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温久末眼睛瞪得像铜铃。
“牛蛙啊关兄!”他激动得又是一巴掌拍在关子元背上“怪不得你物理这么强,这天赋是祖传的buff啊!从小耳濡目染,想不强都难!t大教授的儿子,啧啧!”
温久末沉浸在发现“学二代”的兴奋里,唾沫星子横飞。
他身旁的林小满却看得分明——关子元在听到父亲名字的瞬间,脸上掠过一丝极快的刺痛。
虽然她今天也是第一次知道关父的具体身份,但关家那点家事,她心知肚明。
“咳!”
林小满悄悄地地给了温久末的小腿一脚。
“嗷!”
温久末吃痛,呲牙咧嘴地看向林小满,只见她拼命朝关子元的方向努嘴。
温久末这才后知后觉地看向关子元——那张年轻俊朗的脸上,刚才一闪而过的阴霾已消失无踪。
关子元扯了扯嘴角,声音平淡,“我父亲……不太管我。他有新的家庭了。”
温久末张着嘴,彻底石化,黝黑的脸庞瞬间涨得通红。
我真该死啊!
我真该死啊!
我真该死啊!
温久末在心里疯狂抽自己耳光。
“关老师……”林小满担忧地小声唤他。
“没关系的,真的。”关子元嘴角扯出一抹笑。
“时间到咯!同学们!我们进行下一环节!”
王继红老师充满活力的声音如同救场的天籁,适时响起,驱散了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林小满和温久末的目光全程胶着在关子元脸上,但他只是平静地转回头,望向圆心处的老师。
那份云淡风轻,让两人几乎要怀疑,那一瞬间的失态,真的只是他们眼花。
——
晚八点,理学楼办公室。
关子元站在邓丽华教授课题组办公室门外,轻轻敲响了门扉。
这是他来邓老师组报到的第一天。
门内传出的声音却让他准备推门的手瞬间僵住。
那是苏悦的声音。
平日里总是温柔似水的声音,此刻却似乎裹着一层锐利的冰霜。
“告诉我,这个推导过程中,第(3)式到第(4)式的变换依据是什么?你引用的近似条件,其适用范围是否严格覆盖了你设定的工况?”
“科研数据,是能用‘差不多’、‘大概其’来搪塞的吗?物理学的精密,是可以用‘近似等价’随意践踏的吗?”没有丝毫人身攻击,却将对方科研态度上的懈怠解剖的体无完肤。
那是一种对物理学近乎偏执的敬畏。
一个穿着皱巴巴格子衬衫的男生垂着头站在苏悦办公桌旁,背脊微驼。
他小声辩解,但底气明显不足。
“可是苏老师……在这种特定的、我们关注的简化模型下,考虑到主控因素,这两个物理量……确实可以认为是近似等价的……”
“近似等价?”苏悦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度,“你考虑过空气阻力的非线性影响吗?哪怕它微小!你量化过温度梯度带来的系统性偏差吗?这不是高中物理的课后习题,可以随意忽略‘次要因素’!我们的每一步推导都必须经得起推敲!‘差不多’思维,是对科研的侮辱。”
办公室里落针可闻。
“回去,重新推导。每一步变换,必须标注清晰的理论或实验依据;每一个近似,必须明确其引入的误差量级和适用范围。改好,再来。”
“是,苏老师!”
