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双双和洪凌凌看着眼前这野蛮而又残忍的一幕,两个小姑娘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她们从未想过,所谓的“义军”,所谓的“为民除害”,竟然是这样一副血淋淋的模样。那一家人惊恐的哀嚎,女眷绝望的哭泣,都像是一根根尖锐的刺,狠狠地扎进了她们的心里。
“师叔祖……”陆双双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想要冲出去。
“别动。”林羽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去看看,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她拉着两个已经有些六神无主的小徒孙,继续朝着菜市口的方向走去。
越是靠近菜市口,周围的气氛就越是压抑。
一路上,她们又看到了好几拨起义军士兵,粗暴地撞开那些朱门大户,将里面衣着华贵的人家,无论男女老少,全都捆绑着,如同驱赶牲畜一般,押向同一个方向。
尖叫,哭喊,求饶,咒骂……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让这本该是旭日初升的清晨,蒙上了一层血色的阴霾。
终于,她们抵达了菜市口。
这里早已是人山人海,整个广场被围得水泄不通。
与街道上的死寂不同,这里的百姓们,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恐惧、兴奋、与期待的复杂表情,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孙扒皮被抓了!今天就要在这砍头了!”
“老天开眼啊!这个狗官,去年为了修他家的后花园,强征了我家的地,只给了三钱银子!我爹气不过理论了几句,就被活活打死了!”
“还有王主簿!他儿子看上了我邻居家的闺女,直接上门抢人,把人家的爹娘都打断了腿!这种人,就该千刀万剐!”
一声声压抑着愤怒的控诉,从人群中不断传来。
林羽三人好不容易才挤到了一个相对靠前的位置。
只见广场中央,临时搭建起了一个半人高的木台。木台之上,一个身材异常魁梧,满脸虬髯,身穿简陋铁甲的大汉,正负手而立,目光如电,扫视着下方的芸芸众生。
他只是站在那里,身上那股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凶悍之气,便压得周围的空气都为之一滞。
“他就是张山?”陆双双低声问道。
林羽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就在此时,一阵锁链拖地的哗啦声响起。
十几个披头散发,浑身是血的囚犯,被起义军士兵粗暴地推搡着,押上了高台。
为首的,正是那个曾经作威作福,鱼肉乡里的太平县县令,孙德才!
只不过,此刻的他,早已没有了半分官威,整个人如同烂泥一般,被两个士兵架着,脸上涕泪横流,嘴里不住地发出意义不明的哀嚎。
“肃静!”
高台之上,那名叫张山的起义军首领,猛地爆喝一声!
声如洪钟,瞬间盖过了全场所有的嘈杂。
整个菜市口,刹那间变得鸦雀无声。
张山走上前,目光扫过台下成千上万的百姓,用一种慷慨激昂,充满了煽动性的语气,大声吼道:
“父老乡亲们!”
“我张山,和你们一样,也是被这些狗官和劣绅逼得活不下去的穷苦百姓!”
“他们霸占我们的田地,抢走我们的妻女,把我们当牛做马!我们稍有不从,换来的就是一顿毒打,甚至家破人亡!”
“这世道,不公!这朝廷,已烂!”
“既然他们不给我们活路!那我们就自己,杀出一条活路来!”
“今日,我张山,就在这里!当着所有父老乡乡亲的面,审判这些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的狗官!”
他猛地转身,一脚将那已经吓瘫的县令孙德才踹倒在地,用手中的大刀指着他,历数其罪状。
“孙德才!你身为一县父母官,却贪赃枉法,横征暴敛!为了一己私欲,致使我太平县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地!你,该不该杀?!”
“该杀——!!!”
台下的百姓们,被他这番话彻底点燃了胸中的怒火,一个个涨红了脸,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起来!
张山又指向另一个瑟瑟发抖的官吏。
“县丞李四!你纵子行凶,强抢民女,草菅人命!你,该不该杀?!”
“该杀——!!!”
“主簿王五!你巧立名目,私吞赋税,中饱私囊!你,该不该杀?!”
“该不该杀——!!!”
一声声质问,一声声怒吼,如同山呼海啸,回荡在整个太平县的上空!
无数百姓,在这一刻,将积压了多年的怨恨与痛苦,全都宣泄了出来!他们哭着,喊着,跳着脚咒骂着台上的那些狗官。
整个场面,彻底陷入了狂热!
