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秋意比往年更浓,紫宸殿外的槐树叶落了满地,被风吹得打着旋儿,连空气里都裹着几分萧瑟。
可此刻的寝宫内,气氛却比寒冬还要压抑。
唐肃宗李亨躺在龙榻上,脸色惨白如纸,花白的头发已然全白。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心裂肺的咳嗽,帕子上溅满了暗红的血点,看得殿内众人揪心不已。
“陛下,您再撑撑,药马上就来!” 内侍李德全跪在龙榻旁,声音带着哭腔,手里的药碗端得稳稳的,却不敢轻易递上前。
刚才陛下喝了一口药,就咳得更厉害,血沫子差点溅到药碗里。
殿内站着三位太医,为首的王太医正拿着脉枕,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他刚把完脉,就对着李德全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陛下这是气血亏空到了极致,脉象紊乱得像团乱麻,寻常汤药怕是…… 怕是难有起色啊。”
“难有起色?” 李德全急得直跺脚,“王太医,您可是太医院院判,连您都没办法?”
王太医叹了口气,眼神瞟了一眼殿外,声音压得更低:“并非老夫无能,只是陛下体内似有‘邪祟之气’纠缠,寻常汤药只能补气血,却驱不了邪。可这话…… 不能对外说啊。”
他哪里敢说,陛下的 “邪祟之气”,十有八九与杨国忠有关。
前几日杨国忠以 “为陛下祈福” 为名,进献了一尊 “血巫雕像”,说是能 “引气续命”,可自那以后,陛下的病情就一天比一天重。
可杨国忠如今权倾朝野,他一个太医,哪里敢得罪?
寝宫外,气氛同样紧张。
左武卫大将军秦烈穿着明光铠,铠甲上的护心镜泛着冷光,他双手背在身后,盯着紧闭的宫门,脸色铁青:“都半个时辰了,陛下病情危急,你们还敢拦着?”
守门的金吾卫校尉赵三,双手按在腰间的横刀上,脸上带着讨好的笑,语气却丝毫不松:“秦将军,不是末将拦着,是杨相有令,陛下正在静养,任何人不得入内打扰,末将也是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 站在秦烈身边的右骁卫大将军程虎,忍不住冷笑一声,“杨相的令,比陛下的安危还重要?要是陛下出了什么事,你担得起责任?”
程虎和秦烈都是三朝老将,跟着肃宗打天下的功臣,如今见陛下病危,却连宫门都进不去,心里的火气早就憋不住了。
可赵三是杨国忠的人,仗着有杨国忠撑腰,硬是堵在宫门口,不让任何人靠近。
秦烈咬了咬牙,手按在腰间的陌刀上:“赵三,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让不让开?”
赵三脸色一变,却还是硬着头皮道:“秦将军,末将真的……”
“砰!” 秦烈没等他说完,一拳砸在旁边的石柱上,石柱上顿时留下一个浅浅的拳印。
周围的金吾卫吓得后退一步,赵三也慌了神,却还是梗着脖子不让路。
程虎拉了拉秦烈的胳膊,小声道:“老秦,别冲动,硬闯不是办法。咱们还是先联系李羡,斩邪司有‘皇权特许’的鎏金符章,或许能进得去。”
秦烈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也只能这样了。” 他当即让人去斩邪司送信,希望李羡能尽快赶来。
斩邪司指挥使李羡,此刻正在密室里看着一份密报,得知秦烈、程虎被拦在宫门外,又听说陛下病情危急,他眉头皱起。
他知道,杨国忠这是想 “隔绝内外”,趁机搞鬼。可他如今被杨国忠盯着,要是直接去宫门,怕是会打草惊蛇。
“来人。” 李羡对着门外喊了一声。
“指挥使。” 一个银甲卫走进来,躬身行礼。
“去通知沈砚,让他持鎏金符章,立刻去寝宫宫门,务必想办法见到陛下。” 李羡道,“告诉他,事关陛下安危,还有太子李烨的安全,绝不能出岔子。”
他知道沈砚的本事 —— 炎阳境的内力,加上鎏金符章的特权,说不定能闯过宫门。
而且沈砚刚从鲁地回来,立了大功,杨国忠暂时还不会对他下手。
斩邪司的院落里,沈砚正陪着护林甲晒太阳。
护林甲趴在他的腿上,小爪子抱着一块玄冰玉碎片,睡得正香。
沈砚手里拿着一本《斩邪司典》,正看得入神,突然收到银甲卫密报的通报,脸色瞬间变了。
“陛下病危?杨国忠拦着不让见?” 沈砚猛地站起来,护林甲被惊醒,迷迷糊糊地 “嘶嘶” 叫了两声,小爪子紧紧抓着他的衣襟。
“没错,指挥使让您持鎏金符章,立刻去寝宫宫门,务必见到陛下。” 银甲卫道。
沈砚没有丝毫犹豫,从抽屉里取出鎏金符章 —— 符章用纯金打造,上面刻着 “斩邪护民” 四个字,中央镶嵌着一颗红宝石,在阳光下泛着亮。
这是斩邪司的最高信物,持此符章,可自由出入宫禁,甚至面圣无需通报。
“走!” 沈砚把护林甲揣进怀里,大步往外走,“去寝宫宫门!”
