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布尔机场的空调风带着股柴油味,杨晓英把史欣儿的防晒帽往脑勺后推了推,指尖刚触到接机口举着的“史太太”纸牌,就看见史国栋从人群里钻出来——三个月没见,他黑了两个度,夹克袖口磨出毛边,唯有眼睛亮得像揣了两团炭火。
“妈!”史欣儿甩开行李箱拉杆就扑过去,史国栋赶紧蹲下身接住孩子推来的拉杆箱,胳膊上的肌肉把女儿的手掌顶得发疼。
杨晓英跟在后面笑,刚要开口说“怎么瘦成这样”,就被丈夫拽着往停车场走:“先去店里,让你俩尝尝我新搞的‘秘密武器’。”
丰田越野车在喀布尔的土路上颠簸,史欣儿指着车窗看路边裹着头巾的妇女,突然指着远处的红色招牌喊:“爸!那不是‘川渝串串’吗?字是中文的!”
史国栋得意地拍方向盘:“上个月刚换的招牌,乌兹别克斯坦的木工师傅刻了三天,你看那‘串’字的竖弯钩,是不是比国内的还精神?”
杨晓英凑近看,招牌下围着一群高鼻梁的当地人,有人举着串羊肉往嘴里送,红油顺着签子往下滴,竟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
史国栋瞥她一眼,笑出声:“别馋,到了店里让你吃个够——对了,阿凡提早等着了,他现在可是咱们的‘串串推广大使’。”
刚停稳车,就见个穿藏青色西装的中年男人迎上来,一口汉语带着新疆口音:“史总!欣儿!可算把你们盼来了!”
阿凡提大叔伸手想抱史欣儿,却被她往后躲的动作逗笑,转而递过两串刚出锅的牛肉:“先垫垫,这是用你们四川的藤椒腌的,比上次多放了点蜂蜜,当地人说‘像在嘴里开花园’。”
史欣儿咬了一口,眼睛瞬间瞪圆:“爸!比咱们小区门口那家还好吃!”
杨晓英也尝了一串,牛肉嫩得能飙汁,藤椒的麻劲儿裹着蜂蜜的甜,在后槽牙上绕了个圈,忍不住问:“阿凡提,你们怎么想到加蜂蜜的?”
“还不是史总逼的!”阿凡提往店里引他们,玻璃门上的风铃叮当作响,“上个月有个土库曼斯坦的商人来吃,说太麻了,史总当晚就拉着我试调料,蜂蜜、酸奶、甚至还有葡萄干,最后才定下这个比例——你看,现在土库曼的订单都排到下个月了!”
店里闹哄哄的,十几个 tables 坐满了人,穿统一白色工服的服务员穿梭其间,手里的托盘上摆着亮晶晶的串子。
杨晓英注意到,那些串子不是常见的竹签,而是螺旋状的不锈钢签,忍不住拿起一根看:“这是国内的那种螺旋串吧?我上次在超市看见过。”
史国栋点头,拉着她到后厨门口:“你看里面,阿凡提刚开始还说‘木签才有烟火气’,结果用了半个月就服了。”
后厨里,两个师傅正用高压水枪冲不锈钢串,水流过螺旋纹路,油渍顺着缝隙往下淌,转眼就变得干干净净。“
木签用一次就断,竹签泡久了发糟,这不锈钢串能用半年,算下来每个月省的耗材钱能多雇一个服务员。”
阿凡提凑过来,手里拿着本账本:“史总,这是上个月的利润表,你给史太太念念?”
史国栋接过账本,翻到最后一页,声音都带着笑意:“乌兹别克斯坦八十三家店,净利润八百二十八万美金;哈萨克斯坦六十二家,六百一十二万;吉尔吉斯斯坦和塔吉克斯坦各六十家店,加起来一千三百万——比我战友王晓仁去年在国内成都做工程赚得多多了!”
杨晓英愣住了,手里的不锈钢串差点掉在地上:“这么多?你上次视频里可不是这么说的。”
史国栋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怕你担心,没敢说太细。其实刚开始也难,有个哈萨克斯坦的房东,看咱们生意好,非要涨房租,还是阿凡提找了当地的商会才搞定。”
“可不是嘛!”阿凡提拍了下大腿,“那房东说‘你们中国人抢我们的生意’,我就带他来吃串串,给他煮了串毛肚,告诉他‘这是中国的味道,也是你们的生意’——现在他天天来店里吃,还帮我们介绍客人!”
