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渐染红了黑板报上的技术图解,那图案看起来就像一个巨大的齿轮,深深地嵌在春天的怀抱里。
谷雨已经过去,夜风依然带着丝丝凉气,吹得人不禁打个寒颤。
97 号院的人们像往常一样,吃完晚饭后便围在红灯牌收音机前,津津有味地听着评书。
正听到杨子荣打虎上山的精彩片段呢,突然“刺啦”一阵杂音传来,紧接着便是那凄凄切切的哀乐声,让人心里猛地一揪。
“咋回事?”雷大炮一边拍着收音机的外壳,一边嘟囔着,“又串台了?这破收音机,真是的!”
哀乐忽大忽小,夹杂着女人哭坟的动静。小燕吓得往徐兰怀里钻:“妈,瘆得慌!”
二蛋走到院墙根细听——声源在隔壁。95号院房顶上支着个大喇叭,许大茂正拿着话筒怪声怪调学哭丧。
“...雷家缺德带冒烟呐...欺负老实人呐...”
徐兰气得要去找街道,被二蛋拦住:“妈,您看我的。”
半夜时分,二蛋从床底下拖出个铁桶。拆开的废收音机、变压器、铜线圈摊了一地。小燕揉着眼睛过来:“哥,要做新收音机?”
“做个信号塔。”二蛋把铜线绕在竹竿上,“许叔爱广播,咱给他加点节目。”
第二天夜里,哀乐刚响起来,95号院突然传来许大茂的惊叫:“谁?谁掐我嗓子?”
喇叭里的哀乐变了调,掺进幽幽的女声:“许大茂...还我命来...”
许大茂吓得扔了话筒,那声音却还在继续:“偷公粮的缺德鬼...下油锅...”
95号院炸了锅。贾张氏隔着窗户骂:“许大茂!你作孽带累街坊!”傻柱抄起棍子要打喇叭,被易中海拦住。
喇叭里的女声忽远忽近:“三月十五...偷厂里轴承...换酒喝了...”
许大茂脸唰的白了——这事他自认做得隐秘。慌得去拔电源,喇叭却依然响着:“丧尽天良呐...”
97号院这边,二蛋调整着自制的信号干扰器。小燕趴在窗台看热闹:“哥,真是女鬼呀?”
“变压器振荡声加录音带。”二蛋拧着旋钮,“苏梅姐帮忙录的《聊斋》选段——她业余剧团练过口技。”
连续三夜,只要许大茂开喇叭,必能听见“女鬼”控诉。今天说他偷鸡,明天揭他摸牌,连七岁尿炕的糗事都翻出来。
第四天许大茂扛不住了,举着喇叭来找二蛋:“兄弟,我认栽!求你收了神通吧!”
二蛋正修自行车,头也不抬:“许叔说啥呢?我咋听不懂?”
“每晚那女声...”许大茂快哭了,“街道说我搞封建迷信,要送我去学习班!”
二蛋停下扳手:“哟,那得治啊。听说精神病院新来了大夫,专治幻听。”
许大茂扑通坐下:“你说条件!只要别再闹鬼!”
“简单。”二蛋指指喇叭,“拆了。再听见您广播——保不齐下次是阎王爷点名。”
喇叭当天就拆了。可夜里95号院又闹起来——许大茂抱着枕头满院跑:“别索命!我还钱!我还还不行吗!”
原来二蛋换了招:用定向扬声器把声音直接送进许大茂卧室。窗玻璃震得嗡嗡响,邻居却听不见动静。
许大茂被送去医院查幻听,大夫诊断说是“神经性听觉过敏”。开了三包安神药,回来路上遇见二蛋。
“许叔,病好些没?”二蛋递过个铁盒,“试试这个,安神补脑。”
铁盒里装着磁石耳塞,许大茂将信将疑戴上。夜里果然清静了——殊不知是二蛋关了发射器。
消停没两天,街道开大会。王主任表扬97号院“噪音治理先进”,批评95号院“封建迷信”。许大茂坐在台下打瞌睡,忽然跳起来嚷:“又来了!女鬼唱歌了!”
全场哄笑。主席台上,二蛋正在调试扩音器,一脸无辜:“许叔,我试话筒呢——刚才念的是通知草案。”
许大茂彻底蔫了,见着喇叭就绕道走。倒是小燕迷上了无线电,整天缠着二蛋学摩斯密码。
谷雨那天,二蛋在房顶架天线。许大茂隔着老远喊:“兄弟!能给个准话不?到底还有没有女鬼了?”
二蛋扔过去个耳塞:“最新研制,防干扰耳塞。”
许大茂如获至宝,当晚戴着耳塞睡觉。夜里下暴雨,炸雷一个接一个。第二天地面发现道焦痕——雷劈了许家房檐的旧天线。
“看看!天谴啊!”贾张氏逢人就讲。
许大茂却摸着完好无损的耳塞发呆——橡胶套里藏着张字条:“导雷针原理,中学物理课本第138页。”
从此95号院少了半夜哀乐,多了读书声。许大茂报了个夜校补习班,见人就说:“知识就是力量啊!”
小燕眨巴着大眼睛,满脸狐疑地问道:“哥,他真的改好了?”二蛋嘴角一扬,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然后轻轻拧动着收音机的旋钮。红灯牌收音机里立刻传出清晰的评书声,正是接上回的杨子荣打虎。
此时,槐花落尽,井台边的青石板湿漉漉的,仿佛被一层薄薄的水汽所笼罩。小燕站在井边,双手握住辘轳,用力地摇动着。木桶与井壁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轻点摇!”徐兰在厨房里大声喊道,“井绳都快让你给磨断了!”小燕听了,吐了吐舌头,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反而摇得更快了。
二蛋在一旁看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小燕,你这是要把井给摇塌了啊!”小燕白了他一眼,反驳道:“我才没有呢!我这是在锻炼身体!”
随着辘轳的转动,水桶渐渐升了起来。小燕小心翼翼地把水桶提了起来,然后拎着它向厨房走去。她一边走,一边还不忘回头对二蛋说:“哥,你等着,我给你打满水,让你好好洗个澡!”
二蛋拎着水桶过来帮忙,辘轳吱呀呀转着,清亮的井水漾出桶沿。刚提上来半桶,贾张氏风风火火冲进院,怀里抱着只僵硬的芦花鸡。
“天杀的雷家!井里投毒毒死我家下蛋鸡!”老太太把死鸡摔在井台上,鸡脖子软塌塌歪着,“赔我的鸡!赔我的蛋!”
徐兰围裙擦着手出来:“老嫂子,话不能乱说。院里井水大家都吃,咋就毒你家鸡了?”
“就是吃了你家洗菜水!”贾张氏叉着腰,“昨儿个棒梗在井台捡了片白菜帮子喂鸡,今早就硬了!”
看热闹的围过来,许大茂挤在最前头:“哟,模范院出毒井了?得报派出所啊!”
二蛋蹲下翻看鸡喙,又掰开鸡眼瞅了瞅:“贾奶奶,鸡死前是不是扑腾转圈?口吐白沫?”
“可不是么!”贾张氏拍大腿,“临了还蹬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