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青山一座弃置的庙宇隐在山水之间,没有香火没有信徒,有的只是自然的风雨和曾经绝世无双的谋士的排位。
供台上的神明和供奉的牌位早就随着新设的庙宇离去,硕大的供台上仅有一个孤零零的牌位。
沈青书轻轻拂去供台上覆着的薄尘,将听风酒和梨花簪一并放在牌位前。
他虔诚地躬身朝拜,眼眸盈满缱绻眷恋像是看一位许久未见的亲近长辈一样,他随意又乖巧地往地上陈旧的蒲团一坐,紧绷的情绪明显放松了下来,就像往昔坐在师傅身前听他津津教导一样。
“师傅,这么多年过去了,青书再见到慕容城主还是忍不住为他的肆意潇洒折服.....他同我说让我随着自己的心活着就很好,不必一定要去做以天下大义为己任之人,他明明认同了我所想的,按理说我应该更心安理得才是,可为何我还会生出怅然若失之感?”
沈青书一如往昔请教文谨丞课业时将心中的困惑不解轻声问了出来,可那个含笑为他解惑之人早已不在,只余不解意的清风吹拂着落叶,将夹着腐叶和新生嫩芽的清香送到他的鼻腔,两种不同的气息相互交织正如他紊乱的思绪。
他在庙宇中静坐了大半日,直到夕阳西斜,霞光透过庙宇前的大树稀碎地照耀在他平静的脸上,开了酒封的听风酒的酒香一直伴着他,滴酒未沾却觉着已经醉了。
沈青书撑起微麻的双腿站了起来,心中的疑惑虽未解,眉间的沉郁却消散了许多。
他温润一笑,温声告辞道:“师傅,这庙宇背靠青山门前绿水鲜少人至,庭前树非梨花树但二师公亲手一笔一划刻的玉梨花不管四季轮转都不会凋零,比不得师娘归隐的山林小院但也算凑合吧。”
“夕阳西下,我也该离开了,否则二师公见我久不归来指不定以为我出了什么事,至于我问师傅的话想来只能我自己去探寻了。师傅请放心,弟子如今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只会跟在您身后的稚子了。”
沈青书深深看了一眼刻着文谨丞的牌位,转身抬步,坚定地挺身走了出来。
梨花簪和酒香陪伴着沉寂的木牌静静地被留在身后的庙宇。
山脚下一阵骚动引起了正要翻身上马的沈青书的注意,妇女的惊叫声和孩童的啼哭声刺得他的耳膜生疼,眉头也忍不住蹙了起来,心中不由苦恼:怎么这么偏远僻静的山林都能遇上土匪?
他拿起系在马腹两侧的弓箭,快步往那边赶,他自认不是好出头的人,可若要让他装作不知袖手旁观,他也是万万做不到的。
几个凶神恶煞的土匪正拉扯着妇人手中的果蔬吃食,她身旁的小儿被吓得啼哭不止,妇人也顾不得宽慰小儿,一个劲紧紧地拽着果篮,苦苦地哀求着面前之人。
“几位大爷求求你们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这果蔬是我们能拿出来的最后一点体面的东西了。”
“大爷们跋山涉水早已饥肠辘辘,我们放过你,那岂不是要饿着肚子!”
那土匪猛地一扯,妇人被一把带倒在地,她的手指攥地发白就是不愿松开。
那些土匪见状火气也上来了,伸脚就往她身上踹去,呸了一声:“你这臭婊子别给脸不要脸,将爷几个惹急,爷将你卖入青楼妓院接客,把你儿子发卖给人牙子!”
妇人一听,吓得立刻松了手上的劲儿,目光依旧落在果篮上,脸色一片凄然,她的表情激怒了那几个土匪,他们撸起拳头就要对她动粗,手臂就被一支利箭刺穿,嘴上爆出惊叫声。
土匪们警惕地看向一旁树林信步走出的提弓背箭的沈青书,怒声问道:“他娘的,你小子是谁!”
沈青书见妇人和孩童并无大碍,暗自松了口气,悠然自若地看向面目狰狞的土匪,语气镇定未有半点怯意:“在下只是游山玩水路过的读书人罢了,几位在天子脚下抢夺欺辱妇孺恐不妥吧?”
那些土匪一听,轻蔑不屑地看向沈青书,嗤笑道:“一个文弱书生还敢强出头真是不知死活,难不成你还想动动嘴皮子的功夫将我们感化劝服?”
沈青书神色不变,在他们的哄笑讥讽声中,朗声沉稳地开口道:“我虽常年与书为伍不善拳脚功夫,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道理还是懂的,反倒是你们孔武有力却净做欺辱百姓妇孺之事,实在不是大丈夫所为。”
“好好好!既然你要当正人君子、大丈夫,那我们就成全了你,让你在底下好好当个好汉!”
土匪们被他的话点燃了胸中滔天的怒意,提着大刀一拥而上,向他劈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