史欣儿没听懂大人们的对话,只顾着趴在吧台边看服务员穿串。一个戴头巾的当地大妈正把牛肉片裹在金针菇上,手法熟练得像在编织。
“老大姐,你能教我吗?”史欣儿用刚学的几句乌兹别克语问,女子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把一串刚穿好的虾滑递给她。
杨晓英看着女儿的样子,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转头对史国栋说:“你之前说要在土库曼斯坦试水,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史国栋的眼睛更亮了,拉着她到办公室:“我正要跟你说,上个月派了两个师傅去阿什哈巴德,租了个小门面,第一天就卖了五千串!”
他打开电脑,调出监控画面:小小的店里挤满了人,有人举着串子拍照,有人对着菜单上的中文注释查翻译软件。“当地有个电视台还来采访了,问我们‘为什么中国的串串能让大家忘记烤肉’。”
史国栋指着画面里的一个师傅,“这是老张,之前在成都开火锅店的,现在能说两句土库曼语了。”
阿凡提跟着进来,手里拿着个文件夹:“史总,土库曼斯坦的代理合同我拟好了,对方是个做进出口贸易的,说愿意先预付五万美金的货款,条件是咱们得派师傅去培训一个月。”
史国栋接过合同,翻了两页,抬头看杨晓英:“你觉得怎么样?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去趟阿什哈巴德,顺便带欣儿看看里海。”
杨晓英笑着点头,指尖划过合同上的“川渝串串”字样:“我之前还担心你在这边受委屈,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史国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老茧蹭得她有点痒:“刚开始确实难,有次食材断了,我和阿凡提在市场里找了三天才买到像样的辣椒。但你看现在,咱们的串子能让中亚人排队等,值了。”
正说着,史欣儿跑进来,手里举着个不锈钢串:“爸!阿凡提大叔说这个串子能当玩具!”她把串子在手里转了圈,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上面,折射出细碎的光。
阿凡提笑着解释:“有个当地小孩把串子当成陀螺,现在好多家长来店里,都要问能不能买两串回去给孩子玩。”
史国栋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下次咱们定制串子的时候,在螺旋纹上刻点中文和当地文字,写上川渝味道火锅宣传语,既能用,搞个广告营销,又能当纪念品。”
杨晓英点点头,拿起一串刚煮好的鱼丸:“我觉得还能加些当地的食材,比如哈萨克斯坦的马肉,土库曼斯坦的骆驼肉,说不定更受欢迎。”
“嫂子这个想法好!”阿凡提拍了下手,“上次我在塔吉克斯坦吃了种野蘑菇,味道特别鲜,要是能串在上面,肯定卖得好。”
史国栋掏出手机,记下这个主意:“明天我就让老张去市场看看,争取下个月就推出‘中亚限定串’。”
晚饭时,店里特意关了两桌,摆上了满满一桌子串子:牛肉、羊肉、虾滑、毛肚,还有当地的土豆和洋葱。史欣儿拿着不锈钢串,一会儿煮这个,一会儿煮那个,忙得不亦乐乎。
杨晓英看着丈夫和阿凡提聊得热火朝天,突然觉得,这三个月来的担心,都在这热腾腾的烟火气里烟消云散了。
“对了,史总,”阿凡提喝了口啤酒,“吉尔吉斯斯坦的分店下个月开业,要不要让欣儿当‘剪彩女嘉宾’?当地的孩子都喜欢她。”
史欣儿眼睛一亮,放下手里的串子:“我可以吗?我还能教他们说‘你好’和‘谢谢’!”
史国栋笑着点头,摸了摸女儿的头:“当然可以,咱们的串串要卖遍中亚,也得让你学会和这里的人们做朋友。”
杨晓英看着丈夫,突然想起三个月前他出发时说的话:“我要让中亚人知道,中国不仅有高铁和手机,还有能让他们吃到流泪的串串。”
现在,他做到了。
夜里,史国栋送杨晓英和史欣儿回酒店,路过一家刚开业的超市,门口摆着几箱不锈钢串。一个当地老板看见史国栋,赶紧迎上来,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说:“史总!你家的串子太好用了,我想进点货,卖给其他餐馆,可以吗?”
