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薇赶回队伍时,山道上已经乱成了一团。
结冰的路面上撒满了粮食,是刚才俘虏挣扎时撞翻的粮袋,金黄的谷粒混着雪碴子,被马蹄踩得支离破碎。三个俘虏正围着阿顺,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手里握着半截刀片——那是从棉衣夹层里藏的,此刻正架在阿顺的脖子上,刀片上的寒光映得阿顺脸色发白,可他手里的长矛依旧死死抵着对方的胸口,指节因为用力而泛青。
“让开!不然我杀了这小子!”横肉汉子嘶吼着,另一只手抓着旁边一个老俘虏的胳膊,把人往前推,“你们鸦卫不是要救百姓吗?敢动一下,我先宰了他!”
老俘虏吓得浑身发抖,眼泪混着鼻涕冻在脸上,嘴里不停念叨:“别杀我,我是被逼的……”
云薇的脚步顿在原地,目光快速扫过现场:其他俘虏大多缩在粮车后面,有的发抖,有的偷偷观察局势;两个看守俘虏的鸦卫倒在雪地里,额头上有血痕,应该是被偷袭了;阿顺的斗篷被划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的粗布衣服,脖子上已经有一道浅浅的血印——那是刀片不小心划到的。
“放下刀。”云薇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慌乱,她缓缓往前走了两步,双手摊开,示意自己没有带武器,“你要的是活路,不是死路。杀了他,你今天也走不出这条山道。”
横肉汉子眼神闪烁,显然在犹豫。他看了眼远处的鹰嘴弯,又看了眼身边的两个同伙——那两人手里也拿着石头或断木,却不敢上前,只是死死盯着云薇。
“少骗人!玄铁宗的大人说了,只要我缠住你们,就会有人来救我!”横肉汉子色厉内荏地喊着,手里的刀片又紧了紧。
阿顺突然闷哼一声,却没后退,反而把长矛往前送了半寸,尖刃抵住了横肉汉子的小腹:“姑娘说的对……你今天走不了的。”他的声音还有点抖,可眼神却很亮,像寒鸦岭上没灭的火种。
就在这时,杜青带着五个弟兄从鹰嘴弯赶来了。他们身上都沾着雪和血,手里的长刀还在滴水珠——那是玄铁宗弟子的血,冻成冰珠后又化开的。杜青一眼就看清了局势,立刻带人绕到横肉汉子的身后,形成合围之势。
“玄铁宗的人?”杜青冷笑一声,扬了扬手里的玄铁盔甲碎片,“你说的是鹰嘴弯里那几个死透的?他们的盔甲都被我劈了,还怎么来救你?”
横肉汉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猛地回头,想看看身后的同伙,可还没等他转头,云薇突然动了。
她的动作快得像一道风,足尖在结冰的谷粒上一点,身体借力跃起,手中的折扇在空中划出一道青色弧线,精准地打在横肉汉子的手腕上。“咔嚓”一声轻响,是骨头错位的声音。横肉汉子惨叫着松开手,刀片“当啷”掉在雪地里。
阿顺趁机往后一撤,长矛横扫,正好撞在另一个俘虏的膝盖上,那人“扑通”跪倒在地。剩下的同伙见势不妙,转身想跑,却被杜青的弟兄拦住,长刀架在脖子上,再也不敢动。
云薇落地时,正好接住掉下来的老俘虏。老人腿一软,差点摔倒,云薇扶着他的胳膊,声音放柔了些:“老人家,别怕,你是被胁迫的,我们不怪你。”
老俘虏连连点头,眼泪又掉了下来:“姑娘好心肠……那汉子是昨天才混进我们俘虏里的,说玄铁宗会救我们,谁知道他是要害人啊!”
云薇没再多说,只是让弟兄们把受伤的鸦卫抬到粮车上,又让阿顺清点俘虏——把被胁迫的和主动闹事的分开,前者依旧用软绳绑着,后者则加了铁链。
“姑娘,你看这个。”杜青拿着一块铜牌走过来,铜牌上刻着一个熟悉的符号——正是玄铁宗“北枢”的标记,“是从鹰嘴弯那个领头人的身上搜出来的,还有这封信。”
云薇接过信,信是用玄铁宗的暗码写的,好在影十三之前教过她一些基础暗码。她借着微弱的天光,逐字破译,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信上写着:“鹰嘴弯伏击为饵,引云薇分神,趁机策反俘虏中的内应,夺取粮车——粮车夹层藏有北线布防图,需在三日前送抵北枢据点。若事败,焚毁粮车,不可留活口。”
“粮车夹层?”杜青愣住了,“我们昨天清点物资时,没发现啊!”
云薇立刻走到最近的一辆粮车旁,用折扇尖敲了敲车厢底部。声音是空的。她让弟兄们把粮食倒出来,果然在车厢夹层里摸到了一张卷起来的羊皮图——图上用墨线画着北线的山道、暗河,还有十几个红点,标注着“接应点”,其中一个红点正好在寒鸦岭的暗河下游。
“原来雷锤客要的不是粮食,是这张布防图。”云薇捏着羊皮图,指节泛白,“他故意让巴图囤粮,引我们来,又用伏击和内应来抢图……玄铁宗的‘北线计划’,比我们想的还要周密。”
阿顺凑过来,看着羊皮图上的红点:“姑娘,那影十三大哥去暗河下游探查,会不会遇到危险?”
云薇的心猛地一揪。影十三带的人不多,若是撞上北枢的接应队伍,恐怕会吃亏。她抬头看了眼天色,灰云更厚了,像是要再下雪。从这里到白衡的营地,至少还要走两天,而距离“三日后接应”,只剩两天时间。
“杜青,你带队伍加快速度,务必在明天天黑前赶到白衡的营地,把布防图和这里的情况告诉他。”云薇快速做出决定,“我带两个弟兄,沿着暗河下游去找影十三——他知道我会去,肯定会留下记号。”
杜青立刻反对:“姑娘,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北枢的人说不定就在暗河附近,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云薇摇头,“队伍需要你带,伤员和俘虏也需要人照顾。我有玄鸟佩和白衡的玉符,能应对危险。”她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符递给杜青,“这是白衡留下的联络符,到了营地,捏碎它,他就会出来见你。”
杜青还想说什么,却被云薇的眼神制止了。他知道云薇的性子,一旦决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
很快,云薇选了两个熟悉水性的弟兄,又带上足够的干粮和火折子。她走到阿顺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队伍就交给你多盯着点,别再让俘虏闹事了。”
阿顺用力点头,眼眶有点红:“姑娘,你一定要把影十三大哥带回来!”
云薇笑了笑,转身跳上一匹快马。寒风卷起她的斗篷,像一只展翅的玄鸟。她回头看了眼队伍,又望向暗河下游的方向,手中的羊皮图被紧紧攥在掌心——那上面的红点,不仅是接应点,更是影十三可能遇到的陷阱。
马蹄踩在结冰的山道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云薇知道,这一次,她不仅要找到影十三,还要赶在玄铁宗之前,撕开他们北线计划的裂痕。而时间,已经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