护林甲在他怀里,似乎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不再睡觉,小脑袋探出来,黑溜溜的眼睛四处张望,时不时用小爪子扒拉沈砚的衣襟。
沈砚骑马疾驰,很快就到了寝宫宫门附近。
远远就看到秦烈、程虎站在宫门外,脸色铁青,周围的金吾卫则如临大敌,气氛剑拔弩张。
“秦将军,程将军!” 沈砚翻身下马,快步走过去。
“沈砚!你可来了!” 秦烈看到他,眼前一亮,“李羡让你过来的?”
沈砚点头,晃了晃手里的鎏金符章:“指挥使让我持符章来的,说务必见到陛下。”
赵三看到沈砚,脸色变了变 —— 他早就听说过沈砚的名字,斩邪司的金章供奉,刚在鲁地斩了旱尸,立了大功,连陛下都亲自嘉奖过。
可杨国忠有令,任何人都不能入内,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拦住:“沈供奉,不是末将拦着,是杨相有令,陛下正在静养,任何人不得入内。”
“杨相有令?” 沈砚冷笑一声,举起手里的鎏金符章,“我持的是斩邪司鎏金符章,按大唐律例,持此符章者,可自由出入宫禁,面圣无需通报。你敢拦我?”
鎏金符章在阳光下泛着金光,赵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 他当然知道鎏金符章的特权,可杨国忠的命令他也不敢违抗。
他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道:“沈供奉,杨相说…… 说特殊时期,符章也不管用。”
“特殊时期?” 沈砚的眼神冷了下来,“陛下病危,就是特殊时期,我若见不到陛下,延误了病情,这个责任,你和杨国忠担得起吗?”
赵三被问得哑口无言,可还是不敢让开。
周围的金吾卫也围了上来,手按在横刀上,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秦烈忍不住道:“沈砚,别跟他们废话,硬闯进去!”
沈砚深吸一口气,知道不能再拖延。体内的炎阳境内力开始运转,赤金色的气息从周身散发出来,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灼热起来。
他盯着赵三,语气冰冷:“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让不让开?”
炎阳境的气息何等强大,赵三瞬间被吓得后退一步,脸色惨白如纸,连手里的横刀都差点掉在地上。
周围的金吾卫更是吓得连连后退,不敢再上前。
“让…… 让开!” 赵三终于撑不住了,颤抖着说道。
他知道,沈砚要是真的动手,他根本不是对手,而且鎏金符章的特权摆在那里,他要是再拦着,就是抗旨不遵。
金吾卫们纷纷让开一条路,沈砚不再废话,大步往宫门内走。
秦烈、程虎也跟着想进去,却被赵三拦住:“秦将军,程将军,沈大人有鎏金符章……”
“你敢拦我们?” 秦烈瞪了他一眼,赵三吓得赶紧缩了缩脖子,不敢再拦。
秦烈、程虎对视一眼,跟着沈砚走了进去。
寝宫内,肃宗的咳嗽声越来越弱,李德全急得团团转。
突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李德全抬头一看,只见沈砚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秦烈、程虎,顿时喜出望外:“沈供奉,秦将军,程将军,你们可来了!”
沈砚快步走到龙榻前,看着肃宗苍白的脸,心里一紧。
他刚想说话,怀里的护林甲突然钻了出来,小爪子指着殿外的方向,对着沈砚 “嘶嘶” 叫了两声,小脑袋还不停往殿外瞟。
沈砚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 护林甲的鼻子灵,肯定是闻到了什么气息,在提醒他殿外有问题。
他不动声色地把护林甲揣回怀里,用手按住它的小爪子,示意它别出声,免得被人发现。
肃宗似乎察觉到有人进来,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沈砚,眼神里闪过一丝光亮。
他挣扎着伸出手,声音微弱:“沈…… 沈砚……”
“陛下!” 沈砚赶紧上前,握住他的手。
肃宗的手冰凉,他看着沈砚,又看了看秦烈、程虎,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
突然,他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沈砚的手上。
“陛下!” 众人惊呼。
肃宗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挣扎着从枕头下摸出一个锦盒,递给沈砚:“这里面…… 是密诏…… 你…… 你一定要…… 护着李烨…… 登基……”
沈砚接过锦盒,入手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黄色的密诏。
时间急迫,沈砚匆忙扫过,上面写着杨国忠 “勾结安禄山、培养血巫、意图谋反” 的罪证,还写着让沈砚、秦烈、程虎三人担任 “顾命大臣”,辅佐九皇子李烨登基。
“陛下,您放心,臣定不负所托!” 沈砚郑重地说道。
肃宗点了点头,似乎想说什么,可刚张开嘴,又咳出一口血,眼睛一闭,昏了过去。
“陛下!” 李德全大喊着,赶紧让人去请太医。
沈砚把密诏收好,看着昏迷的肃宗,又看了看殿外,眼神变得冰冷。
杨国忠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场围绕着皇位的斗争,已经悄然拉开了序幕。
而沈砚,必须守住密诏,护住李烨,守住大唐的安宁。
殿外,风还在吹着,槐树叶继续飘落,可寝宫内的气氛,却已经变得无比凝重。
一场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