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妖司演武场的晨光刚漫过墙头，就被一阵 “哗啦啦” 的铁砂声搅得热闹起来。
沈砚挽着袖口，露出结实的小臂，正将右手往半人高的铁砂锅里插。暗褐色的铁砂颗颗圆润，刚触到手掌就硌得生疼，像是有无数细针在扎肉。
沈砚却眉头都没皱一下，手腕翻转，让铁砂从指缝间簌簌滑落，另一只手同时抄起旁边的粗布巾，擦了擦额角的汗。
“沈医官这忍耐力，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旁边看热闹的银甲卫王虎咂着嘴，手里还捏着个刚从西市买的糕点，“换我来，这手早废了。”
“你懂什么，这叫炼体。” 秦风靠在旁边的兵器架上，眼神却没离开沈砚的动作，“《燃木兵》讲究‘以痛养劲’，铁砂只是入门，等他习惯了常温的，还得换加热的铁砂，那才叫真受罪。”
沈砚没理会两人的议论，注意力全在手掌的触感上。
自从上次误吞魂珠，他的内力就像开了窍似的，运转速度快了数倍，可《燃木兵》的炼体关却半点偷不得懒。
功法口诀里写得明白，要让双手在铁砂中反复摩擦，直到皮肉适应这种刺痛，才能引动内力中的 “燃劲”，等练到双手能在热铁砂里自如穿梭，才算摸到小成的门槛。
“呼 ——” 又插完一组，沈砚猛地抽回手，双手已经磨得通红，甚至能看到几道细小的血痕。他却毫不在意，走到旁边的木盆前，将手泡进特制的药水里。
这药水是沈砚根据《医宗金鉴》内容补全《燃木兵》残缺炼体药改良的，里面掺了当归、红花等活血化瘀的药材，还有从阴市淘来的 “寒玉髓”，刚泡进去时冰凉刺骨，没过多久就变得暖洋洋的，掌心的刺痛感也渐渐消退。
“好家伙，这药水看着就金贵。” 王虎凑过来，想伸手摸一把，被沈砚一胳膊肘顶开。
“别瞎碰，这玩意儿沾到伤口能疼得你哭爹喊娘。” 沈砚翻了个白眼，“上次秦队正不小心洒了点在手上，疼得他半夜还在院子里转圈。”
秦风脸一黑，踹了沈砚一脚：“少在这儿胡说八道，我那是故意试试药效。”
几人正说笑，演武场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只见李羡的贴身侍卫小赵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头发都跑乱了，老远就喊：“秦队正、沈医官！指挥使大人让两位立马去书房！十万火急！”
沈砚搓手的动作一顿，刚从药水里捞出来的手还滴着水，手掌的灼热感才刚刚消退。他心里嘀咕：这刚练完功就有活儿，斩妖司是真不养闲人，连口气都不让喘。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秦风皱起眉头，小赵平时挺沉稳，能让他这么急，肯定不是小事。
小赵扶着膝盖喘了半天，才断断续续地说：“出、出人命了！吐蕃的副使，昨晚在驿站暴毙了！说要是查不出凶手，就要发兵打过来！”
“吐蕃副使？” 沈砚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布巾都掉在了地上。
吐蕃使团这几天刚到长安，正跟朝廷商议边境通商的事，这节骨眼上副使突然暴毙，可不是普通的命案，弄不好就是两国交战的大事。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走！” 秦风拉着沈砚就往书房跑，王虎也赶紧跟上，嘴里还念叨着：“这下麻烦大了，吐蕃人最护短，这事要是处理不好，咱们长安都得跟着遭殃。”
路上，小赵终于缓过劲，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原来昨晚三更天，驿站的驿卒发现吐蕃副使倒在卧房里，面色青紫，七窍还有血丝渗出，可身上却没半点伤口。吐蕃使团的武士得知后，当场就炸了锅，一口咬定是大唐下的毒，非要朝廷给个说法，还拔出刀来要跟驿卒拼命。
“现在京兆府、大理寺的人都去了，可谁都不敢接手这案子。” 小赵苦着脸说，“涉及到两国外交，处理不好就是滔天大祸，他们都怕担责任，最后推来推去，还是把案子扔给了咱们斩妖司。”
