有过多追究。

毕竟,比起陶笛的来历,更重要的是身边的人,是这份一起经历风雨、一起分享喜悦的情谊。而那段“林渊称体重400公斤”的荒唐经历,也成了菜馆里最难忘的一件趣事,每次提起,大家都会忍不住笑起来,让这平凡的日子,多了几分趣味和温暖。

厉沉舟揣着半兜从槐溪村带回来的炒花生,踩着巷口刚化了一半的雪水,“咯吱咯吱”地冲进老王菜馆时,额头上还冒着点热气。刚一掀开门帘,满屋子的菜香就扑了满脸,混着苏晚指尖流出来的《菊次郎的夏天》,暖得他瞬间把外面的寒气都抖落了大半。

“老王!老王在哪儿呢!”他扯着嗓子喊,声音盖过了前厅里客人的谈笑声,“快给我弄点吃的,这一路冻得我,肚子里都快结冰了!”

后厨里传来锅铲碰撞的脆响,老王探着脑袋出来,脸上还沾着点面粉,围裙上溅了不少油星子:“哟,是沉舟啊!刚从槐溪村回来?快坐快坐,锅里还热着‘草泥木琴’,这就给你盛一盘!”

厉沉舟摆了摆手,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后厨门口,扒着门框往里瞅。案板上摆着刚洗好的黄瓜条,翠绿翠绿的,还挂着水珠;旁边的盆里泡着口蘑,胖乎乎的,透着新鲜劲儿;角落里的竹筐里,捆好的金针菇码得整整齐齐,金黄金黄的,像极了他在古城里见过的小木头桩子。

“别别别,”厉沉舟盯着案板上的食材,咽了口唾沫,“老王,今儿个我不吃‘草泥木琴’,你给我换个样儿。”

老王手里的锅铲顿了顿,疑惑地看着他:“换样儿?你平时不是最惦记这口吗?那你想吃啥?我这儿还有刚卤好的酱牛肉,给你切一盘?”

“不是不是,”厉沉舟摆了摆手,伸手指了指案板上的黄瓜和口蘑,又指了指筐里的金针菇,眼睛亮得很,“我就要这几样!你看啊,这黄瓜条嫩得很,像地里刚冒出来的草;这口蘑胖乎乎的,沾点酱就跟泥巴似的;还有这金针菇,虽然叫‘木琴’,但今儿个我不想要那‘琴’,就想要这‘草’和‘泥’!”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拿起一根黄瓜条,往嘴里塞了一口,脆生生的汁水在嘴里炸开,清爽得很:“就这个!你把这黄瓜条、口蘑,再加点金针菇,不用摆那精致的造型,也不用特意炒得多花哨,就往一块儿拌一拌,或者简单炒炒,给我弄一大碟!越多越好!”

老王愣了愣,手里的锅铲悬在半空:“就这三样?不加别的?也不要那‘木琴’的造型了?”

“对!”厉沉舟拍了拍大腿,说得斩钉截铁,“就只要‘草’和‘泥’,别的啥都不用加!我这一路回来,就惦记着这口清清爽爽的味儿,不想吃那些花里胡哨的,就想大口大口吃这脆的、鲜的!”

前厅里的温然和林渊听见动静,也凑了过来。温然手里还拿着刚刻了一半纹路的黄瓜条,笑着说:“厉沉舟,你这是在槐溪村饿坏了吧?怎么回来就想着吃‘草’和‘泥’啊?”

林渊也跟着点头,手里端着刚洗好的盘子:“是啊,平时你不都抢着要吃带‘木琴’的吗?今儿个怎么转性了?”

厉沉舟嘿嘿一笑,挠了挠头:“在村里天天吃馒头咸菜,就盼着回来吃口新鲜的素菜。那‘草泥木琴’是好吃,可那金针菇捆成小木头,看着精致,吃着不过瘾!今儿个我就要放开了吃,就这‘草’和‘泥’,给我装满一大碟!”

老王看着他这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行!既然你只要‘草’和‘泥’,那我就给你好好弄一弄!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只要‘草’和‘泥’的菜,也得有个名儿啊,总不能就叫‘草和泥’吧?”

厉沉舟琢磨了琢磨,也觉得有理:“是啊,得有个名儿!叫啥好呢?‘草泥双拼’?不行不行,太普通了!‘鲜脆双味’?也不对,没那股劲儿!”

温然捂着嘴笑:“你这取名水平也太一般了,还不如让老王来取,他做了这么多年菜,取名肯定有经验!”

老王搓了搓手,眼睛瞅着案板上的黄瓜和口蘑,又看了看厉沉舟那盼着一大碟的样子,突然一拍大腿:“有了!你不是要一大碟吗?这菜里又只有‘草’(黄瓜)和‘泥’(口蘑),干脆就叫‘草泥大碟’呗!又直白,又好记,还正好合了你要一大碟的心意!”

“草泥大碟?”厉沉舟念叨了两遍,眼睛一下子亮了,“哎!这名字好!就叫这个!老王,快给我做‘草泥大碟’,越多越好!我要吃两大碟!”

“得嘞!”老王应着,转身就忙活起来。他先把黄瓜条切成更粗些的段,这样吃着更过瘾;口蘑则切成厚厚的片,保留住里面的鲜汁;金针菇也不捆了,直接撕成小撮,简单焯了下水,去除涩味。

锅里倒上少许橄榄油,油热了,先下蒜末爆香,接着把口蘑片倒进去,小火慢慢炒,炒到口蘑变软,渗出鲜美的汁水,再把黄瓜条和金针菇倒进去,大火快速翻炒几下,加了半勺生抽提鲜,一点点盐调味,最后淋上几滴香油,快速翻匀,就赶紧出锅。

老王找了个最大的白瓷盘,把炒好的菜一股脑倒进去,满满一大碟,翠绿的黄瓜、浅褐的口蘑、金黄的金针菇混在一起,冒着热气,香气直往鼻子里钻,看着就诱人得很。

“来喽!你的‘草泥大碟’!”老王端着盘子,大步走到厉沉舟面前,“快尝尝,看合不合你的胃口!”

厉沉舟早就馋得不行了,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口塞进嘴里。黄瓜条脆生生的,带着淡淡的酱香;口蘑片软嫩多汁,鲜得掉眉毛;金针菇滑溜溜的,裹着汤汁,一口下去,三种食材的味道在嘴里交织,清爽又过瘾,比平时吃的“草泥木琴”多了几分豪放,少了几分精致,却正好合了他此刻的心意。

“好吃!太好吃了!”厉沉舟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喊,“老王,你这‘草泥大碟’绝了!比‘草泥木琴’还对我胃口!再来一碟!”

前厅里的客人听见动静,也纷纷探头张望:“老板,这叫啥菜啊?看着挺好吃的!”“给我也来一盘‘草泥大碟’!”“我也要!听着名字就有意思!”

老王笑着应着:“好嘞!各位稍等,马上就来!”转身又钻进后厨,忙活起来。温然也赶紧过来帮忙,帮着洗黄瓜、切口蘑;林渊则忙着给客人端菜、递水;苏晚坐在电子琴旁,指尖流淌出更轻快的旋律,配合着这热闹的气氛。

没一会儿,第二碟“草泥大碟”也端了上来。厉沉舟左手拿着筷子,右手端着碗,大口大口地吃着,嘴里还不停地赞叹:“好吃!真好吃!这‘草泥大碟’,就该这么吃,大口吃才过瘾!”

旁边桌的客人也尝了尝,纷纷点头称赞:“这菜确实好吃,黄瓜脆,口蘑鲜,吃着清爽不油腻!”“名字也好记,‘草泥大碟’,下次来还点这个!”“比那些花里胡哨的菜好吃多了,就喜欢这股实在劲儿!”

老王在后厨里听见客人的夸赞,脸上笑开了花。他没想到,厉沉舟随口一提的“只要草和泥”,竟然能琢磨出这么一道受欢迎的菜。他一边炒着菜,一边琢磨着,以后可以把“草泥大碟”也加到菜单里,说不定能成为新的招牌菜。

厉沉舟很快就把两大碟“草泥大碟”吃了个底朝天,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满足地打了个饱嗝:“舒服!太舒服了!老王,你这‘草泥大碟’,以后我天天来吃!”

温然递过来一杯茶水:“看你那吃相,跟饿了好几天似的。这‘草泥大碟’确实好吃,简单又清爽,我刚才也尝了一口,比‘草泥木琴’更接地气。”

林渊也笑着说:“是啊,客人也很喜欢,刚才又有好几桌点了‘草泥大碟’,看来这道菜要火了。”

苏晚也停下弹琴,走过来笑着说:“厉沉舟,你也算立了大功了,帮老王想出这么一道新菜!以后这‘草泥大碟’火了,可得算你一份功劳!”

