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源号庞大的阴影如同垂天之翼,覆盖了暴风城港口。阳光透过舰体装甲上纵横交错的熵霜蚀痕、边缘呈现诡异几何光滑的创口,以及尚未冷却的暗红创焰余烬,在港口地面投下斑驳陆离的光斑,仿佛将异域战场的伤痕直接拓印在了故乡的土地上。死寂只维持了短短一瞬,随即被海啸般的声浪淹没——惊呼、狂喜、恐惧、难以置信的呼喊交织在一起,撼动着古老的石砌码头。
城头,安度因国王紧握栏杆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他年轻的脸庞上混杂着巨大的震撼与更深的不安。他看到了舰艏那枚黯淡却顽强闪烁的星痕徽记,那是远征的象征,是希望的灯塔。但他更无法忽视那些狰狞的创伤:舰体上大片大片如同霉斑般蔓延的紫黑色熵霜,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冰冷与死寂;那些被强行几何化修补的区域,金属呈现出非自然的绝对平滑和棱角,与周围饱经战火的装甲格格不入;还有那些如同熔岩冷却后留下的暗红痕迹,散发着焚尽万物的余威。
“他们回来了…”安度因的声音低沉,目光死死锁定着舰桥观察窗的位置。透过布满蛛网裂纹的水晶,他隐约看到一个静静悬浮的身影。
吉安娜站在他身侧,强大的奥术感知让她比常人更能体会那艘巨舰散发出的恐怖气息:“是的,他们回来了…但卡德加他们带回来的,恐怕不止是胜利的消息。”她望向暮色森林的方向,秀眉紧锁,“还有紧随其后的…黑暗。”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就在港口喧嚣达到顶点的刹那——
暮色森林深处,那道被暗影议会疯狂撕扯的空间裂口,如同狞笑的深渊之口,在惨绿紫火的舔舐下扩张到了极限!汹涌的紫黑熵雾如同溃堤的毒潮,瞬间吞噬了最后几棵枯死的巨树,污秽的亵渎气息冲天而起!裂口内,无数虚骸虫影发出刺耳的嘶鸣,贪婪地探出布满了熵光利齿的口器,如同嗅到了新鲜血肉的鬣狗群,即将冲破最后的屏障!
“门扉洞开!恭迎吾主之息!”暗影议会首领高举骸骨权杖,兜帽下的猩红光芒暴涨,发出非人的尖啸!
然而,这亵渎的狂啸尚未落下,便被一个冰冷、平静、却如同宇宙法则本身宣判的声音,直接在每一个暗影议会成员、甚至每一个被熵雾波及的暮色森林生物灵魂深处响起:
**“你们…在玩火。”**
声音响起的瞬间,时间仿佛被冻结。
港口喧嚣的声浪凝固在空气中。
祭坛上翻腾的邪能紫火定格在扭曲的形态。
裂口中探出的虚骸虫影保持着扑击的姿态。
连那汹涌喷薄的紫黑熵雾,都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保持着翻腾的瞬间。
只有归源号舰桥内,那个悬浮的身影动了。
陈默——或者说,星寂归源者·陈默——缓缓抬起的右臂,伸出的食指,指向了暮色森林的方向。指尖,那一点微小的暗红火星,骤然明亮!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没有毁天灭地的光束。只有一种超越了物理距离、超越了能量形态的**意志抹除**。
嗡!
以那道空间裂口为中心,半径数公里内的所有紫黑色熵雾、惨绿邪能火焰、扭曲的骸骨祭坛、匍匐吟唱的暗影议会成员、以及裂口中那些贪婪的虚骸虫影…所有被熵寂污染或源自熵寂的存在,在同一瞬间,如同被最高权限删除的**数据**,无声无息地化为最基础的能量粒子流,随即彻底湮灭!
没有爆炸,没有残骸,没有惨叫。只有一片突兀的、绝对的**虚无**。仿佛有人用无形的橡皮擦,将那片区域连同其中所有污秽的存在,直接从艾泽拉斯的画布上干干净净地抹掉了。原地只剩下一个巨大的、边缘光滑如镜的半球形深坑,坑壁的土壤和岩石呈现出被瞬间高温玻璃化的奇异光泽,袅袅升起几缕纯净的能量青烟,再无半点熵寂残留。
暮色森林深处,死一般的寂静取代了之前的亵渎喧嚣。风穿过被抹平的区域,发出空洞的呜咽。
港口方向,震天的喧嚣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瞬间哑火。无数张脸凝固在狂喜与惊愕之间,只剩下茫然的空白和对未知力量的绝对恐惧。
城头之上,安度因和吉安娜倒吸一口冷气,脸色煞白。即便是最强大的守护者,也从未见过如此…“干净”的抹杀!这不是魔法,不是圣光,更像是一种…规则的否定!一种对“存在”本身的删除!
