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沈时韫那句笨拙却沉甸甸的“自己注意”,向暖踏上了归队的路程。部队的生活紧张而规律,熟悉的号角、口令和训练场让她迅速切换回军人模式。白天,她投入到适应性训练和连队文书中,用忙碌冲淡思念;夜晚,躺在招待所的硬板床上,望着天花板,沈时韫检查她胳膊时专注的侧脸、最后那句低沉的叮嘱,便会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她没有主动联系他。部队有纪律,她也不知道该发些什么。难道说“沈医生,我今天跑了五公里胳膊没事”?太傻气了。她只是把那份思念和悸动,悄悄埋在心底,化作训练时更咬牙的坚持。
归队一周后的一个傍晚,向暖刚结束体能训练,浑身汗湿地走回招待所。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本地一个陌生号码。
她以为是快递或者骚扰电话,随手接起,语气还带着运动后的微喘:“喂,哪位?”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一个清冷熟悉、却似乎比记忆中更低沉几分的嗓音透过听筒传来,瞬间击中了向暖的耳膜:
“是我。”
向暖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又骤然狂跳起来!这个声音……是沈时韫?!
他怎么会用陌生号码打给她?!
巨大的震惊和喜悦让她一时失语,大脑一片空白,只能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沈时韫。”电话那头似乎误会了她的迟疑,又清晰地报上了名字,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向暖却莫名觉得,那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紧绷?
“沈……沈医生?!”向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意外,声调都拔高了不少,“怎么是你?这个号码……”
“工作号。”沈时韫言简意赅地解释,随即切入正题,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静,甚至带着点医生问诊的公事公办,“你胳膊怎么样?适应训练强度了吗?有没有出现疼痛或者不适?”
原来……是来“随访”的?
向暖心里那点旖旎的心思稍微降温,但依旧雀跃不已。他居然还记得关心她的恢复情况!还特意打电话来问!
她赶紧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有力:“报告沈医生!胳膊很好!没有任何不适!五公里、单杠基础练习都没问题!请组织放心!”
她一不小心带出了点汇报工作的口吻,说完自己先不好意思地笑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向暖几乎能想象出沈时韫在电话那微微蹙眉的样子。
“嗯。”他应了一声,似乎对她的回答表示认可,但并没有立刻挂断电话。
短暂的沉默在电话线两端蔓延,只有彼此轻微的呼吸声可闻。
向暖握着手机,手心有些冒汗。她舍不得挂断,搜肠刮肚地想找点话题。
“那个……沈医生,你最近忙吗?”她问完就后悔了,这问题真傻,他什么时候不忙?
“老样子。”沈时韫的回答果然不出所料,平淡无波。
又是一阵沉默。
向暖觉得这气氛太折磨人了,鼓起勇气,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试探道:“沈医生,你专门打电话来问我的胳膊,是不是……有点想我了呀?”
话一出口,她的脸就先红了。这话也太直接、太不害臊了!
电话那头陷入了更长的沉默。久到向暖以为信号断了,或者他已经被她这孟浪的话给吓到直接挂电话了。
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开始懊恼自己的冲动。
就在她准备打个哈哈把话圆过去时,沈时韫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那副冷静的调子,但说出来的话,却让向暖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周三下午,办公室没人。”
向暖:“???”
她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
周三下午,是他以前雷打不动留给她的“小课堂”时间。他说……办公室没人?这是在告诉她,那个时间空出来了?还是……在暗示什么?
这弯绕得也太大了!冰山先生的表达方式真是……别具一格!
但一股巨大的狂喜已经冲昏了向暖的头脑!她才不管他是不是在陈述事实!她只听到了她最想听的信息!
“啊!是吗!”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抑制不住的开心,“那……那太可惜了!我还想着要是能回去‘上课’就好了呢!”
她故意用遗憾的语气说着反话,心跳快得像要蹦出胸膛。
电话那头的沈时韫似乎又沉默了一下,然后,极其简短地回了两个字:
“随你。”
随你?!
这简直是默许!是邀请!是变相的“你想来就可以来”!
向暖感觉自己快要幸福得晕过去了!
“那我下次休假一定回去!沈老师你可要准备好答疑哦!”她趁热打铁,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
“……嗯。”沈时韫又应了一声,声音似乎比刚才更低沉柔和了一点点?也许是她的错觉。
“那……沈医生,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胳膊我会注意的!谢谢你打电话来!”向暖心满意足,懂得见好就收。
“嗯。”沈时韫最后应了一声,然后,电话被挂断了。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向暖还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站在原地,傻笑了好久。
傍晚的风吹过,带着训练场尘土的气息,她却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闻的味道。
他主动打电话来了!
虽然是以“随访”的名义!
但他记得周三下午!
他还说了“随你”!
这简直是里程碑式的重大突破!
向暖抱着手机,看着那个陌生的号码,郑重其事地将其保存下来,联系人姓名输入——
【冰山先生(工作号)】
保存完毕,她看着这个备注,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归队的生活,好像一下子变得充满盼头了。
而下一次休假,也瞬间成了她最期待的日子。
远在医院的沈时韫,挂断电话后,将那个用于临时联系的工作手机放在桌角。
办公室里只剩他一人,窗外暮色渐沉。
他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放松。
那个咋咋呼呼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似乎也驱散了一些周围的冷清。
他看了一眼日历。
距离下一个周三,还有几天。
嗯,只是确认一下患者的康复情况。他对自己说。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