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张无忌已用凉水擦了把脸,将凌乱的长发束起。粗布巾子在铜盆里涮出的水泛着灰黄,混着昨日操练留下的尘土。他随意扒了两口冷透的麦饼,便握着腰间竹哨出了营帐。
石板路上结着薄霜,踩上去咯吱作响。张无忌裹紧披风,望着东边天际裂开的鱼肚白,远处山峦的轮廓在雾霭中若隐若现。城墙上换岗的士卒见他走来,纷纷挺直腰杆行礼,铁甲碰撞声惊飞了檐下栖息的寒鸦。
他登上城楼,双手撑着斑驳的城垛。晨风卷着关外的寒意扑面而来,吹散了他鬓角的碎发。脚下是蜿蜒的河谷,拒马桩在晨雾中如蛰伏的野兽,锋利的竹尖上还凝着昨夜的霜花。远处传来零星的马蹄声,那是提前出发的斥候,身影渐渐没入山道。
张无忌深吸一口气,胸腔里满是晨露与泥土混合的气息。他摸出腰间的牛皮水囊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下肚,让他想起冰火岛上终年不化的冰川。城楼上值守的老兵抱着长枪凑过来,递给他一块烤得焦香的面饼:“主公,尝尝,今早新烤的。”
接过面饼时,张无忌注意到老兵掌心的冻疮,那是常年握枪留下的痕迹。他咬了一口面饼,麦香混着烟火气在口中散开,望着渐渐明亮的天际,忽然觉得这粗糙的面饼,比明教膳堂里的珍馐美馔更让人踏实。远处传来公鸡打鸣,新的一天,又在大散关的城墙上开始了。
日头悬至中天时,演武场上蒸腾的暑气裹着汗味。张无忌取下腰间被汗水浸透的竹哨,看着士卒们收刀归营,铁甲在阳光下泛着刺目的光。他扯下脖颈间的汗巾随意擦了把脸,粗布划过晒伤的皮肤,隐隐发烫。
回到营帐时,案头的凉茶早已凉透。张无忌灌下半碗,瘫坐在草垫上,刚要闭眼小憩,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主公!孛罗帖木儿派了使者!”宋青书大步掀帘而入,羽扇还握在手中,额角沁着薄汗,“说是要与咱们交好,巡逻小队半道撞见,已将人带至关前。”
张无忌猛地坐直,茶碗重重搁在木案上,溅出的水渍晕开了边缘的军用地图。他望着宋青书紧绷的神色,想起三日前交手时孛罗帖木儿眼中的狠厉——那等崇尚武力之人,怎会突然示好?
“备马。”他起身披上玄色衣袍,腰间的玄铁令牌随着动作轻响,“去会会这位使者,顺便看看关外动静。”踏出营帐时,正午的日头刺得人睁不开眼,远处城楼上“明”字军旗猎猎作响,倒像是预示着一场风雨欲来。
烈日当空,城门下的石板路被晒得发烫。张无忌踏着碎步而来,玄色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只见使者身着镶金边的藏青长袍,腰间弯刀泛着冷光,见他走近,单膝跪地行了个吐蕃大礼:“明公威名,我家将军如雷贯耳,特遣小人送上薄礼,愿结永世之好。”
张无忌目光扫过使者身后驮着锦缎、美酒的骆驼队,不动声色地微微颔首。他转身看向宋青书,见对方扇子轻点三下——这是提前约定的暗号,暗示来者携有兵器,不可掉以轻心。
“既如此,请到营中一叙。”张无忌侧身引路,带着众人穿过熙熙攘攘的关隘。百姓们好奇地探头张望,窃窃私语声混着兵器坊的锻造声,在热浪中此起彼伏。
进了营帐,张无忌抬手示意众人落座,目光却始终盯着使者腰间微微凸起的暗袋。他伸手倒了两碗粗茶,茶汤在粗陶碗中泛起涟漪:“贵军前日出兵大散关,今日却言交好,不知将军是何用意?”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战马嘶鸣,惊得使者瞳孔骤然收缩。
使者指尖摩挲着鎏金刀柄,面上却堆起笑意,茶汤热气氤氲间,他端碗轻抿:\"明公有所不知,前日一战,我家将军对明公的武功谋略钦佩至极。\"说罢,他突然将茶碗重重一放,金属护腕撞在木案上发出闷响,\"元廷苛政猛于虎,孛罗将军早有倒戈之意,此番特备厚礼,愿与明公共举义旗!\"
话音未落,他身后两名随从突然掀开袍角,露出藏在靴筒里的短刃。帐外风沙骤起,将\"明\"字军旗卷得猎猎作响,使者却似浑然不觉,只将腰间暗袋里的密信抽出半截,羊皮纸上的朱砂印在日光下泛着血光:\"这是元军粮草布防图,若明公不信,小人甘愿以项上人头担保!\"
张无忌指尖叩着木案,节奏不疾不徐,目光如鹰隼般盯着使者腰间若隐若现的密信。帐内温度仿佛随着他的话语骤然下降:“竟如此心诚?前日你家将军铁骑踏关,刀下亡魂犹在眼前,今日便捧几张图卷称兄道弟,当我大散关是三岁孩童?”他忽然起身,玄色衣袍带起的劲风掀翻案上茶碗,褐色茶汤在粗粝的羊毛毡上蜿蜒如血。
