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城门外已聚满了前来迎接的官员。城楼两侧插着各色旗帜,仪仗队的乐手捧着笙箫、鼓手握着鼓槌,舞狮队的艺人也已穿戴好红金相间的狮头,连地面都铺了层干净的红毯,一派庄重的景象。
按清朝礼制,凯旋迎接规格森严,绝不可僭越,对应不同身份有着明确区分:
皇帝亲征凯旋:需于德胜门设“受降仪”,王公大臣全员出城十里迎接,沿途设香案、彩棚,奏《庆平章》,行“三跪九叩”礼,后续还需入太庙告祭,是最高规格;
亲王、郡王凯旋:出城三里迎接,设凉棚、香案,奏《中和乐》,由亲王领衔行礼,行“君臣礼”后可入府设宴,不设献俘环节;
钦差大臣、将军凯旋:出城一里迎接,设凉棚、茶水,奏《喜起乐》,由六部尚书或督抚领衔,行“官礼”,可设接风宴但不可铺张。
此次胤禛以“钦差督赈”身份回朝,按例应按“钦差大臣”规格迎接,奏《喜起乐》、设凉棚,由六部尚书领衔即可。可此刻城楼上,明黄旗帜插得密密麻麻,数量竟与皇帝出行时相当,乐手们捧着的乐谱,赫然是只有皇帝才能用的《庆平章》——这绝非疏忽,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官员队列中,户部侍郎张启祥悄悄瞥了眼身边的吏部郎中李修,两人交换了个隐晦的眼神。张启祥借了国库五万两银子无力偿还,李修更是借了十万两贪墨挪用,两人早就怕了四爷的“铁面”,私下合计着:若能让四爷在“迎接规格”上犯“僭越”之罪,就算不能扳倒他,也能让他暂时搁置追缴欠款的事,为自己争取时间。他们暗中买通了仪仗队的旗手和乐手,故意将规格拔高到皇帝级别,就等四爷上钩,再暗中向康熙告状。
此时官员们已按位次站好:为首的是领侍卫内大臣佟国维,左侧是大学士马齐,右侧是退休老臣魏东亭,三阿哥胤祉、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也在列,但是不见八阿哥——林羽早就知道今天的剧本,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变化,他特意嘱咐胤禟“静观其变,别插手”,自己则称事务繁忙留府,等着看这场“好戏”。
“前方探报!四爷、十三爷的队伍离城门还有两里!”探路侍卫的喊声打破了平静。
张启祥连忙给李修递了个眼色,李修上前一步,对着佟国维躬身道:“佟大人,四爷赈灾有功,咱们理应隆重些,不如让乐手们奏《庆平章》,多展几面明黄旗,也显我大清对功臣的重视!”
佟国维本就在这阳光中站久了,头也有点晕,没细想便点头:“奏乐!升旗!”
乐声骤然响起,《庆平章》的庄严旋律回荡在城门内外,明黄旗帜被尽数展开,在晨光里刺眼夺目。魏东亭脸色一变,刚要开口劝阻:“佟大人,这不合规制!《庆平章》是皇上专属……”,佟国维一听好像是不对,但这主意又不是他出的,想了想就没有做什么表示。
一里外,四爷正坐在马车里翻看赈灾账目,忽然听到隐隐约约的乐曲声,眉头瞬间拧紧——这《庆平章》他只在康熙的寿宴和祭天典礼上听过,怎么会出现在迎接自己的场合?他掀开车帘,抬头望向城门,只见明黄旗帜密密麻麻,数量远超规格,脸色瞬间沉如寒冰,周身的寒气让身边的侍卫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快!去阻止他们!”四爷厉声吩咐贴身侍卫,“告诉城门外的官员,他们用的乐曲、旗帜都是皇上专属,这是陷我于‘僭越’之罪!让他们立刻换《喜起乐》,撤去多余的明黄旗,按钦差规格来!若敢拖延,后果自负!”
侍卫策马疾驰,片刻就到了城门外,将胤禛的话原原本本吼了出来。张启祥和李修脸色骤变,刚想辩解,就见马齐厉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换!想让四爷担‘僭越’的罪名,你们担待得起吗?”
旗手和乐手们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撤旗换乐谱,总算在胤禛队伍抵达前,将规格调整回钦差级别——只留三面“钦差督赈”明黄旗,乐声也换成了《喜起乐》。
马车在城门前停下,四爷翻身下车,目光扫过城楼的旗帜和乐手,确认规制无误,脸色才稍缓。他对着躬身行礼的官员们微微颔首:“诸位大人不必多礼,我此次只是奉旨办差,不敢当此迎接。”
十三爷笑着上前:“佟大人、马大人,一路赶来多亏了京里支援,咱们总算没辜负皇上的托付!”
“十三爷客气了!”马齐连忙应和,又转向四爷,“我们已在‘悦来楼’备了接风宴,四爷一路辛苦,不如先歇歇,喝几杯薄酒?”
张启祥也凑上来,满脸堆笑:“四爷,这宴席是大家的心意,您就赏脸吧,咱们边喝边聊……”。
胤禛却摆了摆手,眼神骤然锐利:“接风宴不必了。我回朝途中已接皇阿玛旨意,命我总领追缴国库欠款,限一个月内追回所有借银。此事事关国本,耽误不得,而且我刚回来,还需面见皇阿玛。”
佟国维还想劝:“四爷,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不必!”四爷猛地抬手,将侍卫捧着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哐当”一声,茶杯碎裂,茶水溅了张启祥一裤腿。众人皆惊,连大气都不敢喘。
四爷的声音带着雷霆之威:“我知道,有人故意在迎接规格上做手脚,想陷我于不义;也有人想借宴席说情,拖延还款。但我不怕告诉你们——追缴欠款,无论涉及到谁,哪怕是亲王郡王、皇亲国戚,我都一律按律严惩,绝不姑息!谁要是还抱着侥幸心理,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说完,他不再看众人惨白的脸色,对着胤祥道:“十三弟,走!”两人登上马车,车队绝尘而去,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一群心惊胆战的官员。
张启祥擦着裤腿上的茶水,脸色难看至极;佟国维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重重叹了口气:“四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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