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厨把最后一道清蒸鲈鱼端上桌时，餐厅已经弥漫着令人胃口大开的香气。
路秋坐在主位上，沈茹在她旁边拉开椅子坐下。
私厨笑吟吟地给两人盛饭：“今天特意买了新鲜鲈鱼，路总和沈小姐最近工作辛苦，要补补。”
“谢谢，”路秋接过饭碗，心里涌起一丝暖意。
沈茹夹了一筷子鲈鱼，鲜嫩的鱼肉沾着豉油，正要送入口中——
“别动。”
路秋突然出声，同时伸手按住了沈茹的手腕。沈茹愣住，筷子悬在半空，鱼肉差点掉回盘子里。
路秋松开手，拿起公筷，动作精准地从沈茹筷子尖夹走那片沾了香菜末的鱼肉，转而从盘子另一侧夹了块完全没沾香菜的，放进沈茹碗里。
“这里没香菜。”
幸好贫尼眼疾手快！佛祖保佑，没让她沾到半点香菜！
沈茹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确实不爱吃香菜，但...路秋是怎么知道的？她明明从来没提过。
私厨在一旁偷笑，小声解释：“上次做香菜拌豆腐，沈小姐把香菜都挑出来了。路总看见了，特意嘱咐我以后做菜把香菜分开放。”
“路总记性可好了。”
小尼姑的耳根红了，这私厨怎么说话没轻没重的，她那次只是碰巧看见了，随口那么一提醒罢了。
沈茹低头看着碗里那块重新夹的鱼肉，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那个...”沈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谢谢你记得我不吃香菜。”
“呵呵，”路秋尴尬应声一笑。
吃完饭后，沈茹站起身：“我先上楼洗漱了，茶很好喝，谢谢。”
路秋不敢抬头，但内心：贫尼的清心茶…效果似乎不错？
临海港沉管隧道南段施工现场，重型机械的轰鸣、金属与岩石的摩擦嘶吼、工人们的呼喊构成的噪音冲破耳膜。
路秋和张助理站在临时搭建的观测平台上，头上戴着醒目的白色安全帽，身上套着反光背心，在一群灰头土脸的技术人员中显得格格不入。
她身边站着头发乱成鸟窝的项目总工和技术专家江博士，几人的目光都紧紧锁定着前方巨大的施工竖井。
竖井深处，那台从秦以山公司紧急调运来的德国岩层探测设备正发出低沉而有力的嗡鸣。高精度传感器深入岩层断层带，将实时数据传回地面控制中心。
“江博士，”路秋看不懂那些跳跃的曲线和复杂的参数，只能将目光投向身边这位头发花白的技术权威，“这新设备…效果怎么样？能凿穿吗？”
江博士扶了扶眼镜，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盯着实时监测屏幕，声音有些沙哑：“路总，比预期要好！好很多！”
他用力拍了下栏杆，“按照这个效率，保守估计，三天！最多三天！就能给盾构机撕开一条通道！预算…绝对能控制在之前预估的十分之一以内！甚至更低！”
路秋长呼一口气，还真让秦以山坑着了！
可恶！
就在这时，一个同样戴着白色安全帽的身影，在另一名工程师的陪同下走上了观测平台。
“路总，”噪声下，秦以山扯着嗓子：“验收得如何？我这‘大块头’，没让您失望吧？”
路秋转过身，迎着秦以山的目光。
心中的巨石放下大半，但看到这张酷似师姐、却又精于算计的脸，被坑的不爽又浮了上来。
“嗯…马马虎虎吧，勉强能用。”
秦以山眉梢微挑，似乎并不意外路秋的嘴硬。
她微微一笑，直奔主题：“既然设备效果达到预期，路总，我们的合同…也该签字生效了吧？”
她身后的助手立刻递过来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厚达几十页的股权转让合同草案，张助理和江博士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毕竟，这设备效果是实打实的，救命之恩大于天，5%虽然肉疼，但项目能活下来才是关键！
不过，路秋没想就这么便宜秦以山。
她平静地抬起右手，对着秦以山，缓缓地竖起了两根手指。
“3%。”
秦以山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立马哼声：“路总，您这是什么意思？出尔反尔？玩我呢？”
张助理有点摸不着头脑了，路总这是要干嘛？！临时砍价？！在这种关头？！这…这不是要激怒秦以山吗？！
面对秦以山的质问，路秋没有任何慌乱。
“秦总此言差矣。”
“世间万物，自有其因果缘法。秦总今日携设备而来，解我路氏燃眉之急，此乃善因。然所求之果，5%之股权，却非正果，乃是贪念所生之业障果。”
简单来说：这设备，是善缘，是好事儿！但你要5%，这就是贪！大贪特贪！要遭报应的！”
张诚听了这话，宁愿眼前一黑从平台上栽下去！
完了完了！路总的老毛病又犯了！
这次还是在秦以山面前！项目要黄！
江博士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他完全听不懂路总在说什么！什么因果？什么业障？现在不是谈商业合作吗？！
秦以山更是彻底懵了！
这么久了，她什么谈判手段没见过？威逼利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甚至撒泼打滚…她都应对自如。
可这…这上来就说贪念？说业障？！
路秋这是在玩什么把戏？
就在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佛理惊雷劈得外焦里嫩时，路秋的还在继续：
“《金刚经》有云：‘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秦总执着于5%这‘未来’之果，却不知此果乃虚妄。强求之，反生无穷烦恼业障。”
“且看此地，岩层坚硬，如众生心性之刚强顽固。设备锋利，如佛法智慧之利剑。促凝剂渗透，如慈悲甘露之润泽。三者合力，方显破障之功。此乃众缘和合之力，非一人一器之功也。”
秦以山：？？？我是谁我在哪？她在念什么经？
张诚：……佛祖啊！收了神通吧！
江博士：我是搞地质的，不是搞玄学的啊！
路秋看着几人的痴呆样，自觉效果不错，师姐曾经说过：贪心不足蛇吞象！强扭的瓜不甜！强要5%，那就是强扭！瓜扭下来，它也不甜！还容易烂！烂了还招苍蝇！全是业障！
“秦总之设备，固然是关键之缘。然若无我路氏之项目根基、江博士团队之技术心血、工友兄弟之日夜辛劳、乃至这天地机缘所成之岩层……此缘亦难成就破障之功。此乃共业所成，非秦总一己之力也。”
你就出个铁疙瘩，就想拿5%？凭什么？凭你长得像俺师姐？那不行！这不公平！
佛祖看着呢！他老人家最讲公平了！贪心要烂舌头的！
“故，所求5%之果，远超秦总所造之因，非正等正觉之回报。强求之，如同……”
卡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