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关赛罗眼尖,一眼就发现了坐在长椅上的关子元,像只撒欢的小狗般连跑带跳地扑了过来,一把抓住关子元的胳膊用力摇晃。
“大哥!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了?”
“呵呵呵……”关子元扯了扯嘴角,发出几声干巴巴的笑,算是回应。
他能感觉到旁边一道冰冷的视线几乎要将他刺穿。
果然,陈莉看着自己儿子对着关子元那副热络依赖的模样,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她胸口堵着一股无名火,怎么都想不通,自己平时没少在儿子面前贬低关子元是“上不得台面的野种”,为什么这小子一见到关子元,还是像见了亲哥一样贴上去?
“心心!跟你说了多少次,别乱叫!没规矩!”陈莉声音尖利地训斥道,试图用威严掩盖那份挫败感。
关赛罗不服气地嘟起嘴,非但没松开,反而把关子元的胳膊抱得更紧了。
“他就是我大哥!”
小孩子的心思最是单纯直接,谁对他好他能不知道吗?
当初关子元送给他的赛罗奥特曼限定卡片,让平时人缘不怎么地的他在同学面前大大的出了一波风头。
这小子也是出奇的仁义,愣是没有把这个事透露给关键和陈莉。
三人之间弥漫开一种尴尬的沉默。
陈莉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
“心心乖,你先去外面买个冰淇淋吃,妈妈跟你……大哥,说几句话。”
“好耶!我要吃草莓味的!”
关赛罗到底是个孩子,一听有冰淇淋,立刻松开关子元,欢天喜地地跑了出去。
宠物医院等候区的空气,在关赛罗离开后瞬间降至冰点。
陈莉脸上那层勉强的礼貌面具彻底碎裂。
她冷哼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依旧安稳坐着的关子元,话语像淬了毒的针:
“怎么?见到长辈连屁股都懒得抬一下?许敏就是这么教你的?一点教养都没有!”
关子元眼皮都没抬一下,专注地抚摸着怀里那只不知何时已安心睡着的小加菲猫,指尖感受着它细微温暖的呼吸。
“关子元!我跟你说话呢!你聋了吗?!”陈莉的声音拔高,引得前台护士都侧目看来。
关子元终于缓缓抬起头,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审视着陈莉。
她眉眼间与陈滨昂确有几分相似,都带着一种刻薄的精明。
他淡淡地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语气毫无波澜:“哦。”
陈莉被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彻底激怒,她抱着双臂,语速极快,充满了攻击性:
“我没空在这儿跟你演什么母慈子孝的戏码!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到底想怎么样?论文?还是钱?行,我替你爸答应了,给你!要多少开个价!拿了钱就赶紧滚蛋,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碍眼!知道吗?”
“噗嗤——”
关子元实在没忍住,低笑出声。
人在极度无语时,大概都会笑出来。
他这声笑更是火上浇油,陈莉保养得宜的脸瞬间涨红:“你笑什么?!”
“陈阿姨,”关子元终于开口, “您刚才也说了,‘母慈子孝’。这四个字,前提是‘母慈’,然后才有‘子孝’。您这副样子,别说我不会尊重您,就算在关赛罗眼里,您觉得您有半点值得孩子尊敬的威严吗?”
他低下头,继续轻柔地顺着小加菲的毛,语气转而冷然:
“还有,请您不要总是用您那套龌龊的心思来揣度别人。我不图关键任何东西,他的钱,他的势,他的资源,你们尽管守着,我关子元不稀罕。他怎么样,是死是活,都跟我没关系。”
“哼,说得比唱得好听!”陈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尖刻,“你不图?那你天天上蹿下跳地举报这个举报那个是为什么?现在连我哥哥的工作都被你搅黄了!不就是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吸引你爸爸的注意力吗?不就是想让他看看你多有‘本事’,好让他给你铺路?我告诉你,别做梦了!关键的一切将来都是我们心心的,你一分都别想沾!”
关子元怀里的小加菲在睡梦中发出舒适的呼噜声,它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找到了安全感,不再需要乞求过去主人的怜爱。
一如关子元此刻的心境,他早已不再奢求那份从未属于过他的、扭曲的“父爱”。
看着陈莉那张因嫉妒和恐惧而扭曲的脸,关子元忽然觉得有些可悲。
他眯了眯眼,轻轻叹了口气,决定抛出杀手锏。
“哦,对了,有件事可能忘了告诉您。”他语气轻描淡写,“去年年末,关键之所以被调查,学术不端的事情被翻出来,包括他抢人论文、恶意拦截别人项目那些烂事——没错,是我实名举报的。”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瞬间僵住的陈莉:
“陈阿姨,您说,如果我真是图他的资源,想让他给我铺路,我把自己想攀附的大树举报倒了,这是什么逻辑?自断前程吗?”