史国栋笑着点头:“当然可以,明天让阿凡提跟你对接。”老板高兴得连连道谢,又拿起一串递给史欣儿:“小姑娘,这个送给你,下次来店里吃串串,我给你免单!”
回到酒店,史欣儿趴在窗边,看着楼下的灯火:“妈,这里的星星比国内亮。”杨晓英走过去,抱着女儿的肩膀:“因为这里的人也像星星一样,热情又温暖。”
史国栋从身后抱住她们,下巴抵在杨晓英的发顶:“等土库曼斯坦的店稳定了,咱们就去里海,听说那里的日落能把海水染成金色。”
杨晓英点点头,心里突然有个想法:“咱们要不要把串串的故事写成日记?等欣儿的孩子的长大了,让他们知道,她外公在中亚做了一件特别了不起的事。”
史国栋笑着答应:“好啊,说不定以后还能拍成电影,名字就叫《串串闯中亚》。”
史欣儿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个小笔记本:“爸,今天阿凡提叔叔教我写当地文字‘串’字,我写给你看。”她一笔一划地写着,月光透过窗户照在本子上,那个“串”字像两个紧紧靠在一起的同心圆,又像一串沉甸甸的果实。
史国栋看着女儿的字,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他想起三个月前在乌兹别克斯坦的第一个晚上,他和阿凡提蹲在路边吃泡面,看着远处的清真寺,心里还在打鼓。
现在,他们的串串不仅卖遍了中亚,还成了连接中国和这里的纽带。
“对了,”杨晓英突然想起什么,“下个月是欣儿的生日,咱们要不要在店里办个派对,请当地的老人和孩子来一起过?”
史国栋点头:“好主意,我让阿凡提准备点小礼物,再定制个串串形状的蛋糕。”
史欣儿高兴得跳起来,抱着史国栋的脖子:“爸,你真是世界上最棒的爸爸!”
史国栋笑着拍了拍女儿,心里却在想,他不过是把中国的味道带到了这里,而这里的人,却用最大的热情回应了他。
第二天一早,史国栋就带着杨晓英和史欣儿去了乌兹别克斯坦的分店。刚到门口,就看见一群当地孩子围着一个穿熊猫服装的人,手里拿着串串形状的气球。“那是老张,”史国栋笑着解释,“他说要让孩子们知道,熊猫和串串都是中国的宝贝。”
史欣儿跑过去,接过一个熊猫气球,又把自己的买的中国发卡送给旁边的一个小女孩。
杨晓英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串串不仅仅是一种食物,更是一种语言,一种能跨越国界、连接人心的语言。
阿凡提拿着一份文件走过来:“史总,土库曼斯坦的代理合同签好了,对方说下周就派人来培训。”
史国栋接过合同,签上自己的名字,又递给杨晓英:“你也签一个,咱们是夫妻,要一起把串串卖遍中亚。”
杨晓英接过笔,认真地签上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像在谱写一首关于梦想和坚持的歌。
史欣儿凑过来看,指着两个名字说:“爸,妈,你们的名字连在一起,像一串糖葫芦。”
史国栋和杨晓英相视而笑,阳光透过玻璃门照进来,落在他们身上,也落在那些亮晶晶的不锈钢串上。
远处的清真寺传来诵经声,近处的店里飘出阵阵香气,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竟格外和谐。
“对了,阿凡提,”史国栋突然想起什么,“咱们是不是该给串串起个当地的名字?比如‘中国串’或者‘友谊串’。”阿凡提想了想,笑着说:“我觉得‘丝路串’不错,丝绸之路把中国和中亚连起来,咱们的串串也一样。”
史国栋点头:“好,就叫‘丝路串’!以后,咱们要让‘丝路串’沿着古丝绸之路,卖到更多的地方。”
杨晓英握住丈夫的手,心里充满了期待。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未来,还有更多的故事等着他们去书写,还有更多的味道等着他们去传递。
史欣儿拿着一串刚煮好的“丝路串”,咬了一口,笑着说:“爸,妈,咱们以后要不要把串串卖到欧洲去?我想去巴黎铁塔下吃串串!”
史国栋摸了摸女儿的头:“好啊,等你可独立管理了,咱们就一起去,让全世界都知道,中国的串串有多好吃。”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店里的风铃叮当作响,像是在为这个关于梦想和味道的故事,奏响了新的乐章。
而史国栋知道,他的中亚串串梦,己迈开了坚实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