厉沉舟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想出来的!不过话说回来,还是老王手艺好,换别人做,说不定就没这味儿了!”

老王擦着手从后厨出来,笑着说:“你这小子,就会说好听的!不过这‘草泥大碟’能受欢迎,确实得谢谢你,要不是你突发奇想,我也想不到这道菜。以后啊,咱这菜单上就多一道‘草泥大碟’,跟‘草泥木琴’一起,成为咱菜馆的‘双招牌’!”

“好啊好啊!”厉沉舟拍着手叫好,“以后客人来,就问他们要‘精致木琴’还是‘豪放大碟’,保证让他们挑花眼!”

大家都笑了起来,前厅里的气氛更加热闹了。客人们吃着“草泥大碟”,聊着天,听着苏晚的琴声,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笑容。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满桌的菜肴上,落在大家的笑脸上,暖融融的,透着股烟火气的幸福。

从那天起,“草泥大碟”就成了老王菜馆的新招牌。每天来点这道菜的客人络绎不绝,有喜欢它清爽口感的年轻人,有觉得它实在过瘾的壮汉,还有因为名字有趣而好奇尝试的游客。厉沉舟更是天天来报道,每次都要两大碟“草泥大碟”,吃得不亦乐乎。

有时候,温然会给“草泥大碟”稍微做些改良,比如加点胡萝卜丁点缀颜色,或者淋上少许辣椒油增加风味,但始终保留着它最本质的清爽和豪放。林渊则会帮忙挑选最新鲜的黄瓜和口蘑,保证每一盘“草泥大碟”都用料实在,味道地道。苏晚还特意为“草泥大碟”编了一首轻快的小曲,琴声一响,大家就知道,又有客人点了这道招牌菜。

这天,从纽腰来的那群建筑工人又来了,一进门就扯着嗓子喊:“老王!给我们来十份‘草泥大碟’!上次吃了一次,惦记好几天了!”

老王笑着应着:“好嘞!马上就来!”转身就钻进后厨忙活起来。厉沉舟凑过去,拍着工人大哥的肩膀说:“大哥,你们也喜欢吃‘草泥大碟’啊?我跟你们说,这可是我提议的菜,好吃吧!”

工人大哥笑着说:“好吃!太好吃了!比‘草泥木琴’吃着过瘾,大口大口嚼着,解乏!下次我们还来吃!”

厉沉舟得意地笑了,转身又去帮老王端菜。看着客人们吃得开心,看着老王忙碌又满足的样子,看着温然、林渊、苏晚脸上的笑容,他突然觉得,这小小的菜馆里,藏着最平凡也最真实的幸福。

而这道由他突发奇想而来的“草泥大碟”,就像一根纽带,把大家的心意和快乐紧紧连在一起。它没有精致的造型,没有复杂的做法,却凭着最实在的味道,最直白的名字,赢得了大家的喜爱,也让这小小的菜馆,变得更加热闹,更加温暖。

日子一天天过着,“草泥木琴”和“草泥大碟”成了菜馆里最受欢迎的两道菜,吸引着越来越多的客人。厉沉舟依旧天天来吃“草泥大碟”,偶尔也会尝尝“草泥木琴”,感受一下精致的滋味。大家依旧一起忙碌,一起欢笑,一起分享着这烟火气里的小确幸。

而那句“我只要草,只要泥,给我弄一大碟这个菜”,还有老王随口取的“草泥大碟”,也成了菜馆里最难忘的趣事,每次提起,大家都会忍不住笑起来,让这平凡的日子,多了几分趣味和温暖,也让这份热闹和幸福,在小小的菜馆里,一直延续下去。

厉沉舟刚把老王递过来的“草泥大碟”塞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嚼出黄瓜的脆劲儿,裤兜里的手机就跟疯了似的震起来,嗡嗡的震动声裹着布料贴在腿上,慌得他心里一沉。他囫囵咽下嘴里的菜,手忙脚乱地掏手机,屏幕上“厉浮舟”三个字亮得刺眼,是弟弟的号码,可那震动的频率,透着股说不出的慌乱。

“喂?浮舟?”他按下接听键,声音里还带着点刚吃东西的含糊,可话刚出口,就被电话那头的哭声砸懵了。不是厉浮舟的声音,是个陌生的女声,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喊:“你、你是厉浮舟的哥哥吗?快来!快来工厂!他、他卷进机器里了!”

“哐当”一声,厉沉舟手里的筷子掉在地上,瓷盘被撞得晃了晃,几滴菜汁溅在桌布上,晕开一小片油渍。他脑子里“嗡”的一下,像有无数只蜜蜂在里头乱撞,刚才还满是菜香的喉咙瞬间干得发紧,连呼吸都跟着滞了半拍。“你说啥?!”他拔高了声音,嗓子哑得厉害,“哪个工厂?他怎么样了?!”

“就是、就是城东那个家具厂!你快来!救护车已经来了,可、可他还在机器里……”电话那头的声音越哭越急,后面的话被嘈杂的背景音盖得模糊,隐约能听见机器的轰鸣声、人群的惊呼,还有厉浮舟压抑的闷哼,像根针,一下下扎在厉沉舟心上。

“我马上到!马上到!”厉沉舟几乎是吼着说完这句话,一把挂了电话,转身就往门外冲。老王刚从后厨端着菜出来,被他撞得一个趔趄,手里的盘子差点脱手:“沉舟!咋了?出啥事儿了?”

“浮舟!我弟他卷进机器里了!”厉沉舟的声音带着颤,脚步没停,手已经抓在了门帘上,指尖因为用力泛着白,“城东家具厂!我得去!”

温然和林渊也闻声赶了过来,温然手里还攥着刚刻了一半的黄瓜条,翠绿的汁水沾在指尖,脸上满是慌乱:“厉沉舟!你别急!我们跟你一起去!”林渊也赶紧点头,一把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对!人多能帮上忙,我去开车!”

苏晚也停下了弹琴的手,琴键上的手指还悬着,眼里满是担忧:“我也去!万一需要帮忙呢!”

厉沉舟没工夫多说,只是胡乱点了点头,跟着林渊往巷子口跑。风从耳边刮过,带着冬天没散尽的寒气,可他却觉得浑身发烫,心脏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脑子里全是厉浮舟的样子——那个比他小五岁,总跟在他身后“哥、哥”喊着的小屁孩,那个去年刚辍学跟着他来城里,好不容易在家具厂找了份学徒工的弟弟,那个昨天还给他发消息说“哥,我发工资了,周末请你吃‘草泥大碟’”的厉浮舟。

林渊的车开得飞快,轮胎碾过路面的积水,溅起一片片水花。厉沉舟坐在副驾,双手紧紧攥着拳头,指关节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他不停地催着“快点、再快点”,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路,脑子里全是最坏的念头,越想越怕,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片。

“沉舟,你别慌,肯定没事的,浮舟那么机灵,不会有事的……”温然坐在后座,声音带着安抚,可她自己的手也在微微发抖。苏晚也跟着点头,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紧紧攥着温然的手。

好不容易赶到城东家具厂,远远就看见门口围了一大群人,红蓝交替的警灯在人群中闪着,救护车的鸣笛声刺得人耳朵疼。厉沉舟推开车门,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扒开人群往里挤:“让让!让让!我是他哥!我弟在哪儿?!”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他一眼就看见了那台还在微微转动的大型电锯,机器旁围着几个穿着工装的工人,脸色惨白,还有两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正蹲在机器边,眉头紧锁。而厉浮舟,半个身子卡在电锯的进料口,黑色的工装裤被绞得粉碎,露出的小腿上全是血,脸上沾着木屑和灰尘,眼睛紧闭着,嘴唇白得像纸,只有胸口还在微微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浮舟!”厉沉舟嘶喊着冲过去,刚想伸手,就被医生拦住了:“别碰他!机器还卡着,贸然动他会有危险!”