“什么?!是……是你这个小谏人……”陈莉如遭雷击,手指颤抖地指着关子元。
“骂人之前,我劝您先动动脑子。”关子元打断她,“前段时间,我有个‘优秀’的同学,叫闫瑾,莫名其妙多了五篇顶刊二作。巧了,她好像是您外甥陈世安的女朋友?更巧的是,这些论文的原始作者,我都联系上了。他们都说,自己的署名被往后挪了一位,二作的位置,给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您说,如果我把这些证据再往上递一递,您丈夫,还有您那位好外甥,会不会更倒霉?”
陈莉的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指着关子元的手指无力地垂了下来,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力气,踉跄一步,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您……你就跟你那个妈一样……犯……犯贱……”
“您翻来覆去也就只会这两句了。”关子元站起身,抱着小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真是……文化有限。”
他不再看失魂落魄的陈莉,抱着怀里新得的温暖,转身走向留观区:
“麻烦您以后,别总以己度人。我不去争抢不属于我的东西,也请您,别再把我当成假想敌。回见。”
以己度人。
这四个字,像一把精准的匕首,狠狠刺中了陈莉内心最隐秘、最疼痛的伤疤。
她瘫软在冰凉的塑料椅上,眼神空洞。
童年的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父亲陈清泉永远偏向哥哥。
无论她如何乖巧讨好,得到的永远是不如哥哥的评价。
资源、机会、出国深造……所有的一切都是陈滨昂的,哪怕他烂泥扶不上墙。
而自己,高中都没能读完,最后只能在父亲的安排下,在单位财务处挂个闲职,混混日子。
她一直以为,关子元如今的“上蹿下跳”、“哗众取宠”,和她当年拼命想吸引父亲注意力的心态一模一样。
都是为了争,为了抢。
可刚才关子元的话,像一盆冰水浇醒了她。
如果他真的想争,怎么会去举报关键?那不是自断臂膀吗?
难道……他真的不在乎?
难道……自己一直以来,都错了吗?
这种认知上的颠覆,让她陷入了巨大的茫然和自我怀疑之中,久久无法回神。
——
当苏悦提着新买的猫包、食盆等物品回来时,小橘子已经醒了。
它戴着伊丽莎白圈,瘫在笼子里,眼神空洞。
表情复杂地融合了三分疑惑、三分悲伤,还有三分不可思议。
我那么大两个蛋蛋呢?怎么一觉醒来就没了?!
悲愤交加,小橘子忍不住用沙哑的嗓子发出控诉的嚎叫,仿佛在唱一曲猫生悲歌:
“好烦做猫真的好难,每天想吃罐罐,我妈却非大款~”
“好烦刚想把恋爱谈,却被嘎了蛋蛋~”
看着它那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关子元略带同情地摸了摸它的头。
“没了根的孩子,是真惨啊。”他感同身受地小声嘀咕。
医生过来交代了注意事项,开了止痛药,叮嘱关子元每天要给小橘子的伤口涂药。
关子元认真点头,同为雄性,他完全能理解这种切肤之痛。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绝妙的主意,嘴角勾起一抹坏笑,看向苏悦:
“姐姐,我想到给小橘子起什么大名了!”
“嗯?叫什么?”苏悦好奇。
“前段时间你不是带我看了《甄嬛传》吗?里面那个太监总管,叫苏培盛,对不对?”关子元憋着笑,“你看,正好跟你姓苏,而且,非常符合小橘子此时此刻的状态。”
“噗——哈哈哈哈!”苏悦先是一愣,随即被这个带着十足恶趣味却又异常贴切的名字逗笑。
她弯下腰,凑到猫笼前,忍着笑意,认真地唤了一声:“苏培盛~”
“喵……嗷……”笼子里的猫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似乎……并没有很排斥这个注定要跟随它一生的新名号?
二人拎着情绪低落的“苏培盛”,抱着乖巧窝在关子元怀里的小加菲,去前台办理领养手续。陈莉和关赛罗早已不见踪影。
填写领养协议时,笔尖在“宠物姓名”一栏顿住了。
“这只小加菲,原来叫什么名字?”苏悦问前台护士。
“它叫花花。”护士笑着回答。
“花花……”关子元低头看了看小家伙身上三种颜色的斑纹,又看了看它那永远像受了委屈似的耷拉着的眼皮和嘴角,点了点头,“这名字挺形象的,不如大名就沿用这个风格?”
“那你说,它的大名到底叫什么呢?”苏悦指了指关子元怀里的小家伙。
“文艺一点,叫苏东坡?”关子元建议道。
苏悦摇摇头。
“这一只,跟你姓吧。你想要文艺一点的话……”
她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灵光:“叫‘关雎尔’怎么样?取自《诗经》里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听起来既雅致,又安静美好。”
关子元眼睛一亮,立刻赞同:“好名字!就叫关雎尔!”
“嘎~嗷……”小加菲在他怀里舒服地眯起眼,轻轻叫了一声,仿佛也在表示认可。
真好。
关子元看着苏悦,又看了看怀里的小猫,心里被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填满。
他和苏悦有“孩子”了。
一个跟他姓,关雎尔。
一个跟她姓,苏培盛。
这种感觉,平静,踏实,而又充满希望。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