男生如蒙大赦,逃也似的转身冲向门口,仓惶间差点和站在门外的关子元撞个满怀。
他匆匆瞥了关子元一眼,埋头快步走进隔壁办公室。
苏悦的目光随之落在了门口的关子元身上。
她脸上的冰霜瞬间消融,眼底掠过一丝柔和暖意,仿佛在说:果然是你。
“那个……悦姐,”关子元定了定神,“我来学习了。”
苏悦指了指旁边一张空着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欢迎。”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和底色,“子元,你要明白,科研和竞赛不同。”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竞赛追求速度和技巧,而科研,追求的是真理本身,是逻辑链条的绝对严谨,容不得半分马虎与侥幸。”
说完,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有片刻的游离,随即又迅速将心神拉回现实,目光重新聚焦在关子元身上。
苏悦在电脑上选中了几篇pdF文献,打印好,递向关子元。
“这是入门必读的几篇奠基性综述和核心文献,你的首要任务,是读懂它们,做好批注。隔壁的学生办公室有空的工位,你可以去那边看。”
关子元接过那叠沉甸甸的纸张,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份“入学礼”的重量。
就在这时,苏悦抬眼看向他,声音压低了些,“不过,别耽误了你的正业。”
她眨眨眼,“——尤其是,你那位‘老朋友’,英语。”
关子元心头一热,郑重地点头。
“嗯,我知道的,悦姐。”
——
隔壁的学生办公室。
关子元在无人的角落找到一个相对整洁的空位,一屁股坐下。
他倒不是真的有多想立刻啃透这些天书,更多的是一种隐秘的兴奋与期待。
看完了,就能名正言顺地和苏老师“讨论讨论”了。
他掏出笔,打开翻译软件,开始专注阅读。
大约半小时后,当关子元正试图理解一个复杂的波函数叠加态时,一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牢牢锁定了他。
他抬起头,只见刚才在苏悦办公室里被“学术审判”的格子衬衫男生,伸长了脖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看了一会儿,似乎觉得隔岸观火不过瘾,他干脆站起身,径直走到了关子元桌边。
“嗨,师弟,”他开口道,“你是……苏老师新招的学生?”
关子元放下笔,抬起头。
“嗯……算是吧。”
格子衫男生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铜铃。
“我靠!苏老师她……她有亲学生了?!”
据他所知,自从那场风波后,苏老师已经好几年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自己”的学生了,一直都是在协助邓老师指导。
关子元被他这过激的反应弄得有点莫名其妙。
“我是本科生……进组学习……怎么了学长?”
“哦哦,没事,怪不得!”
格子衫男生意识到失态,连忙摆手。
为了掩饰尴尬,也为了找回点学长的场子,格子衫男生拉过旁边一张布满灰尘的空椅子坐下,努力摆出热心前辈的姿态。
“以后有啥搞不定的,尽管来问学长!别客气!我叫孟钊,邓老师的博士,专攻柔性力学这块的,苏老师那边的领域我也懂一些!”
他身体前倾,目光落在关子元摊开的文献上。
正是那篇让他读硕士时耗时近一个月才勉强理顺的量子力学经典综述。
“我得在师弟面前找找场子。”孟钊心想。
他指着其中一段极其晦涩的推导,带着点学长优越感,问道:“诶,师弟,正好看到这儿了?这段挺绕的,你理解得怎么样了?我当初看的时候可是卡了好久……”
关子元目光扫过那段推导,简意赅地解释了两句其数学本质。
思路清晰,直指要害。
孟钊脸上的笑容彻底冻僵。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分钟。
“那这里呢?”
孟钊有些急了,开始跟关子元针对这篇论文探讨起来。
十几分钟后。
孟钊感觉天塌了。
他完完全全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一个刚进组的本科生?!
对这篇他当年作为硕士生啃了一个月的论文理解深度和切入角度,竟然如此犀利?!
而且……这小子好像才坐在这里看了区区半个小时?!
孟钊感觉自己的学术尊严和世界观遭到了毁灭性打击。
他本想在新来的小学弟面前展示一下资深学长的博学与经验,顺便建立点革命友谊,万万没想到……
这哪是懵懂小学弟?这分明是块深藏不露的钛合金铁板!
“你……你……”
孟钊声音磕磕巴巴,刚才努力维持的学长形象碎了一地。
“你到底是什么来路?”
关子元抬起头,一脸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位怀疑人生的博士生学长:
“我叫关子元,是个大一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