“我弟!那是我弟!”厉沉舟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挣扎着想要靠近,可被医生死死按住。他看着厉浮舟腿上的血顺着机器往下滴,滴在地上,汇成一小滩暗红色的印记,心像被狠狠揪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我们已经联系了消防和专业的机械师傅,马上就到,你冷静点,现在只能等他们来拆机器,才能把人救出来!”医生的声音很冷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厉沉舟只能停下挣扎,双手死死抓着旁边的机器外壳,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一点。他看着厉浮舟紧闭的眼睛,喉咙里像堵着一团棉花,说不出话来。他想起小时候,厉浮舟摔破了膝盖,抱着他的腿哭;想起弟弟第一次拿到工资,兴高采烈地给他买了件新t恤;想起昨天晚上,他还在电话里跟弟弟说“好好干活,哥等着你请我吃‘草泥大碟’”,可现在,弟弟却躺在冰冷的机器里,浑身是伤。

温然和林渊、苏晚也挤了进来,看到眼前的场景,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温然赶紧走过来,扶住厉沉舟颤抖的肩膀:“沉舟,别担心,浮舟会没事的,消防马上就到了。”林渊也跟着说:“我已经给老王打了电话,让他先看着菜馆,我们在这儿陪着你。”苏晚则站在一旁,双手合十,小声地祈祷着。

没过多久,消防车和机械救援车就到了。穿着橙色救援服的消防员快速下车,拉起警戒线,跟医生和工厂的负责人了解情况。机械师傅则拿着工具,小心翼翼地靠近机器,检查着卡住厉浮舟的部位。

“机器还在运转,不能硬拆,得先切断电源,然后慢慢把进料口的齿轮卸下来!”机械师傅的声音透过安全帽传出来,带着点闷响。

消防员立刻行动,切断了工厂的总电源,刚才还在微微转动的电锯终于停了下来。机械师傅拿着扳手和螺丝刀,一点点拆解着机器的外壳,动作小心翼翼,生怕碰到卡在里面的厉浮舟。

厉沉舟站在警戒线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救援的进度,心脏跟着师傅的动作一起起伏。每一次扳手的转动,每一次零件的拆卸,都像在他心上敲了一下。他看见厉浮舟的手指动了动,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只有几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混着脸上的灰尘,留下两道浑浊的印记。

“浮舟!坚持住!哥在这儿!马上就救你出来了!”厉沉舟对着弟弟喊,声音沙哑,却带着无比的坚定。

厉浮舟似乎听见了他的声音,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艰难地看向他的方向,嘴唇动了动,虽然听不见声音,可厉沉舟却看懂了,他在说“哥,疼”。

那一刻,厉沉舟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他从来没见过弟弟这么脆弱的样子,那个总是笑着跟在他身后的小屁孩,此刻却在承受着这么大的痛苦。他恨自己,恨自己没能照顾好弟弟,恨自己昨天没有多跟他说几句话,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让他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机械师傅终于把卡住厉浮舟的齿轮拆了下来。消防员赶紧上前,小心翼翼地把厉浮舟从机器里抱出来,放在早已准备好的担架上。医生立刻扑上去,检查他的伤势,给伤口止血,做心肺复苏。

“快!送医院!腿部大出血,还有多处骨折,必须马上手术!”医生的声音带着急切,担架被快速抬上救护车,厉沉舟跟着跳上车,紧紧抓着担架的边缘,眼睛死死盯着厉浮舟的脸。

救护车的鸣笛声再次响起,一路疾驰,朝着医院的方向驶去。厉沉舟坐在车上,看着医生给厉浮舟输液、吸氧,看着弟弟苍白的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浮舟,你一定要挺过来,哥不能没有你。

温然、林渊和苏晚也开车跟在救护车后面,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和每个人心里沉甸甸的担忧。

到了医院,厉浮舟被直接推进了急救室。红色的“手术中”灯亮起来,映在厉沉舟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眼。他靠在急救室门口的墙上,双腿发软,几乎站不住。温然赶紧扶着他,让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递给他一杯热水:“沉舟,喝点水,浮舟会没事的,手术一定会成功的。”

林渊也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浮舟年轻,恢复力强,肯定能挺过来。我已经帮你联系了最好的骨科医生,他们会尽力的。”

苏晚也在一旁小声安慰:“是啊,厉沉舟,浮舟那么坚强,他不会有事的,我们一起等他出来。”

厉沉舟接过水杯,却没有喝,只是死死盯着急救室的门。水杯里的热气氤氲在他眼前,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他脸上的泪水。他想起从小到大,他和弟弟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想起弟弟对他的依赖,想起他对弟弟的承诺,心里充满了愧疚和自责。

老王也赶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桶,里面装着刚熬好的小米粥。他走到厉沉舟身边,叹了口气:“沉舟,别太自责,这不是你的错。先喝点粥,垫垫肚子,你得保重身体,才能照顾浮舟。”

厉沉舟摇了摇头,没有接保温桶:“我不饿,我要等浮舟出来。”

老王也不勉强,把保温桶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行,那我陪着你等。菜馆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你放心,这儿有我们呢。”

时间在等待中变得格外漫长。急救室门口的椅子上,坐着厉沉舟和他的朋友们,每个人都沉默着,心里祈祷着手术成功。偶尔有护士从急救室里出来,拿些药品或者器械,厉沉舟都会立刻冲上去,问护士弟弟的情况,护士每次都说“还在手术中,情况比较稳定,请耐心等待”,可他的心,却始终悬在半空,放不下。

几个小时过去了,红色的“手术中”灯终于灭了。医生从急救室里走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带着疲惫,却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手术很成功!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腿部的骨折已经固定好,出血也止住了,就是失血过多,还需要在IcU观察几天,等情况稳定了就能转到普通病房。”

“真的?!”厉沉舟猛地站起来,激动地抓住医生的手,“谢谢医生!谢谢你们!我弟他没事了?”

“嗯,没事了,”医生笑着点了点头,“他很坚强,手术过程中一直很配合。你们可以在外面等一会儿,等他清醒了,就能去IcU看他了,不过每次只能进去一个人,而且时间不能太长。”

厉沉舟连连点头,嘴里不停地说着“谢谢”。悬了几个小时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靠在墙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眼泪再次掉下来,这次却是喜悦的泪水。

温然、林渊、苏晚和老王也都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温然走过来,拍了拍厉沉舟的后背:“太好了沉舟,浮舟没事了!你终于可以放心了!”

林渊也笑着说:“我就说浮舟会没事的,他那么坚强。”

苏晚也跟着点头,眼里满是喜悦:“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老王也笑着说:“这下好了,等浮舟恢复好了,我给他做最好吃的‘草泥大碟’,好好补补!”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护士过来通知,厉浮舟已经清醒了,可以去IcU看他了。厉沉舟赶紧跟着护士走进去,穿上无菌服,戴上口罩和帽子,轻轻走到病床边。

厉浮舟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各种管子,腿上打着厚厚的石膏,脸色依旧苍白,可眼睛却睁开了,看到厉沉舟,眼里露出了一丝光亮。“哥……”他的声音很虚弱,带着沙哑。

“浮舟!”厉沉舟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握住弟弟的手,他的手很凉,却很有力,“哥在这儿,你没事了,手术很成功!”

“哥,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厉浮舟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眼泪从眼角滑落。

“不会的!哥不会让你有事的!”厉沉舟赶紧擦去弟弟的眼泪,声音温柔,“你好好养伤,等你好了,哥带你去吃‘草泥大碟’,带你去悠悠古城玩,咱们以前说好的,都算数!”

厉浮舟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嗯……哥,我想吃老王叔做的‘草泥大碟’……”

“好!等你能吃东西了,哥就去给你买!”厉沉舟笑着说,心里却暖暖的。

从IcU出来,厉沉舟把弟弟的情况告诉了大家,每个人都很开心。接下来的日子里,厉沉舟每天都守在医院,照顾厉浮舟。温然、林渊、苏晚和老王也轮流来看望,给他们带吃的、带用的,帮着厉沉舟分担。

厉浮舟恢复得很快,没过几天就转到了普通病房。他躺在病床上,听厉沉舟讲菜馆里的趣事,讲苏晚的琴声,讲温然刻的黄瓜条,讲林渊的细致,脸上总是带着笑容。偶尔,老王会带着刚做好的“草泥大碟”来看他,虽然他只能吃一点点,却吃得格外开心。

这天,厉浮舟看着窗外的阳光,突然对厉沉舟说:“哥,等我好了,我不想再去家具厂上班了,太危险了。”

厉沉舟点了点头:“好,不去了,等你好了,哥带你去老王叔的菜馆帮忙,咱们一起干活,一起赚钱,再也不用去那种危险的地方了。”

厉浮舟笑着说:“嗯!我要跟老王叔学做菜,以后也做‘草泥大碟’,做给哥吃,做给大家吃!”