归源号舰桥内,同样一片死寂。卡德加、莉亚德琳、格尔宾,以及所有幸存的舰员,都震撼地看着舷窗外那被“抹除”的区域,又看向悬浮在基座前,缓缓放下手指,眼中银灰与暗红光芒平静流转的陈默。
格尔宾的机械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莉亚德琳手中的圣光无声地摇曳着,映照着她眼中深深的敬畏与一丝难以言喻的陌生感。卡德加则死死盯着陈默的背影,奥术感知如同最精密的探针,试图捕捉他灵魂深处哪怕一丝属于“陈默”的波动。刚才那一指,是星寂归源者的力量?还是陈默残存意志的愤怒?他分不清。
陈默的目光从暮色森林的方向收回,似乎穿透了舰体,扫过下方陷入死寂的港口,扫过城头上脸色苍白的安度因和吉安娜。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亘古不变的星辰。
“归源号…降落。”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刚才抹杀一片区域的只是拂去一粒微尘。
庞大的归源号发出低沉的嗡鸣,伤痕累累的舰体在姿态推进器的调整下,缓缓下沉,如同疲惫的巨兽,降落在暴风城港口特意清理出的巨大泊位上。舰体触地的瞬间,大地发出沉闷的呻吟。
舰桥舱门开启。卡德加、莉亚德琳、格尔宾率先走出,身后是沉默而疲惫的远征军幸存者们。他们身上或多或少带着伤,眼神中残留着深空噩梦的阴影,与下方港口劫后余生、却因恐惧而不敢靠近的欢迎人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安度因国王在洛萨和吉安娜的陪同下快步迎上。年轻的国王努力保持着镇定,但眼神深处的惊悸和探寻无法掩饰:“大法师卡德加!莉亚德琳女士!格尔宾大师!欢迎…回家!”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众人身后,那缓缓从舰桥通道走出的身影。
陈默走在最后。熵影长袍的下摆无风自动,如同流淌的暗夜与星火。他银灰与暗红的异色双瞳平静地扫过迎接的众人,目光在掠过港口边缘,那堆被紧急拖曳上岸、仍在冒着青烟的瓦里安之志号巨大残骸时,微微停顿了一瞬。
仅仅是这一瞬的停顿。
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悸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卡德加、莉亚德琳、格尔宾、吉安娜…所有曾与“陈默”并肩作战过的人心中荡开。那不是力量,不是意志,而是一种极其细微的、属于“人”的波澜——一种看到熟悉之物被摧毁的、冰冷的悲伤。
这波动稍纵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陈默的目光已经移开,重新恢复了那深不见底的漠然。他对着安度因,微微颔首,声音平稳无波:“国王陛下。我们…回来了。”
安度因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艾泽拉斯,永远铭记远征军的牺牲与功绩。”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无比凝重,“暮色森林…刚才那是…”
“熵寂的触须。”陈默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已被清除。但污染…已深入此界循环。”他微微抬起手,指向暮色森林更深处,指向艾泽拉斯广袤的大地,“阴影…在胎动。余烬…未熄。”
吉安娜上前一步,冰蓝色的眼眸直视着陈默那双非人的眼瞳,带着法师特有的探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陈默…阁下?熵寂…到底是什么?那‘永寂之核’…我们该如何对抗?”
陈默的目光落在吉安娜身上,那银灰与暗红的瞳孔深处,仿佛有冰冷的星图在旋转。片刻的沉默后,他缓缓开口,声音如同来自宇宙尽头的回响:
**“它是…秩序的终点,存在的坟墓,万物必将回归的…‘静滞点’。”**
**“而艾泽拉斯…”** 他的目光扫过港口,扫过城市,扫向脚下生机勃勃却又暗流涌动的大地,最终定格在遥远的天际线,仿佛穿透了星球,看到了那冰冷注视的源头。
**“…是它眼中…逆流而上的…星火余烬。”**
港口的风,带着海水的咸腥和归源号装甲冷却的金属气息,吹拂而过。无人说话,只有陈默那如同末日预言般的话语,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星火余烬…对抗万物坟墓?希望的火种,在无边的冰冷死寂面前,显得如此微弱而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