“游牧民族最重血脉,”他逼近使者,周身隐约腾起赤蓝交织的真气,将对方身上的藏香气息都压了下去,“孛罗帖木儿若真有倒戈之心,为何不亲至?你身后随从靴中藏刃,暗袋里的‘布防图’怕也是引我入瓮的诱饵。”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兵器出鞘的铮鸣——正是他提前埋伏的五行旗精锐。
宋青书摇着羽扇踱到他身侧,被冷汗洇得发皱:“主公所言极是,元人狡诈,这等天上掉馅饼的‘诚意’,不接也罢。”
张无忌周身腾起的赤蓝真气如无形重锤,压得帐内空气愈发凝滞。使者喉结滚动,后颈冷汗顺着藏袍领口蜿蜒而下,却仍维持着挺拔坐姿,指尖摩挲鎏金刀柄的动作不见半分慌乱:\"明公若不信,大可派人随我查验粮草布防虚实。\"他忽然掀开右臂衣袖,露出狰狞的旧疤,\"这是三年前随孛罗将军抵御北元叛军所留,将军对元廷积怨已久,绝非虚言。\"
帐外烈日透过牛皮帐篷,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使者迎着张无忌如炬的目光,反而向前倾身,藏香混着汗味扑面而来:\"草原上的狼从不会为虚名折腰,孛罗将军愿以三千精骑为投名状,只求明公...\"话音戛然而止,他腰间暗袋突然渗出暗红血迹,竟是被暗藏的机关弩箭洞穿。
张无忌望着使者腰间渗出的血迹,忽然轻笑出声,指尖却已凝起赤蓝真气——那血迹不是人血,而是用朱砂混了羊血调的赝品,此刻在阳光下正泛着可疑的橘色。“三年前的旧疤?”他抬手轻挥,真气如刀割开使者袖口,露出底下光滑的皮肤,“若真要结盟,怎会派个连刀疤都要画的细作?”
帐外突然传来金铁交鸣,宋青书摇扇指向使者随从:“搜他们靴底!”话音未落,两名民兵已按住随从,从靴跟抽出卷成细条的密信,羊皮纸上赫然盖着元廷太尉府的火漆印。使者瞳孔骤缩,终于撕下伪装,右手成爪直取张无忌面门,指尖藏着的毒针泛着幽蓝——正是暗器。
“哼”。张无忌不退反进,九阳真气化作烈焰之势撞上对方阴毒爪劲,赤蓝二气在帐中爆开,将牛皮帐篷烧出个大洞。九阴真气又迅速向周蔓延,冻结焚烧的趋势,阳光穿透破口洒落,正照见使者被震飞的身影,以及他怀中掉落的令牌——那是元廷“鹰犬卫”的金鹰令,专司刺探暗杀。宋青书捡起令牌冷笑:“原来不是孛罗的人,是顺帝的狗。”
张无忌望着使者骤然紧绷的眉眼,笑意愈发清冷,指腹擦过掌心凝结的薄霜——那是九阴真气流转时的余韵。\"画虎画皮难画骨,连伤疤都能造假,还有什么是真的?\"他屈指弹向对方腰间渗血处,一道炽热真气破空而去,瞬间将假血灼成焦黑的痕迹,\"草原的狼若是要咬对手,断不会摇着尾巴送肉。\"
宋青书手中羽扇突然停住,扇骨重重敲在案上:\"敢在大散关玩这等把戏!\"话音未落,张无忌已闪电般扣住使者腕脉,九阳真气如滚烫的铁水灌入对方经脉。\"说,元廷这次埋了多少暗桩?\"他周身赤蓝真气翻涌,将帐内烛火尽数扑灭,唯有眼底寒芒如刀,\"再不说实话,我便让你尝尝冰火交加的滋味。\"
使者喉间溢出闷哼,额角青筋暴起如蚯蚓游走,被张无忌扣住的手腕传来仿佛骨裂的剧痛,九阳与九阴真气在经脉里绞杀,时而如烈火焚身,时而似冰锥刺骨。他咬碎口中藏着的毒丸外壳,却被张无忌指尖真气震得牙关合拢,碎末混着血沫从嘴角溢出:“明公......好狠的手段......”
喉间腥甜翻涌,他却忽然露出染血的牙齿笑了,目光扫过帐外晃动的人影:“元廷的暗桩......就像草原上的草,烧不尽的......”话音未落,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暗红血沫喷在张无忌衣襟上,瞳孔却在瞬间蒙上灰翳——竟是服下了西域奇毒“含笑半步颠”,毒发之快连神医胡青牛都难施救。
宋青书扑到近前时,使者已经气绝,右手死死攥着半片衣角。张无忌掰开僵硬的手指,掌心里躺着枚刻着狼头的铜哨,边缘还沾着新鲜血渍。他望着铜哨上模糊的纹路,忽然想起方才帐外那声被风揉碎的马嘶——那不是普通战马的嘶鸣,而是元廷“夜魇骑”特有的暗号。
\"传我令,\"他将铜哨收入袖中,声线沉稳如寒铁,\"所有了望塔燃起烽火,拒马桩沿要道布防,弓弩手三日内不得离位。\"望着使者的尸身,他抬手覆上对方睁大的双眼,\"用重弩将尸体射回元营,附上文书:大散关以武止戈,以诚待人,若再行奸计,下次送来的就不是尸体,而是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