厉沉舟摸了摸弟弟的头,眼里满是欣慰。他知道,经历过这次生死考验,他和弟弟的感情会更加深厚,而他们的未来,也会像窗外的阳光一样,充满希望。

日子一天天过去,厉浮舟的身体渐渐恢复。在大家的照顾下,他终于可以出院了。出院那天,老王、温然、林渊和苏晚都来接他,一起把他送回了厉沉舟的住处。

晚上,老王在菜馆里做了一大桌菜,有“草泥木琴”,有“草泥大碟”,还有很多厉浮舟爱吃的菜。大家围坐在一起,吃着饭,聊着天,厉浮舟虽然还不能多走动,却笑得格外开心。

厉沉舟看着弟弟脸上的笑容,看着身边朋友们温暖的脸庞,心里满是幸福。他知道,不管以后遇到什么困难,只要有弟弟在,有这些朋友在,有这家充满烟火气的菜馆在,他就什么都不怕。

而这次惊心动魄的经历,也让所有人都更加珍惜眼前的生活,更加珍惜彼此之间的情谊。那台冰冷的机器,虽然给厉浮舟带来了伤痛,却也让他们更加懂得了亲情和友情的可贵,让这小小的菜馆里的烟火气,变得更加温暖,更加浓厚。

厉沉舟刚把最后一口“草泥大碟”扒进嘴里,嘴角还沾着点黄瓜碎,裤兜里的手机就“嗡嗡”震起来,那熟悉的铃声混着菜馆里苏晚的琴声,愣是让他多嚼了两口才舍得掏手机。屏幕上跳着“医院来电”四个字,他心里咯噔一下——自从厉浮舟住院,他看这四个字就发慌,手指划接听键时都带着点颤。

“喂?大夫,我弟咋了?”他嗓门不自觉拔高,惊得旁边桌正喝汤的客人顿了顿勺子。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点刻意憋出来的严肃,还有点藏不住的笑意,却硬绷着腔调:“是厉浮舟的家属厉沉舟吗?你赶紧来医院一趟,出大事了!”

厉沉舟的心瞬间揪成一团,手里的筷子“啪嗒”掉在桌上,菜汁溅到裤腿上都没察觉:“出啥大事了?我弟他是不是伤口裂了?还是有啥并发症?”他一边说一边往门外冲,脚底下绊了下门槛,差点摔个趔趄。

温然正拿着刚刻好的黄瓜条往后厨走,见状赶紧喊:“厉沉舟!咋了?别急啊!”林渊也放下手里的盘子追过来,苏晚的琴声也停了,三个人跟着他往巷口跑,身后还传来老王探头喊“啥事儿啊沉舟”的声音。

“医院说浮舟出事了!”厉沉舟跑得气喘吁吁,声音都劈了,“没说清楚,就叫我赶紧过去!”林渊一把拽住他,把车钥匙塞他手里:“别慌,我开车!你坐副驾,稳住!”

车子刚拐出巷子,电话那头的“大夫”又说话了,语气里的严肃快绷不住了:“你别太着急,也别太害怕……就是你弟弟厉浮舟,刚才在病房里,跟大夫起了点冲突,把大夫捅、捅死了!”

“啥?!”厉沉舟像是被雷劈了,猛地从副驾上弹起来,脑袋“咚”地撞在车顶,疼得他眼前发黑,可那股子震惊比疼更甚,“你说啥?捅死了?咋可能!我弟他不是那样的人!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瞬间涌上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厉浮舟那小子,虽然小时候淘,可胆子小得很,连鸡都不敢杀,怎么会捅人?还是捅死大夫?肯定是医院搞错了!或者是电话诈骗?可这明明是医院的座机号啊!

“没搞错,”电话那头的人还在硬撑,“人现在已经被控制住了,你赶紧来医院处理后续,不然我们只能报警了!”

“报警?别报警!我马上到!马上到!”厉沉舟对着电话喊,手死死攥着手机,指关节泛白。他转头看向林渊,眼里满是慌乱和无助:“林渊,你说这咋回事啊?浮舟他不可能捅人啊!是不是医院弄错了?还是他伤口疼得糊涂了?”

林渊也皱着眉,脚下没敢松油门,却还是沉声道:“沉舟,你先冷静点,说不定是误会。浮舟那么乖,肯定不会干这种事,到了医院问清楚再说。”

温然坐在后座,也跟着安慰:“是啊,说不定是电话里没说清楚,或者是个恶作剧?你别自己吓自己。”苏晚也小声附和:“肯定是误会,厉浮舟那么善良,怎么会伤人呢。”

可厉沉舟根本听不进去,脑子里全是厉浮舟被警察带走的画面,想着弟弟刚从鬼门关抢回来,要是再摊上这种事,这辈子就毁了。他越想越怕,眼泪掉得更凶,嘴里不停念叨着“浮舟你可别傻啊”“都是哥不好”。

车子一路疾驰,到医院门口时,厉沉舟几乎是从车上跳下来的,跌跌撞撞地往住院部跑。林渊他们赶紧跟上,刚进住院部大厅,就看见厉浮舟的主治大夫李医生正靠在护士站旁边,跟一个年轻护士说笑,手里还拿着个苹果啃得正香。

厉沉舟愣了,脚步一下子停住,眼里的泪还没干,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李医生——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哪有半点“被捅死”的样子?

李医生也看见他了,赶紧把苹果核扔垃圾桶里,忍着笑走过来:“厉沉舟,你可算来了,跑这么快,喘匀气再说。”

厉沉舟反应过来,几步冲上去抓住李医生的胳膊,又急又气:“李大夫!你、你不是被我弟捅死了吗?刚才打电话的是谁?耍我呢?!”

李医生被他抓得胳膊生疼,赶紧摆手:“哎哎哎,松手松手!疼疼疼!跟你开玩笑呢!”

这时,厉浮舟的病房门开了,厉浮舟坐在床上,腿上还打着石膏,正捂着嘴偷笑,旁边站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男医生,手里拿着手机,一脸不好意思地挠着头:“那个……刚才是我打的电话,跟你开玩笑呢,对不起啊,让你担心了。”

厉沉舟这才彻底明白过来,自己被耍了!他又气又松了口气,刚才憋在胸口的那股子慌劲儿一下子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哭笑不得,还有点后怕。他松开李医生的胳膊,抹了把脸上的眼泪和汗,指着厉浮舟:“你小子!你跟他们一起耍你哥是吧?!”

厉浮舟见他真有点生气,赶紧收敛了笑,一脸讨好地说:“哥,对不起嘛,我不是故意的。这不是我今天感觉好多了,李大夫他们逗我,说你肯定一听说我出事就会慌得不行,我就想试试……谁知道你真这么着急,还哭了……”

李医生也赶紧打圆场:“沉舟啊,别怪孩子,是我们的错,跟他一起闹的。主要是这几天你天天守在这儿,熬得眼睛都红了,浮舟看你太累,想让你放松放松,结果就玩大了,你别往心里去。”

旁边的年轻医生也跟着道歉:“是啊,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让你担惊受怕了,真不好意思。”

厉沉舟看着厉浮舟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再看看李医生他们一脸歉意,心里的气早就消得差不多了。刚才那一路的慌乱和害怕还在胸口打转,可更多的是松了口气的庆幸——幸好是玩笑,幸好弟弟没事。

他走到病床边,伸手轻轻戳了戳厉浮舟的额头:“你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知不知道你哥刚才差点吓破胆?一路上腿都软了!”

厉浮舟赶紧抓住他的手,撒娇似的晃了晃:“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就是想让你别那么累,你看你这几天都瘦了好多。”

厉沉舟看着弟弟眼里的愧疚,心里一软,叹了口气:“行了行了,知道你心疼哥,可下次不许这么开玩笑了!这种玩笑能随便开吗?我刚才差点以为天要塌了。”

“嗯嗯!再也不了!”厉浮舟使劲点头,脸上又露出了笑。

这时,温然、林渊和苏晚也走进病房,看到眼前的情景,也都松了口气。温然笑着说:“原来是玩笑啊,可把我们吓坏了,厉沉舟刚才在车上都快哭晕过去了。”

林渊也跟着笑:“你这小子,鬼主意还挺多,以后可不能这么吓你哥了。”

苏晚也笑着说:“厉浮舟,你恢复得这么好,我们都替你开心,可玩笑还是要适度哦。”

李医生笑着说:“好了好了,误会解开就好。沉舟啊,你也别太担心浮舟了,他恢复得很好,再过半个月就能拆石膏了,到时候就能出院了。”

厉沉舟点了点头,心里的石头彻底落了地。他拉过一把椅子坐在病床边,看着厉浮舟,又看了看身边的朋友们,突然觉得刚才的害怕和慌乱都值了——只要弟弟好好的,只要身边的人都在,这点惊吓又算得了什么。

“对了哥,”厉浮舟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老王叔是不是还在菜馆给我留着‘草泥大碟’呢?等我出院了,我要吃两大碟!”

