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栏院中,红姑正坐在梳妆台前拆开包裹着十指的碎布将覆染在指甲之上的捣烂成泥的凤仙花摘净,艳红的蔻丹映入眼帘。
她将指尖伸展在眼前似乎在欣赏她新染美不胜收的指甲,可映在铜镜的那双眼睛分明是冷漠得没半点喜悦。
红姑的眼神落在铜镜上,铜镜中映出的是她依旧明媚的容颜,可她却觉得面目可憎、讨厌至极,她神情也变得烦躁不安,似逃离又似宣泄,她玉手一扫将梳妆台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上,铜镜发出闷响滚动一圈才停了下来。
“你又在发什么疯!你害得花妈妈无端被掌嘴,花妈妈下令饿你几顿算是仁慈善心了。若不是你这张脸,指不定得被打去半条命嘞,如今你就偷笑吧你!”
一道尖锐刻薄的声音从隔壁的房间出来。
红姑并不理会她落井下石的话,只觉得她若是一直继续呆在这儿定也会变成那种眼里只有权势金钱自甘堕落的人。现在的自己她也已经有些不认识了,为了自己的自由身竟愿意同那等恶徒做交易,她如何对得起折在他手上的人啊!
红姑觉着如今的自己像是被一根缰绳套住了脖子一样,缰绳在一分一寸的收紧,空气越来越稀薄,她深深吸了几口气情况却没有半点好转,若再不好好喘口气定是撑不过重获自由之日。
她快步走到窗前,狠狠一推,一股清风吹到她脸上,那股窒息感才散去。
“你们这般守着我,哪里会寻出什么蛛丝马迹来,但凡是个有脑子的犯人都不会在明知道惊动官府注意时再度顶峰作案吧,与其在我这里下功夫还不如多多搜查留意周边的情况。”
红姑的视线落在后巷放眼一片漆黑的地方,哼笑一声,她自然知道虽然没有证据证明她同此案有关,可官府那边定不会就这么放过她的。
“为什么就查不到呢!就这么任由罪犯逃脱么,这算什么!不是说是青天大老爷么,可笑可笑啊。”
红姑将近疯魔地低声喃喃,她内心十分纠结挣扎割裂,她有时庆幸未被牵连有时又恨不得他们真搜出什么来,她也不用忍受这要将她吞噬的窒息感同那恶徒推诿了。
其实在那日雷鸿宇三人搜查勾栏院之时,红姑就心生不祥之感,趁着赵公子睡着的间隙,她偷偷跑去暗道看,那里只有三个睡得沉沉的小孩,哪里赖痞儿的身影,她顿觉不妙,点了一点迷香确保他们不会中途醒来才从暗道溜了出去寻流氓头儿黄毛帮忙将三个昏迷的小孩寻个僻静安全的地方藏起来。
黄毛听了她的话,咧嘴一笑,语气有些意外和嘲讽:“哟,没想到向来有气节骨气的红姑倒是干了件不得了的事啊。”
红姑脸一红,眉头一皱,有些恼怒道:“黄毛,只一句话,你是帮还是不帮,你若不想帮忙那我就走,别扯些有的没的。”
黄毛拂了拂鞋上沾染的尘土,嘿嘿邪笑一声:“不愧是红姑啊,我本以为事到临头你好歹会懂得低头,倒是黄毛我小瞧了你了。你也没必要怎么急躁,我也没说不应你,当初你阴差阳错救我一命,我说欠你一个人情,如今你来讨要,我哪有不应的,放心交给我,妥妥的。”
红姑听他应了下来,顿时松了口气,黄毛虽是个流氓头儿却也是一言九鼎的,他既然应承下来定然会办得妥妥的,只是想到那三个小孩,她有些不放心地嘱咐道:“那三个孩子尚且年幼,你莫要吓着他们,伤害他们了。”
黄毛轻嗤一声:“我黄毛虽是个流氓混混却也是有点人性的,怎么也不至于丧心病狂对三个小屁孩动手。”
红姑听了他的话才放心将他引到密室,让他将人带了走,至于后续他将人藏在哪里,她当时就一点不知,如今又被官府的人盯上,她根本抽不开身询问。
至于那些孩子,红姑已经将她和赖痞儿的交易以及私下传递消息的方式告诉给黄毛了,若是赖痞儿当真逃出来,那些孩子自然也会被放回去,若是赖痞儿当真在劫难逃,他们也会完好无损地归家,不过是晚个几天罢了。
明日就是赖痞儿行刑之日,明日之后,不但是赖痞儿的命定之日亦是她的命定之日,是能侥幸逃脱还是继续在苦海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