“好!”张山看着群情激奋的百姓,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猛地举起手中的大刀,高声宣判:“既然如此!我张山,今日便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来人!行刑!”
一声令下,十几个手持鬼头刀的刽子手,大步走上高台。
他们一口烈酒喷在刀刃上,在午时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森然的寒光。
“不要!不要杀我!饶命啊!”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台上的官吏们,发出了生命中最后一次绝望的哀嚎。
然而,他们的声音,很快便被淹没在了百姓们震天的叫好声中!
“噗!噗!噗!”
手起刀落!
十几颗人头,冲天而起!
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一般,从脖颈中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整个高台!
那血腥刺鼻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却让台下所有的百姓,都爆发出了一阵前所未有的,震天的欢呼!
“杀得好!”
“苍天有眼啊!”
许多人看着那滚落在地的仇人头颅,当场就跪在地上,喜极而泣,对着高台上的张山,疯狂地磕头。
“多谢张将军为我们做主!”
“张将军是我们的活菩萨啊!”
陆双双和洪凌凌看着这血腥而又狂热的一幕,两个小姑娘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她们第一次发现,原来“正义”的模样,也可以是如此的狰狞,如此的血腥。
处决完官吏,张山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擦了擦溅到脸上的血迹,再次高举双手,示意众人安静。
“父老乡亲们!这些狗官虽然已经伏法!但他们的帮凶,那些为富不仁,助纣为虐的劣绅富户,还盘踞在城中!”
“我宣布!从即刻起,查抄城中所有劣绅家产!将他们盘剥百姓得来的不义之财,全部收缴!”
这个命令,再次引爆了全场!
很快,一队队士兵,将之前从那些富户家中抓来的人,全都押到了广场上。
同时,一箱箱沉甸甸的金银珠宝,一车车堆积如山的绫罗绸缎,还有那一袋袋码放得像小山一样的粮食,被源源不断地从城中各处,运到了菜市口的广场上,堆积在所有人面前。
金灿灿的元宝,白花花的银子,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那浓郁的米香,更是让许多已经饿了许久的百姓,忍不住狠狠地咽着口水。
所有人都满怀期待地看着张山,他们以为,这位“为民除害”的张将军,马上就要开仓放粮,将这些财物分发给他们这些穷苦百姓了。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即将分到钱粮的狂喜与激动。
然而,张山接下来的命令,却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来人!”他指着那堆积如山的财宝和粮食,冷冷地说道:“将所有物资,全部清点入库!运入县衙府库,充作我义军的军饷!”
什么?!
此话一出,全场死寂。
百姓们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
欢呼声,戛然而生。
充作军饷?不分给我们吗?
所有人的脑子里,都冒出了这样一个巨大的问号。
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更让他们心寒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张山又指着那些被捆绑起来的,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官吏和富户家中的女眷,对着身边的士兵们狞笑道:
“这些狗官和劣绅的婆娘、闺女,一个个都细皮嫩肉的,赏给弟兄们了!全都带回后宅,让辛苦了一夜的弟兄们,好好乐呵乐呵!”
“谢大将军!”
士兵们爆发出一阵猥琐的哄笑,如同饿狼一般,扑向了那些瑟瑟发抖的女人。
一时间,女人们绝望的尖叫声和哭喊声,响彻了整个广场。
百姓们脸上的表情,从狂喜,变成了疑惑,又从疑惑,变成了深深的不安与恐惧。
他们呆呆地看着这一切,那刚刚才被点燃的希望之火,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熄灭。
就在此时,一个负责搬运财物的起义军小头目,在经过张山身边时,似乎是因为动作太大,一小块被他偷偷藏在怀里的银饼,不小心掉了出来。
“当啷”一声,在死寂的广场上,显得格外刺耳。
那小头目脸色瞬间煞白!
张山那如同鹰隼般的目光,猛地扫了过去。
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眼中寒光一闪,手中那把还在滴血的大刀,化作一道雪亮的电光,猛地挥出!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猛地响起!
只见那名小头目的一条手臂,已经被齐肩斩断!鲜血狂喷!
他抱着断臂之处,在地上疯狂地翻滚哀嚎。
张山一脚踩住那块银饼,用刀尖挑起,目光冰冷地扫过在场的所有士兵,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
“我再说一遍,所有缴获,尽数归公!谁敢私藏,这就是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