厉沉舟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子:“就知道吃!等你好了,别说两大碟,三大碟都给你弄!”

病房里的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大家说说笑笑,刚才的紧张和慌乱早已烟消云散。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厉浮舟的病床上,落在大家的笑脸上,暖融融的,透着股劫后余生的幸福。

中午的时候,老王也提着保温桶来了,里面装着刚做好的“草泥大碟”和小米粥。他一进病房就问:“沉舟,浮舟咋了?刚才听你慌慌张张的,吓死我了!”

厉沉舟把玩笑的事儿跟老王说了一遍,老王也忍不住笑:“你这小子,真是个活宝!下次可不许这么吓唬人了,你哥刚才跑出去的时候,魂都快没了!”

厉浮舟吐了吐舌头,接过老王递过来的小米粥,喝了一口,满足地说:“老王叔,还是你做的饭好吃!等我出院了,我就去菜馆帮你干活,跟你学做‘草泥大碟’!”

老王笑着说:“好啊!就等你小子来帮忙呢!到时候我教你炒‘草泥大碟’,教你刻黄瓜条,保证让你成为咱菜馆的得力干将!”

大家都笑了起来,病房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厉沉舟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暖暖的。他知道,这个玩笑虽然让他担惊受怕了一场,却也让他更加珍惜眼前的幸福——弟弟的平安,朋友的陪伴,还有这满满的烟火气,都是他生命里最珍贵的东西。

从那天起,厉浮舟再也没开过这种吓人的玩笑。他乖乖养伤,每天盼着出院,盼着去菜馆帮忙,盼着吃老王做的“草泥大碟”。厉沉舟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紧绷着神经,只是每天按时来医院陪弟弟,偶尔还会跟李医生他们开玩笑,病房里的气氛总是热热闹闹的。

半个月后,厉浮舟终于拆了石膏,顺利出院了。出院那天,大家都来接他,一起回了老王的菜馆。老王做了满满一大桌菜,有“草泥木琴”,有“草泥大碟”,还有厉浮舟最爱吃的酱牛肉。

厉浮舟坐在桌子旁,看着满桌的菜,又看了看身边的哥哥和朋友们,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口“草泥大碟”,脆生生的黄瓜和鲜美的口蘑在嘴里化开,心里满是幸福。

厉沉舟看着弟弟开心的样子,也笑了。他知道,这场虚惊一场的玩笑,就像一颗小石子,在他们的生活里激起了一点涟漪,却也让他们更加懂得了彼此的重要性,更加珍惜这平凡而温暖的日子。

往后的日子里,每当有人提起这场玩笑,厉沉舟都会笑着摇摇头,嘴上说着“那小子差点吓死我”,眼里却满是宠溺。而厉浮舟则会吐吐舌头,赶紧转移话题,可心里却牢牢记住了——有些玩笑不能开,有些在乎,藏在每一次慌乱和担忧里,比什么都珍贵。

菜馆里的琴声依旧悠扬,“草泥木琴”和“草泥大碟”依旧受欢迎,厉沉舟和厉浮舟一起在菜馆里帮忙,日子过得热热闹闹,充满了烟火气和幸福感。而那场荒唐又暖心的玩笑,也成了他们记忆里一道特别的印记,提醒着他们,珍惜眼前人,珍惜每一个平凡而温暖的瞬间。

厉沉舟蹲在菜馆后门的青石板上,指尖捏着半根烤得焦香的玉米,热气顺着指缝往上钻,熏得他眼眶发潮。不是烫的,是身后厉浮舟絮絮叨叨的声音,像根软刺,轻轻扎在心上。

“哥,你看我这腿,现在走得老利索了!”厉浮舟晃了晃刚拆石膏没多久的左腿,虽然还带着点不自然的僵硬,却硬是走出了几分得意的架势,“等会儿我去家具厂结了工资,就去给你买那件你上次看中的藏青色外套,保证穿上贼精神!”

厉沉舟咬了口玉米,把最甜的那截递到弟弟嘴边,嘴上嗔怪:“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似的。外套不急,你腿脚还没彻底好,结工资的事我陪你去。”

“不用不用!”厉浮舟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口咬下玉米,含糊不清地说,“我自己能行!你帮老王叔看店,昨天还有客人说想吃你帮忙端菜呢,说你端菜的时候总笑着,看着就舒坦。”

厉沉舟没再坚持,只是揉了揉弟弟的头发。自打出了那场机器事故,厉浮舟就总想着证明自己“没事了”,总想做点什么给身边人看,这份执拗,他懂。

下午的阳光有点晃眼,透过巷口老槐树的枝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斑。厉浮舟揣着口袋里的旧钱包,一步三回头地往巷口走:“哥,我走啦!顶多俩小时就回来,到时候咱一起吃老王叔炒的‘草泥大碟’!”

“路上慢点!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厉沉舟站在门口喊,看着弟弟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才转身回了菜馆。

那时候他以为,不过是两个小时的等待,等弟弟揣着工资回来,就能一起坐在桌边,就着热气腾腾的“草泥大碟”,听他讲工厂里的趣事。可他没想到,有些再见,会来得这么猝不及防,这么残忍。

菜馆里依旧热闹,苏晚的琴声从角落飘过来,是那首熟悉的《菊次郎的夏天》,轻快的旋律裹着菜香,漫在每一个角落。温然正低头刻着黄瓜条,翠绿的黄瓜在她手里转着圈,没一会儿就刻出了细碎的纹路,她抬头看见厉沉舟,笑着问:“浮舟走了?这孩子,刚拆了石膏就闲不住。”

“可不是嘛,”厉沉舟笑着应,伸手帮温然把刻好的黄瓜条放进盘子里,“说要自己去结工资,还惦记着给我买外套呢。”

林渊端着刚洗好的盘子走过来,擦了擦手上的水:“浮舟这孩子有心,上次我帮他拿东西,他还特意给我留了块糖,说是什么城里少见的水果糖。”

老王从后厨探出头,手里拿着锅铲喊:“沉舟!帮我把前厅那盆洗好的口蘑端进来!等会儿给浮舟留着,他爱吃炖得软烂的!”

“哎!来了!”厉沉舟应着,快步走向前厅。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桌上的口蘑上,一个个胖乎乎的,透着新鲜劲儿。他想起厉浮舟吃口蘑时的样子,总喜欢把口蘑里的汤汁吸得干干净净,然后咂着嘴说“鲜,太鲜了”,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可这笑意还没褪去,裤兜里的手机就突然炸响,尖锐的铃声刺破了菜馆里的热闹,也瞬间揪紧了厉沉舟的心。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未知号码”四个字晃得他眼晕,手指顿了顿才按下接听键。

“喂?请问是厉浮舟的家属吗?”电话那头的声音急促又冰冷,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直直扎进厉沉舟的耳朵里。

“我是他哥!他怎么了?!”厉沉舟的声音瞬间拔高,手里的盘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口蘑滚了一地,沾了灰尘。

“这里是城东急救中心,厉浮舟在家具厂发生意外,被重型零件砸中,现在正在抢救,你们赶紧过来!”

“轰”的一声,厉沉舟觉得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他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稳,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意、意外?怎么会意外?他早上还好好的……”

“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清楚,你们先赶紧过来!地址是城东开发区急救中心,快点!”电话那头说完就挂了,只剩下“嘟嘟”的忙音,像催命的鼓点,敲得他心都快跳出来。

“沉舟!咋了?出啥事儿了?”温然和林渊赶紧跑过来,看着他惨白的脸,心里咯噔一下。苏晚也停下了弹琴,快步走到他身边,眼里满是担忧。

“浮舟……浮舟出事了……急救中心……”厉沉舟的嘴唇哆嗦着,半天才能挤出一句完整的话,他抓起椅背上的外套,踉跄着就往门外冲,“我要去救他!我得去救他!”

林渊一把拉住他,强行让他冷静下来:“沉舟!你别急!我开车送你!你这样慌慌张张的,路上出了事怎么办?”

温然也赶紧说:“我跟你们一起去!多个人多份照应!苏晚,你帮我们跟老王叔说一声,让他先看着菜馆!”

苏晚用力点头:“好!你们路上小心!有消息随时告诉我!”

