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的青石地被晨光晒得发烫,沈砚坐在树荫下研究秦风扔给他的《硬气功入门》,书页上的朱砂注解被汗水浸得发糊。
护林甲趴在头顶草帽上,翠绿的甲壳反射着阳光,活像块会动的翡翠。
“嘿!新来的医官,还看闲书呢?” 络腮胡卫兵扛着铁棍从旁边经过,铁环碰撞发出哗啦声响,“要不要跟哥几个练练?保准你三天就能劈碎木桩。”
沈砚头也没抬:“不了,我怕把你们练进医馆。”
话音刚落,演武场中央突然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惊呼。
“王老三咋了?”
“脸都紫了!快叫方士!”
沈砚噌地站起来,草帽都顾不上捡,跟着护林甲往人群里钻。
只见一个壮实的卫兵蜷在地上,双手按着胸口,嘴巴张得像离水的鱼,脸色青得能和护林甲的甲壳媲美。
“让让!都让让!” 沈砚挤开人群,摸了摸对方的颈动脉,又翻看眼皮,“谁看到他刚才干啥了?”
“在练铁布衫呢!” 旁边的卫兵急道,“运气的时候突然就倒了,是不是岔气了?”
一个穿青袍的方士挤进来,掏出张黄色符纸就要往卫兵胸口贴:“是妖气冲体,待我用清心符镇压!”
“等等!” 沈砚一把按住方士的手,“这不是妖气,是气胸。”
“气胸?” 方士挑眉,“那是什么妖邪?从未听过。”
沈砚懒得解释,从药箱里掏出个古怪玩意儿, 两根铜管焊成 Y 形,末端蒙着层羊皮膜,正是他昨晚用酒坛皮和废铜管捣鼓的简易听诊器。
“你拿这破烂干啥?” 方士皱眉,“王老三都快断气了!”
沈砚没理他,掰开卫兵衣襟,把听诊器的铜头往对方左胸一按。
冰凉的金属贴上皮肤,王老三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别动。” 沈砚把耳朵贴在羊皮膜上,眉头越皱越紧。
正常的心跳声里夹杂着奇怪的 “嘶嘶” 声,像是破风箱在拉。
“果然是气胸。” 沈砚直起身,从药箱底层翻出根三寸长的银针,针尾还缠着圈红绳,“帮我按住他。”
“你要干啥?” 王老三突然瞪大眼,挣扎着要往后缩,“这针比判官笔还粗!想谋杀啊?”
“不想死就老实点。” 沈砚按住王老三的肩膀,护林甲突然从袖口里窜出来,用触角挠挠王老三的胳肢窝。
王老三笑得一哆嗦,沈砚趁机将银针斜着扎进他左胸第三根肋骨间隙。
“噗 ——” 一声轻响,像是扎破了猪尿脬。
王老三先是一愣,随即猛地吸了口长气,胸口起伏得像风箱,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青紫转回红润。
“活…… 活过来了?” 周围的卫兵看得目瞪口呆。
沈砚拔出银针,用沾了烈酒的麻布按住针眼:“肺泡破了个小口,气跑到胸腔里把肺压扁了。现在放掉气,自然就好了。”
王老三摸着胸口,活动了下胳膊:“真不疼了!沈医官你这铜管是啥法器?比符箓还管用!”
“这叫听诊器,不是法器。” 沈砚把铜管擦干净收进药箱,“能听到内脏的声音,判断病情用的。”
“听内脏?” 方士一惊,“这…… 这不是宗师的手段吗!”
“这叫科学!” 沈砚挑眉,“治病救人的本事。”
正说着,张队正带队巡视过来,看到演武场的骚动勒住马:“咋回事?聚众偷懒?”
络腮胡卫兵赶紧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说到沈砚用铜管 “听心” 时,张队正忍不住多看了那听诊器两眼。
“沈医官好本事!” 张队正拿起听诊器掂量着,“这玩意儿能听出妖气?”
