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中,骚乱仍在持续。
在祝家的煽动和操纵下,城南的米市、东市的绸缎行,以及连接运河的几处码头,都陷入了混乱。
人群在街道上打砸,火光在夜色中闪烁。
祝家不仅意图围攻听雨轩别院,更要将整个杭州城彻底搅乱,制造更大的声势,让朝廷看到江南“民怨沸腾”的景象。
杭州知府接到消息,带着府衙差役,急忙赶去镇压。
然而,祝家早有准备。
城中多处关键路口,都被祝家的私人武装占据。
这些护卫,包括那些来自海外的黑人与倭人,个个凶悍。
他们熟悉城中地形,对府衙的差役展开了突然袭击。
府衙的差役数量有限,装备也差,被祝家私兵打得节节败退,根本无法控制局面。
“快!快去请节度使!”
杭州知府顾不上狼狈,大声呼喊着,知道凭府衙的力量已无法挽回。
此时,浙江节度使衙门。
内侍总管康履,面色严峻,站在节度使苗傅的面前,宣读圣旨。
“陛下口谕,传旨浙江节度使,命其速速调兵,入城后看到所有暴乱者,无论何人,格杀勿论!凡祝氏族人及其同党,满门抄斩,不留活口!此乃谋逆大罪,朕要祝家血脉断绝,鸡犬不留!钦此!”
尖细的声音,在宽敞的正厅里回荡。
特别是最后那句“鸡犬不留”,让人不寒而栗。
浙江节度使苗傅身着官服,恭敬地接旨。
待康履宣读完毕,苗傅亲自将之送出衙门。
大门处,副都统制刘正彦走上前,带着一丝兴奋道:“节帅,是否立刻调兵,去抄了祝家?”
祝家在杭州横行多年,他早就看他们不顺眼。
苗傅看了看夜色,摆了摆手说:“不急,这阉人传的是口谕,却要将浙江第一富户满门抄家,此时关系重大,还是先查明实情要紧。”
“官家的口谕还能有假?”
刘正彦瞪大眼睛,感到不可思议。
刚刚,自己可是亲眼看到康履出示的身份令牌,以及官家身上的皇家信物。
“此事不是你我能担待得起的!”
苗傅沉声道:“你先去准备兵马,让各营将士枕戈待旦,等候我的命令。”
“是!”
刘正彦领命而去,虽然有些疑惑,但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并未多问。
想着查明身份,用不了多久。
大不了去听雨轩看一眼,对方是否真是官家。
数年前的靖康时期,苗傅和刘正彦都曾参加过勤王,在应天府见过官家。
苗傅因此功劳,被任命为浙江节度使。
苗傅回到正厅,坐在主位上,陷入了沉思。
其实,他知道康履宣读的旨意是真的,官家也确实在杭州城中。
如今杭州城里,风暴已经来临。
圣旨,是皇帝的命令;
而祝家也来人了,代表江南士族拉拢自己。
苗傅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康履宣旨时那张冷峻的脸,以及圣旨中那不留情面的“格杀勿论”、“满门抄斩”、“鸡犬不留”。
他很清楚,若忠于皇帝,自己就要将刀对准祝家,对准整个江南士族。
这意味着一场血腥的镇压,自己要与盘踞浙江数百年的势力为敌。
即便能赢,也必然是两败俱伤,元气大伤。
而事后,以皇帝的作风,自己这个“忠臣”,也未必能得到什么好下场,很可能在利用完之后,便被寻个由头解除兵权,兔死狗烹。
没过多久,一名祝家的心腹从偏房走了出来。
此人是祝东宁的亲信,名叫周福,面带笑容,对着苗傅拱手行礼。
“节使,我家主人知道您左右为难,进退维谷,故而备了两份厚礼,聊表心意。”
苗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示意他说下去。
周福清了清嗓子,说道。
“第一份,是银钱百万贯,良田十万亩,美女八百个,这些都是主人提前备好的,只等节使一声令下,便可送到您的府邸,充实您的家业,有了这些,节使百年之后,子孙后代也足以享尽荣华富贵。”
苗傅的眼睛微微一跳。
百万贯白银,十万亩良田,八百美女。
任谁听到这个条件,都会心动。
这笔财富,足以让一位正二品的节度使,在退休之后,过上远超亲王的奢靡生活。
“第二份,才是真正的重礼。”
周福见苗傅眼中闪过一丝波动,心中暗喜,声音更添了几分诱惑:“事成之后,我江南士族会全力拥护太子登基,届时,我等定会保举节使您为枢密院枢密使,总掌全国兵马!如此一来,您便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总掌天下兵马的权臣!”
苗傅呼吸一窒。
枢密使,那可是与丞相同级的武官最高职位。
这个许诺,足以让任何一个武将为之疯狂。
自己若能成为枢密使,不仅仅是地位的提升,更是权力的质变,他将从地方大员,一跃成为帝国的军方最高统治者,一人之下。
这一刻,苗傅心动了。
但是,他还有顾虑,抬眼看着周福,疑问道:“我直接起兵,对抗朝廷,那不是板上钉钉的弑君谋逆吗?一旦事情败露,我苗家将万劫不复,史书上也会留下千古骂名!这买卖不划算。”
周福嘿嘿一笑,早有预料。
苗傅这种老将,最在乎的除了利益,就是名声。
“非也!非也!”
周福解释道,“我们并非要推翻赵氏江山,只是要拥立太子,替换当今这位陛下!这在史书上,叫‘清君侧’!这是为了大宋的社稷稳定,为了江南的百姓安宁,是顺应民心,顺应天意!”
“届时,天下士族会为节使大人摇旗呐喊,宣扬您的忠义,史书上记载的,将是您匡扶社稷的功绩,而非叛臣的污名!”
苗傅心中一动。
拥立太子,而非自立为帝。
这确实能洗脱部分“谋逆”的污名,给他一个“清君侧”的理由。
有了江南士族的鼎力支持,自己的政治风险被大大降低了。
“而且,我们并非让您直接起兵造反。”周福笑道。
苗傅心中一动:“怎么说?”
周福压低了声音:“我家主人早有安排,今夜,海寇黑蛟王会袭击杭州城,他们会往城东的方向进攻,直扑运河码头,到时候,您便可以奉旨调兵镇乱,趁乱……”
周福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将那京城来的大人物,以及所有碍事的人,全部杀了,岂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