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巷子,轮胎碾过路面的积水,溅起老高的水花。厉沉舟坐在副驾,双手死死攥着拳头,指关节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他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厉浮舟临走时的样子在眼前反复闪现——笑着挥手,喊着“哥,我走啦”,眼里满是对未来的期待。

“快!再快点!”厉沉舟不停地催着林渊,声音里带着哭腔,“浮舟还在等我,他不能有事……他还没吃老王叔炒的‘草泥大碟’,还没给我买外套……”

林渊没说话,只是一脚踩下油门,车子的速度更快了。温然坐在后座,紧紧抓着扶手,眼泪无声地掉下来,她一遍遍地在心里祈祷,祈祷厉浮舟能平安无事,祈祷这只是一场虚惊。

好不容易赶到急救中心,厉沉舟推开车门就往里面冲,嘴里不停地喊着“厉浮舟!我弟厉浮舟在哪!”。大厅里的护士赶紧拦住他,问清情况后,指了指急救室的方向:“正在抢救呢,家属在外面等着吧,有消息我们会通知你们。”

厉沉舟顺着护士指的方向看去,急救室门口的红灯亮得刺眼,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睛生疼。他跌跌撞撞地走过去,靠在冰冷的墙上,双腿发软,几乎站不住。温然和林渊赶紧扶住他,把他扶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时间像是被冻住了,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格外漫长。厉沉舟盯着那盏红灯,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错过任何一点动静。他想起小时候,厉浮舟摔破了膝盖,抱着他的腿哭,说“哥,我疼”;想起弟弟第一次去家具厂上班,紧张得睡不着觉,拉着他聊了一整夜;想起弟弟住院时,明明自己疼得直冒冷汗,却还笑着说“哥,我没事,你别担心”。

那些细碎的、温暖的过往,此刻都变成了最锋利的刀子,一刀刀割在他的心上,疼得他喘不过气。他多希望这只是一场梦,等梦醒了,厉浮舟还会笑着冲进来,喊他“哥”,喊他一起吃“草泥大碟”。

不知过了多久,急救室门口的红灯终于灭了。医生穿着沾满血迹的白大褂走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带着疲惫和惋惜。厉沉舟猛地站起来,冲上去抓住医生的胳膊,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医生!我弟怎么样了?他没事对不对?”

医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病人伤势太重,失血过多,抢救无效……”

“你说什么?!”厉沉舟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猛地后退一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可能!你们肯定搞错了!我弟他那么年轻,他怎么会……”

“我们真的尽力了,”医生的声音里带着无奈,“送来的时候就已经不行了,我们尝试了所有方法,还是没能留住他。”

后面的话,厉沉舟已经听不清了。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身体像灌了铅一样往下沉。林渊赶紧扶住他,才没让他摔在地上。温然站在一旁,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嘴里喃喃着“怎么会这样……浮舟那么好的孩子……”

厉沉舟被林渊扶着坐在椅子上,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仿佛还残留着刚才抓着医生胳膊时的触感,可那触感冰凉,像厉浮舟此刻的身体一样,没有了丝毫温度。

过了好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耳语:“我想看看他……”

在护士的带领下,厉沉舟走进了急救室。厉浮舟躺在病床上,身上盖着白色的床单,脸色苍白得像纸,脸上还沾着些许灰尘和血迹,却依旧能看出他年轻的轮廓。他的眼睛紧紧闭着,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像是只是睡着了一样。

厉沉舟一步步走到病床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触碰弟弟的脸颊,可手指在半空中顿了顿,又缩了回来。他怕,怕一碰,就确认了这个残酷的事实;怕一碰,就再也感受不到弟弟的温度。

“浮舟……”他轻轻喊着弟弟的名字,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哥来了……你醒醒……咱回家吃‘草泥大碟’好不好?你不是还想给哥买外套吗?你醒醒,哥陪你去……”

可无论他怎么喊,病床上的人都没有任何回应。厉沉舟再也忍不住,趴在病床边,失声痛哭起来。那哭声压抑又绝望,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在空旷的急救室里回荡,听得人心碎。

温然和林渊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眼泪也止不住地掉。他们知道,此刻任何安慰的话都是苍白的,只能默默陪着他,给这个濒临崩溃的人一点支撑。

后来,老王和苏晚也赶来了。老王一进急救中心,就看见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的厉沉舟,心里瞬间明白了什么。他走过去,拍了拍厉沉舟的肩膀,叹了口气:“孩子……节哀……”

厉沉舟抬起头,看着老王布满皱纹的脸,眼泪掉得更凶了:“老王叔……浮舟他……他没了……他还没吃你炒的‘草泥大碟’……”

老王的眼圈也红了,他别过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叔知道……叔知道……浮舟这孩子,命苦……”

苏晚走到厉沉舟身边,递给他一张纸巾:“厉沉舟,你别太难过了,浮舟肯定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厉沉舟接过纸巾,却没有擦眼泪,只是死死攥在手里。他知道,大家都在担心他,可他的心像是被掏空了一样,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痛苦和绝望。

接下来的几天,厉沉舟像是丢了魂一样,机械地处理着厉浮舟的后事。温然和林渊一直陪着他,帮他联系殡仪馆,帮他通知老家的亲戚,帮他打理好一切琐碎的事情。老王则把菜馆暂时关了门,每天给他们送来热乎乎的饭菜,时不时劝厉沉舟多吃点,别把自己的身体熬垮了。

灵堂就设在厉沉舟租住的小屋里。一张小小的桌子上,摆着厉浮舟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的他笑得露出了虎牙,眼神清澈又明亮。照片前放着一个小小的香炉,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草泥大碟”,是老王每天按时炒好送来的,就像厉浮舟还在的时候一样。

晚上,厉沉舟坐在灵前,手里拿着厉浮舟的旧笔记本,一页一页地翻着。笔记本里记满了弟弟的小心思,有他每天的日常,有他的小愿望,还有他对未来的憧憬。

“今天去家具厂上班,师傅教我用机器,有点难,不过我肯定能学会!”

“老王叔炒的‘草泥大碟’太好吃了,下次我要学怎么做,做给哥吃!”

“哥最近好像瘦了,我要多攒点钱,给哥买件好外套,再带他去吃顿好的。”

“今天看到巷口的老槐树开花了,好香啊,等哥有空,我要和他一起去看看。”

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夹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哥,谢谢你一直照顾我。以后我要好好赚钱,让哥过上好日子,再也不用那么累了。”

看着看着,厉沉舟的眼泪滴落在纸上,晕开了墨迹。他想起弟弟每次拿到工资,都会第一时间塞给他一半;想起弟弟每次吃好吃的,都会把最好的那部分留给她;想起弟弟总是笑着说“哥,有我呢”,好像只要有他在,就什么困难都不怕。

可现在,那个总是笑着说“有我呢”的弟弟,却永远地离开了他。

夜里,厉沉舟常常会从梦里惊醒。梦里,厉浮舟笑着冲他跑来,喊着“哥,我回来了”,可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弟弟,却什么都抓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弟弟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黑暗里。每次惊醒,他的枕头都会湿一片,心里的痛苦像潮水一样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出殡那天,天阴沉沉的,飘着细密的小雨。厉沉舟穿着黑色的孝服,手捧着厉浮舟的遗像,一步步往前走。他的脚步沉重得像是灌了铅,每走一步,都觉得像是踩在刀尖上,疼得他几乎要倒下。

身后跟着长长的送葬队伍。老王拄着拐杖,一步步慢慢地走,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浮舟这孩子,可惜了,太可惜了”;温然和苏晚撑着伞,走在队伍里,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掉;林渊默默地帮着抬棺,脸色苍白,却依旧坚持着。

最让厉沉舟意外的是,家具厂的工人们也来了,足足有二十多个人,带头的正是当初被厉浮舟救下的老师傅。老师傅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头皮上,脸上满是悲伤。

走到厉沉舟面前,老师傅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塞到他手里:“孩子,这是厂里给浮舟的抚恤金,还有我们大家伙凑的一点心意。浮舟是个好孩子,他救了我的命,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他……”

厉沉舟握着那个沉甸甸的布包,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这些钱换不回弟弟的生命,可这份情谊,却让他在这冰冷的雨天里,感受到了一丝暖意。

“谢谢……谢谢你们……”厉沉舟的声音沙哑,对着工人们深深鞠了一躬。

送葬的队伍缓缓地走着,沿着熟悉的街道,往殡仪馆的方向走去。雨水打湿了路面,也打湿了每个人的衣服和头发,可没有人在意。大家的心里都装着对厉浮舟的不舍和惋惜,脚步沉重而缓慢。