“不能,但能听出器官有没有毛病。” 沈砚接过听诊器,突然灵机一动,“要不张队正试试?看看您有没有啥隐疾。”
张队正怀疑地看着他:“你小子别耍花样。”
“绝对没有。” 沈砚把铜头递过去,“就当检查身体了。”
张队正半信半疑地解开甲胄,把铜头按在胸口。
沈砚刚把耳朵贴上羊皮膜,突然 “噗嗤” 笑出声 —— 张队正的心跳声又稳又沉,就是节奏有点乱,像是藏着啥心事。
“笑啥?” 秦风警惕地问。
“没什么,” 沈砚强忍住笑,“就是觉得队正您身体倍儿棒,特壮实。”
这话倒是没吹牛,张队正常年习武,内脏功能确实比常人强悍得多。
可旁边的卫兵们不这么想,一个个盯着那听诊器眼冒精光。
“沈医官,给我也听听呗?”
“我最近总咳嗽。”
“先给我来!我昨天被妖猴挠了一下!”
沈砚被围得水泄不通,护林甲在肩头急得直转圈,生怕被挤扁。
张队正看得直摇头,却也没阻止 —— 毕竟这法子能实实在在看出毛病,总比出了事再用符箓强。
“都排好队!” 张队正吼了一嗓子,“每人交五个铜板,就当给沈医官的诊费。”
“队正您还抽成啊?” 沈砚瞪大眼睛。
“不然你以为医馆的药材从天上掉下来的?” 张队正拍拍沈砚的药箱,“把这听诊器的做法写下来,交给司械房批量制作,还要把用法写下来。”
沈砚心里乐开了花 —— 这可是要推广他的发明啊!
刚想答应,就见王老三举着个木片跑过来:“沈医官!我把您的‘听心器’画下来了,您看像不像?”
木片上用炭笔歪歪扭扭画着个 Y 形玩意儿,旁边还写着 “铜管法器?窥心镜”,看得沈砚额头直冒黑线。
“这名字…… 挺有气势。” 沈砚干笑两声,“就是能不能改改?叫听诊器就行。”
“不行不行,” 王老三头摇得像拨浪鼓,“窥心镜多霸气!一听就知道能看穿妖邪伪装!”
周围的卫兵纷纷附和,没一会儿,“斩妖司窥心镜,能听出妖邪内脏” 的消息就传遍整个营地。
下午沈砚去司械房交图纸时,还没进门就听见铁匠们在议论。
“听说了吗?那窥心镜可神了,贴在胸口能听到狐狸精的心跳!”
“真的假的?那以后抓画皮妖不就容易了?”
“我看悬,要是碰到没心的妖邪咋办?”
沈砚听得哭笑不得,刚要推门,护林甲突然从他领口窜出来,直奔墙角的铁砧。上面放着块刚打好的铜板,被阳光照得金灿灿的。
“你还敢乱吃东西?” 沈砚赶紧把它抓回来,这小家伙最近总喜欢啃金属,不知道是不是在补充微量元素。
司械房的老匠头见了护林甲眼睛一亮:“沈医官,这虫子卖不?我给你打把纯银的解剖刀!”
“不卖。” 沈砚把护林甲塞进袖子,“它是我助手。”
老匠头惋惜地摇摇头,接过图纸看了半晌:“这铜管不难打,就是这羊皮膜得用小羊羔的,即结实有轻薄。”
“您看着办,越灵敏越好。” 沈砚叮嘱道,“对了,能不能在把手处刻点防滑纹?”
“没问题。” 老匠头拍着胸脯,“保证三天后给您弄好二十个!”
离开司械房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金红色。
演武场上传来整齐的呼喝声,卫兵们正在练习劈砍,王老三的嗓门尤其响亮,看来是彻底恢复了。
“走了,回医馆。” 沈砚对着袖子里的护林甲说,“明天还得给那帮家伙‘听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