沈砚点点头，心里明白。这种烫手山芋，谁都不想接。
京兆府管的是寻常百姓的案子，大理寺虽然管刑事案件，可涉及到外国使者，他们也没这个权限。
只有斩妖司，既管妖邪之事，又有皇帝特许的权力，处理这种特殊案子最合适。
很快，几人就到了书房门口。
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李羡压抑的怒吼声：“一群废物！查了半天什么都查不出来，还敢跟我提条件！”
沈砚推开门，只见李羡正站在桌子前，手里捏着一份密报，脸色铁青。桌子旁边还站着几个银甲卫，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指挥使，我们来了。” 沈砚走上前，行了一礼。
李羡看到沈砚，脸色稍微缓和了些，把密报扔给他：“你自己看。吐蕃副使的尸体还在驿站，吐蕃的武士已经堵在分部门口了，说要是咱们斩妖司再查不出结果，他们就直接闯进宫去，找陛下讨说法。”
沈砚接过密报，快速浏览了一遍。
上面写着死者的基本情况，还有现场勘查的结果：体表无外伤，无中毒迹象，死因不明。最下面还画着个红圈，写着 “边关恐战” 四个字，看得人心里沉甸甸的。
“陛下现在龙体欠安，要是真引发战事，后果不堪设想。” 李羡叹了口气，拍了拍沈砚的肩膀，“沈医官，这次全靠你了。你是咱们斩妖司最好的医官，只有你能查出真相。”
沈砚握紧拳头，心里明白这案子的分量。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指挥使放心，我一定尽力。不过，我需要去现场看看尸体，光看密报查不出什么。”
“我已经让人备好了马车，你们现在就去。” 李羡说着，“秦风，你带上几个银甲卫，以防吐蕃人闹事。”
“是！” 秦风立马应道，转身去召集人手。
沈砚跟着秦风往外走，路过演武场时，还不忘拿起自己的药箱。
吐蕃副使的死状太过诡异，既不是中毒，也不是外伤，难道是妖邪作祟？可长安城里有斩妖司坐镇，一般的妖邪也不敢这么大胆，竟然敢在驿站里杀人，还是杀外国使者。
马车很快就驶出了斩妖司，朝着驿站的方向赶去。
街上的行人还不多，只有几个早出的摊贩在收拾摊子。
沈砚掀开马车窗帘，看着外面熟悉的街道，心里却一点都不轻松。
“你说，这案子会不会跟太平公主的余党有关？” 秦风突然开口问道，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
太平公主刚倒台没多久，她的余党还没完全清除，要是他们故意杀了吐蕃副使，挑起两国战事，趁机作乱，那后果就更严重了。
沈砚摇了摇头：“不好说。不过，太平公主的余党擅长用毒和血蚕，用这种诡异手法杀人的，倒不多见。”
说话间，马车就到了驿站门口。
沈砚刚下车，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驿站门口围了十几个吐蕃武士，个个身材高大，穿着黑色的皮甲，手里握着长刀，眼神凶狠地盯着驿站里面，嘴里还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看那样子随时都可能冲进去。
“就是他们！斩妖司的人来了！” 一个吐蕃武士看到沈砚他们，立马喊了起来，其他武士也纷纷围了过来，把他们团团围住。
为首的是个络腮胡武士，身材比沈砚还高一个头，他盯着沈砚，用生硬的汉语说道：“你们就是斩妖司的？要是查不出是谁杀了我们副使，我们就踏平你们长安！”
沈砚没理会他的威胁，只是冷冷地说道：“要查案可以，但你们得配合。现在，带我们去看尸体。”
络腮胡武士冷哼一声，没再说话，转身朝着驿站里面走去。
沈砚和李羡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秦风带着银甲卫守在门口，防止其他武士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