路过老王菜馆门口的时候,厉沉舟忍不住停下了脚步。菜馆的门依旧关着,门口的老槐树被雨水冲刷着,叶子绿得发亮。他仿佛又看到厉浮舟笑着冲出来,喊着“哥,我回来了”,然后钻进后厨,喊着“老王叔,我要吃‘草泥大碟’”。

可眼前,只有紧闭的大门和空荡荡的街道,再也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到了殡仪馆,看着厉浮舟的遗体被推进火化炉,厉沉舟的心里像是被掏空了一样。他站在火化炉前,久久不愿离开,仿佛只要他站在这里,弟弟就还在。

火化结束后,厉沉舟捧着厉浮舟的骨灰盒,心里一片茫然。他不知道该把弟弟的骨灰安放在哪里,不知道没有弟弟的日子,他该怎么过。

“沉舟,”老王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把浮舟的骨灰带回槐溪村吧,那里山清水秀,是个好地方。浮舟这孩子,生前就喜欢清静,肯定会喜欢那里的。”

厉沉舟点了点头。槐溪村,那个他和弟弟曾经待过一段时间的小村庄,那里有温暖的老两口,有可爱的丫丫,有金黄的田野,还有清新的空气。或许,那里真的是弟弟最好的归宿。

第二天,厉沉舟带着厉浮舟的骨灰盒,和温然、林渊、老王、苏晚一起,踏上了去槐溪村的路。车子行驶在乡间的小路上,窗外是一片片金黄的稻田,风吹过,稻浪翻滚,像一片金色的海洋。

厉沉舟抱着骨灰盒,贴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弟弟的温度。他轻声说:“浮舟,哥带你回家了。槐溪村可美了,有你喜欢的田野,有你喜欢的新鲜空气,以后你就住在这儿,再也不用受委屈了。”

到了槐溪村,周大娘和王大爷早就等在村口了。看到厉沉舟抱着骨灰盒,老两口的眼圈瞬间红了。周大娘走过来,拉着厉沉舟的手,叹了口气:“孩子,苦了你了……浮舟这孩子,那么好,怎么就走了呢……”

厉沉舟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大娘,我把浮舟带回来的,我想让他葬在这儿。”

“好,好,”周大娘点了点头,“村里后山有片松树林,那里安静,风景又好,就把浮舟葬在那儿吧。”

大家一起动手,在后山的松树林里选了一块地方,挖了个坑,把厉浮舟的骨灰盒轻轻放了进去。厉沉舟亲手把土盖在上面,堆成一个小小的土丘。他在土丘前放了一束野花,那是他在路边采的,五颜六色的,像弟弟生前喜欢的样子。

“浮舟,”厉沉舟蹲在土丘前,轻声说,“哥把你安顿好了。这里有松树林,有野花,还有周大娘和王大爷照顾你,你在这里要好好的。哥会经常来看你的,会给你带老王叔炒的‘草泥大碟’,会给你讲菜馆里的趣事,你不会孤单的。”

温然和林渊站在一旁,默默地帮着整理周围的杂草;老王点燃了一炷香,插在土丘前;苏晚则摘下一片松树叶,轻轻放在土丘上,眼里满是悲伤。

丫丫也来了,她手里拿着一朵小小的野花,放在土丘前,仰着小脸说:“沉舟哥哥,浮舟哥哥是不是住在这儿了?以后我会经常来看他,给他带好吃的,给他讲故事。”

厉沉舟摸了摸丫丫的头,点了点头:“是啊,浮舟哥哥住在这儿了。丫丫要经常来看看他,好不好?”

丫丫用力点头:“好!”

从槐溪村回来后,厉沉舟像是变了一个人。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嘻嘻哈哈,脸上的笑容少了很多,可眼神却变得更加坚定。他重新打开了老王菜馆,和老王、温然、林渊、苏晚一起,用心经营着这家充满烟火气的小店。

每天,他都会早早地来到菜馆,帮着老王洗菜、切菜,帮着温然刻黄瓜条,帮着林渊端菜、洗碗。客人多的时候,他会笑着给客人推荐“草泥大碟”,像厉浮舟还在的时候一样,跟客人聊着天,说着笑着。

只是,每当空闲下来,他总会想起厉浮舟。他会走到后厨,看着案板上的黄瓜和口蘑,想起弟弟吃“草泥大碟”时的样子;他会走到门口,看着巷口的老槐树,想起弟弟走时的背影;他会坐在灵前,看着弟弟的照片,想起他们一起度过的那些温暖时光。

苏晚依旧在菜馆里弹琴,只是她的琴声里,多了几分温柔和思念。有时候,她会弹厉浮舟喜欢听的《小星星》,琴声轻快又温暖,像是弟弟在耳边轻轻哼唱。

温然还是会每天刻黄瓜条,只是她会特意多刻一些,放在一个小小的盘子里,摆在厉浮舟的照片前,像是在跟他分享这份简单的快乐。

林渊依旧细致周到,他会记得厉浮舟喜欢的口味,每次炒“草泥大碟”时,都会特意多放一些口蘑,像是弟弟还能尝到一样。

老王则会每天炒好“草泥大碟”,先盛出一小碟,放在厉浮舟的照片前,嘴里念叨着“浮舟,快来吃,叔给你炒了你最爱吃的‘草泥大碟’”。

日子一天天过去,菜馆里的生意依旧红火,来来往往的客人依旧能感受到这里的温暖和烟火气。只是,每个人的心里,都永远给厉浮舟留了一个位置。

厉沉舟知道,弟弟虽然离开了,但他从未真正走远。他会化作巷口的一缕风,化作窗外的一束阳光,化作菜馆里的一缕菜香,一直陪伴在他们身边。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厉沉舟总会坐在窗边,看着天上的星星,轻声说:“浮舟,哥想你了。菜馆里一切都好,老王叔、温然、林渊、苏晚都很好,你放心吧。哥会好好活下去,带着你的那份一起,好好生活,好好照顾身边的人。”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厉沉舟的身上,也落在厉浮舟的照片上。照片里的少年笑得依旧灿烂,仿佛在说:“哥,我知道了。你要好好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日子还在继续,烟火气依旧在菜馆里弥漫。厉浮舟的名字,会被大家常常提起,他的故事,会被一遍遍讲给新来的客人听。而那份深藏在每个人心里的思念,会像老槐树的根一样,深深扎在这片土地上,永远不会消散。

厉沉舟把紫檀木茶几拍得“哐当”响时,一沓崭新的百元大钞正顺着桌面滑到苏晚奶奶面前,红得晃眼。老人家手里还攥着刚择了一半的青菜,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看着那堆钱,眉头皱得像打了好几个结。

“奶奶,您就听我的,”厉沉舟往沙发上一靠,西装袖口随意挽着,露出手腕上价值七位数的腕表,语气里满是不容置疑的霸道,“楼下那家高级定制店,随便挑!别说一件,就是十件百件,我厉沉舟也买得起。一万块钱买件衣服算什么?您是苏晚的奶奶,就得穿最好的!”

苏晚奶奶把青菜往竹篮里一放,拿起围裙擦了擦手,没去碰那沓钱,只是慢悠悠地开口:“小厉啊,我知道你有心,但奶奶这年纪了,穿那么好的衣服干啥?粗布衣裳舒服,还能干活,那些绫罗绸缎的,穿在身上反而别扭。”

“别扭什么!”厉沉舟皱起眉,显然不认同这话,他俯身把钱往老人家面前又推了推,钞票边缘蹭过桌面,发出哗啦的声响,“您这是没穿过好东西!等您穿上那些定制的衣服就知道了,比您这粗布围裙舒服一百倍!今天这衣服您必须买,钱我都带来了,不够我再让人取!”

他这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让苏晚奶奶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老人家活了大半辈子,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拿钱压人的做派,哪怕知道厉沉舟是好意,心里也添了几分不舒服:“小厉,钱是好东西,但不是什么都能用钱买的。奶奶真不需要那些衣服,你把钱收起来吧,别浪费在这上面。”

“浪费?”厉沉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伸手从钱包里又抽出好几张卡,“我厉沉舟的钱,花在您身上怎么叫浪费?您就说吧,是不是嫌钱少?行,我现在就给您转十万,不够再转!今天必须把衣服买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拿手机转账,那副财大气粗、根本不容拒绝的样子,彻底惹恼了刚从外面回来的苏晚。

苏晚一进门就听见厉沉舟在客厅里咋咋呼呼,还看到他把一沓沓钱往奶奶面前推,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她本来还想着厉沉舟是来陪奶奶说话的,没想到竟是来逼着奶奶花钱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厉沉舟!你干什么呢!”

