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号院的那些破事烂人,那些算计、猜忌、污蔑、吵闹……不过是院墙外飘来的、带着恶臭的杂音罢了!
休想沾染我97号院一丝一毫的清净与温暖!
雷二蛋端起碗,喝了一大口温热粘稠的棒子面粥。粮食的醇香熨帖着肠胃,家人的笑声温暖着心房。他抬眼,望向院墙外95号院的方向,那里隐约还有贾张氏尖利的叫骂和易中海疲惫的呵斥声传来。
他嘴角勾起一个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弧度。
那弧度里,没有得意,没有嘲讽。
只有一种风雨过后的澄澈与坚定。
风波已定。
家,便是这世间最安宁的港湾。
风波像秋雨洗过的天空,透亮得没有一丝杂尘。97号小院的日子,重新沉入那令人心安的、充满阳光与汗水的节奏里。工具角那张厚重的实木工作台,成了雷二蛋最坚实的堡垒。
雷二蛋赤着胳膊,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背脊微弓,像一张拉满的弓,全部心神都凝聚在双手之间。他左手稳稳按住一块巴掌大小的铸铁毛坯,右手握着那把被老爹摩挲得油光锃亮的老平锉,手腕沉稳地推送、回拉。
“嗤…嗤…嗤…”
锉刀啃噬着坚硬的铸铁,发出均匀而富有韵律的摩擦声。细碎的铁屑如同金色的雪粉,簌簌落下,在阳光里打着旋儿。每一次推送,腰腹核心都随之绷紧,力量从脚底生根,经由腿、腰、臂,最终凝于锉刀毫厘的锋刃之上。每一次回拉,轻巧迅捷,锉刀几乎离地,让锉齿得以喘息。
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滴在滚烫的铸铁上,“滋”地冒起一缕微不可见的白烟。手臂的肌肉早已酸痛发胀,像灌了铅,但他眼神专注,呼吸平稳。老爹那句“眼要准!手要稳!心更要定!”如同烙印在骨子里的箴言,此刻化作了每一次锉削的精准轨迹。他在用身体记忆这份属于匠人的沉静与力量。
那块毛坯,在他锉刀下一点点褪去粗糙狂野的外衣,露出越来越平整、光滑的金属肌理。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内敛而坚实的光泽。
“哼,凑合。”雷大炮不知何时踱到了旁边,抱着胳膊,眯着眼审视着那平整的锉削面,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依旧是嫌弃的调子,但那浑浊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满意,却没能逃过雷二蛋的余光。老爹背着手,又慢悠悠踱到枣树下的躺椅上,眯着眼,看似打盹,耳朵却支棱着,听着那节奏稳定的锉削声,像在听一曲最安眠的歌谣。
雷二蛋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他放下锉刀,拿起台子角落那个凝聚了他心血的宝贝——偏心凸轮快速夹具的雏形。几天来,他利用练习间隙,像打磨璞玉般,一点点完善着它。
锈迹斑斑的轴承外圈被砂纸打磨得露出了暗沉的金属本色,虽然仍显粗粝,却少了那份破败感。他小心地用细锉刀修整着偏心凸轮的轮廓,让它的高点更圆滑,低点更分明,确保每一次旋转都能精准地传递力量。活动钳口与推块的接触面被他用油石精心研磨,光滑如镜,减少摩擦。老爹那根枣木杠子贡献了一小段,被他削成圆润趁手的木质手柄,替换了原先粗糙的铜片,握在掌心温润踏实。
最关键的弹簧预紧力,他反反复复调整了不下十次。太紧,开合费力;太松,夹持不稳。他像调试精密的钟表,一点点增减垫片,感受着那微妙的力道变化。终于,“咔哒”一声轻响,手柄旋转,活动钳口开合流畅,夹紧时那股沉稳可靠的力道透过手柄清晰地传递到掌心,松开时又带着恰到好处的弹性。
成了!
雷二蛋长长地、无声地吁了一口气,疲惫感潮水般涌上,却又被巨大的满足感瞬间冲散。他将这改良后的夹具小心地收进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工具袋里,袋子里还有他常用的几把锉刀、卡尺、小锤。明天实操的准考证,安静地躺在袋子的夹层里。
暮色四合,晚霞的余晖给小院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堂屋里飘出诱人的饭菜香。徐兰的声音带着轻松的笑意传出来:“开饭喽——!”
一家人围坐在院中的小方桌旁。金黄的玉米饼子边缘烤出了诱人的焦嘎,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白菜炖粉条里点缀着几片油亮的五花肉,还有一小碟淋了香油的腌萝卜丝。简单,却散发着家的丰足与温暖。
“二蛋,多吃点!瞅瞅这两天练的,人都瘦了一圈!”徐兰心疼地夹了一大块油亮的五花肉放到雷二蛋碗里。
“谢谢妈。”雷二蛋扒拉着饭,胃里暖融融的,心里也格外踏实。
“二哥,你这夹具真弄好啦?明天能让考官吓一跳不?”雷小玲难得主动发问,大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
“吓一跳?”雷二蛋嚼着肉,含糊地笑了,“咱不吓人,咱是去干活的。稳当、好使、省力,比啥都强。”
“就是!技术活儿,花里胡哨没用!”雷大炮端着粥碗,吸溜了一大口,难得地接了一句,语气里带着老工人的笃定。
雷春梅放下筷子,看着弟弟,爽朗一笑:“二蛋,姐瞧着你这股劲儿,是真钻进去了。修炉子、做淋浴、改工具、修电器、破谣言……哪回不是靠你鼓捣的这些‘技术’和脑瓜子里的‘智慧’?这回招工,想好进去干啥没?”
这话像一把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雷二蛋心里那个盘旋已久的念头。
他放下碗筷,碗底磕在木桌上发出轻响。饭桌上安静下来,连闷头喝粥的雷大炮也抬起眼。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落在雷二蛋脸上,映亮了他眼中跳动的火焰。
他目光扫过家人——母亲关切的脸,大姐鼓励的眼神,二妹好奇的注视,小妹懵懂的表情,还有老爹那看似随意、实则专注的目光。他深吸一口气,那带着饭菜香和秋夜凉意的空气吸入肺里,让他的声音格外清晰、坚定:
“爹,妈,姐,”他顿了顿,每个字都像淬了火的铁,沉甸甸地砸在桌上,“我想好了。这次要是能进厂,我一定要争取进技术科,或者当个好技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