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崇祯在乾清宫召见中书省官员和六部尚书,商议论功行赏之事。
这不仅是对北伐将士功绩的肯定,更是他重塑大宋军政体系,稳固皇权的重要一步。
暖阁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金陵深秋的寒意。
崇祯端坐于御案之后,目光沉静地扫过阶下肃立的几位肱骨之臣。
左丞相李纲、兵部尚书张叔夜、吏部尚书许翰等人。
“北伐全功,将士用命,方有今日八州归宋之盛景,封赏之事,乃国之大典,丝毫马虎不得。”
崇祯的声音平稳而有力,开门见山:“兵部议功,可有定论了?”
兵部尚书张叔夜闻言出列,躬身奏道:“启奏陛下,此番北伐,自将帅至士卒,凡有功者,兵部已会同枢密院逐一核验,功劳簿册在此,请陛下御览,只是……”
张叔夜说着,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崇祯追问。
“只是如韩世忠、岳飞等高级将领,封赏实为难题。”
张叔夜叹了口气,道出心中困扰:“以韩世忠为例,前番因平定苗刘之乱,已加封太尉,官阶已至正一品虚悬之顶,此番又在太原立下不世之功,坚守孤城,力抗金军主力,为我大军合围燕京创造了先机。”
“若按旧制,韩太尉已是赏无可赏,若赏赐金银,又不足以彰其功,恐寒了三军将士之心。”
张叔夜的话,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大宋重文抑武,武将的晋升通道本就狭窄,到了韩世忠这个级别,确实已经触碰到了天花板。
左丞相李纲须发皆白,此刻上前一步,补充道:“陛下,若依祖宗旧制,对韩太尉这等功勋卓着的高级将领,确有三条晋升路径。”
他顿了顿,条理清晰地分析起来:“其一,加授太尉,此乃武官阶官之顶点,纯粹的荣誉晋升,韩太尉已然获得。”
“其二,加授‘使相’,即节度使兼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身份等同宰相,乃武将之荣誉巅峰,然陛下自南方改制以来,裁撤门下、尚书二省,行文武分流,此路已不复存在。”
“其三,兼任实权差遣,可陛下改制之后,官、职、差遣合一,节度使本就是封疆大吏,手握实权,此路亦无从谈起。”
李纲说完,殿内陷入一阵沉默。
崇祯亲手推动的改革,极大地提高了行政效率,但也让沿用百年的旧赏功体系,在此刻显得捉襟见肘。
“除此之外,不过是‘移镇’,即将节镇军号由小镇迁至大镇,或死后追赠王爵。”
李纲稍作停顿,接着道:“可这些,对韩世忠这般功盖当世的活人来说,未免显得虚浮无力。”
崇祯静静地听着,脸上并无意外之色。
这个问题,他早已了然于胸。
这正是他借此机会,彻底革新宋朝爵位制度的绝佳契机。
他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放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诸卿所言,朕都明白,旧制之弊,不在于赏,而在于爵。”
崇祯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宋承唐制,爵位分为宗室与异姓两途,看似等级森严,实则虚衔化,徒有其名,而无其实。”
他读宋史,知晓岳飞虽然功高,生前不过封‘武昌郡开国公’,其权柄来自于‘宣抚使’之差遣,而非‘国公’之爵。
韩世忠封咸安郡王,却被收去兵权,只余俸禄待遇,与寻常富家翁无异。
说白了,宋朝是防割据优先,正因如此,也寒了广大将士的心,南宋军队越发孱弱不堪,将士无心进去。
崇祯不愿走南宋老路,所以一直在寻机加强武将身份,如今小有成就。
眼下,是皆封赏的机会,改制爵位!
崇祯站起身,踱步于御案前,目光如炬:“我大宋朝班位次,爵随官走,一名太尉国公,竟可位列仅领虚衔的宗室郡王之上,如此爵位,如何能激励将士用命?如何能彰显国之重器?”
李纲等人听得心头一震。
皇帝这番话,直指大宋爵位制度的核心弊病,“功而不权,贵而不尊”。
他们都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臣,对此中关节自然心知肚明,只是从未有人敢如此直白地将其剖析于朝堂之上。
崇祯停下脚步,语气变得更加激昂:“朕意,改制爵位!更重其实,使爵位真正成为凌驾于官品之上的无上荣耀!”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朕欲立新爵五等:公、侯、伯、子、男,此五爵,非有开国、再造之功不可得!”
“新爵之第一要义,在于爵高于官!”崇祯伸出一根手指,“凡受封五等爵位者,其朝班位次,皆在同品级或以下官阶者之上,公爵位在亲王之下,百官之上,如此,方显尊贵!”
“第二,爵位当与实利挂钩。”
崇祯继续说道:“朕欲分‘实封’与‘虚封’,凡有大功于社稷者,可授实封,以一县或数乡之税赋为食邑,由朝廷代收后按例发给,其子孙承袭,与国同休。”
“功劳稍次者,则授虚封,食朝廷俸禄,但其荣宠与地位,远非旧制可比。”
“第三,定世袭之制,爵位可传于子孙,分为‘世袭罔替’与‘降等承袭’,如韩世忠这般有再造社稷之功者,当封‘世袭罔替’,其爵位由嫡长子孙永世承袭,以彰其不朽之功。”
“其余功臣,则行‘降等承袭’,每代降一等,三代或五代后,若无新功,则爵除,如此,既能酬功,又能防止勋贵尾大不掉。”
崇祯将自己融合了明朝爵位体系精髓的构想,娓娓道来。
他的话语,如同一颗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李纲、张叔夜等人的心中激起了万丈波澜。
这……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封赏,而是彻彻底底的政治制度改革!
李纲的内心最为震动。
他作为文官之首,本能地对“爵高于官”和武将世袭感到警惕,这似乎违背了太祖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以及“防范武人”的祖训。
李纲定了定神,出列拱手,谨慎地问道:“陛下,爵位世袭,且以税赋为食邑,恐百年之后,天下土地之税,多归于勋贵之家,于国库不利,且武将世封,若其后人凭借爵位干预军政,又该如何?”
这是老成谋国之言,也是崇祯必须解答的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