一声怒喝,让厉沉舟转钱的动作顿住了。他回头看见苏晚,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啪”的一声,响亮又清脆,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刺耳。

这一巴掌打得又快又狠,厉沉舟被打得偏过头,脸颊瞬间红了一片,嘴里更是一阵钻心的疼。他懵了几秒,缓缓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指尖触到一丝温热的腥气,再一低头,两颗沾着血丝的牙齿落在了茶几上,滚了两圈,停在了那沓钞票旁边。

空气瞬间凝固了。

厉沉舟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苏晚:“你……你打我?还把我的牙打掉了?”活了三十多年,他厉沉舟什么时候受过这委屈?被人扇巴掌不说,还掉了两颗牙,这要是传出去,他厉氏集团总裁的脸往哪儿搁!

苏晚也是气糊涂了,打完才觉得手心发麻,可看着厉沉舟那副拿钱欺负奶奶的样子,心里的火气一点没消:“我打你怎么了!谁让你逼着我奶奶花钱的?你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就能逼着别人做不愿意做的事了?”

“我那是为了奶奶好!”厉沉舟捂着嘴,说话都漏风,含糊不清地辩解,“我想让她穿好点,有错吗?”

“为她好就可以逼她吗?”苏晚上前一步,把奶奶护在身后,眼神里满是怒气,“我奶奶喜欢穿粗布衣裳,喜欢舒服自在,你非要把你的想法强加给她,这叫为她好?你这是不尊重她!”

苏晚奶奶也赶紧拉住苏晚的手,生怕她再冲动:“晚晚,别生气,小厉也是好意,就是方法不对,你别跟他一般见识。”老人家看着厉沉舟捂着嘴、嘴角渗血的样子,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毕竟是自己孙女儿把人牙打掉了,“小厉啊,你快坐下,我给你找块纱布擦擦,要不赶紧去医院看看?”

厉沉舟本来一肚子火,可看着苏晚奶奶担忧的眼神,再想想自己刚才确实有点过分,那股火气瞬间就蔫了大半。他捂着嘴,闷闷地坐下,眼神委屈得像个受了气的孩子:“我就是想让您穿好点,您是晚晚的奶奶,也就是我的奶奶,我总不能让您受委屈……”

这话一出,苏晚的火气也消了些。她知道厉沉舟不是坏心,就是性子太霸道,又有点钱多人傻,不知道怎么表达关心,才会用这种最笨拙、最让人不舒服的方式。可一想到他刚才逼着奶奶花钱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关心人不是这么关心的!你得问问人家愿不愿意,不是你觉得好,别人就必须接受!”

厉沉舟点点头,嘴里疼得倒吸凉气,却还是硬着头皮说:“我……我知道错了。奶奶,对不起,我不该逼着您买衣服,您别生气。”

苏晚奶奶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傻孩子,奶奶知道你有心。以后可别这样了,有这份心就够了,不用非得买什么贵重东西。”她说着,起身去拿纱布和清水,给厉沉舟擦了擦嘴角的血。

苏晚坐在旁边,看着厉沉舟捂着嘴、一脸委屈的样子,心里也有点别扭。她刚才确实太冲动了,怎么就把人牙打掉了呢?可转念一想,谁让他先惹人生气的,也就没那么愧疚了,只是递了张纸巾过去:“擦擦吧,等会儿带你去医院看看,看看能不能把牙补上。”

厉沉舟接过纸巾,心里瞬间暖暖的。他知道苏晚这是不生气了,赶紧点点头,含糊不清地说:“嗯,听你的。以后我再也不逼着奶奶花钱了,她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吃什么我就给她买什么,绝不勉强她。”

苏晚奶奶拿着纱布回来,听到这话,笑着说:“这就对了嘛。其实奶奶什么都不缺,就希望你们俩好好的,常回来陪我说说话,比什么都强。”

厉沉舟赶紧应声:“哎!以后我天天来陪您说话,还帮您择菜、做饭,您想干什么我都陪着您!”

看着他这副殷勤的样子,苏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却还是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没过多久,苏晚就带着厉沉舟去了医院。医生检查了一下,说两颗牙都是恒牙,掉了就长不回来了,只能做种植牙。厉沉舟躺在治疗椅上,看着医生拿着各种工具在他嘴里摆弄,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这么霸道了,不然下次掉的可能就不是两颗牙了。

做完初步处理,厉沉舟戴着临时假牙,跟着苏晚走出医院。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助理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个保温桶:“厉总!您没事吧?我听说您被苏小姐打掉了两颗牙,赶紧让厨房给您炖了点鸽子汤,补补身子!”

厉沉舟脸一黑,瞪了助理一眼:“闭嘴!谁让你到处乱说的!”

助理吓得赶紧闭上嘴,偷偷看了一眼苏晚,不敢再多说。

苏晚看着厉沉舟那副窘迫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好了,别凶他了。走吧,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刚做完处理,别吃太硬的。”

厉沉舟点点头,乖乖地跟着苏晚走。路上,他偷偷牵住苏晚的手,小声说:“晚晚,我以后真的会改,再也不拿钱压人了,也不逼别人做不愿意做的事了。”

苏晚看了他一眼,轻轻“嗯”了一声,反手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你会改。其实你心里是好的,就是有时候方法不对。以后有事好好说,别总一副霸道总裁的样子,知道吗?”

“知道了!”厉沉舟用力点头,心里美滋滋的,觉得掉了两颗牙也值了——至少苏晚不生气了,还关心他呢。

从那以后,厉沉舟真的变了很多。他不再动不动就拿钱压人,也不再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每次去看苏晚奶奶,他都会提前问清楚老人家喜欢什么,要么带点她爱吃的点心,要么陪她去公园散步、下棋,有时候还会跟着老人家学择菜、包饺子,虽然做得不怎么样,却让苏晚奶奶笑得合不拢嘴。

有一次,苏晚奶奶说想吃巷口那家老字号的豆腐脑,厉沉舟早上五点就起床,穿着一身休闲装,排队排了半个多小时,终于买到了两碗热腾腾的豆腐脑,小心翼翼地端回来,生怕洒了。

苏晚奶奶看着他冻得发红的耳朵,心里满是感动:“小厉啊,这么冷的天,你何必跑这么远买呢?家里随便做点就行。”

厉沉舟笑着说:“您就爱吃这家的,跑再远也值。快尝尝,还是热的呢。”

苏晚看着他这副样子,忍不住笑着说:“你现在倒是越来越会讨奶奶欢心了,比以前那副财大气粗的样子强多了。”

厉沉舟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以前是我不对,现在才知道,真心对人好,不是靠钱,是靠心意。”

苏晚奶奶点点头:“是啊,心意最重要。小厉啊,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就好。晚晚跟着你,奶奶也放心。”

厉沉舟心里暖暖的,看着苏晚和奶奶的笑容,觉得自己掉的那两颗牙,真是太值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厉沉舟的种植牙也做好了,说话吃饭都恢复了正常,只是偶尔苏晚会拿这件事调侃他:“喂,掉牙的,今天陪我奶奶去公园散步不?”

厉沉舟也不生气,笑着点点头:“去!必须去!我还要陪奶奶下棋呢,今天一定要赢她!”

苏晚奶奶看着他们俩打打闹闹的样子,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她知道,厉沉舟是真的把她当成了亲人,也真的在用自己的方式关心她、爱护她。而苏晚和厉沉舟之间的感情,也因为这些日常的相处,变得越来越深厚。

有时候,厉沉舟会想起自己当初逼着奶奶买衣服、被苏晚打掉两颗牙的事,虽然觉得有点丢人,却也忍不住笑。他知道,那是他人生中一次重要的教训,让他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尊重和关心,也让他更加珍惜身边的人。

他不再是那个只会用钱解决问题的霸道总裁,而是变成了一个懂得用心去关心别人、尊重别人的人。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苏晚那一巴掌,还有那两颗掉了的牙。

厉沉舟、苏晚和苏晚奶奶,还有偶尔来凑热闹的苏早,组成了一个温暖又热闹的家庭。他们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聊天,日子过得平淡而幸福。厉沉舟再也不会用金钱去衡量对别人的关心,而是用真心去对待每一个他在乎的人。

他知道,真正的幸福,不是拥有多少财富,而是身边有自己爱的人,有懂得珍惜自己的人,是能够用真心去对待别人,也能收获别人的真心。而这一切,都比任何金钱和权力,都要珍贵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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