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失序之地外围的风,带着一股子肃杀的凉意。
张万元枯坐崖边已有四日,眼看距离历练结束的最后期限越来越近了;
那道让他恨得牙痒痒的身影,依旧毫无踪迹;
他捏紧的拳头指节泛白,心头的焦躁几乎要化作实质。
无奈之下,他只得起身进行例行巡视。
检查此前布下的警戒阵法是否被触动过?
就在他即将转身折返时,神识边缘突然触到一抹微弱却熟悉的波动;
“是他!”张万元浑身一震,几乎就要以为是连日紧绷产生的幻觉。
他猛地收束神识,如调焦的铜镜般死死锁定那处所在;
没错,气息虽然比从前浑厚数倍,甚至隐隐透着金丹期的威压;
但那最核心的波动,分明就是陈明!
“结丹了?”他眼中闪过惊涛骇浪,随即又被狂喜覆盖。
几日前失序之地上空那片遮天蔽日的劫云,只以为是空间异动;
如今想来,竟然多半是这小子在渡劫!
一个筑基期修士,竟然敢在失序之地那般凶险处冲击金丹,简直是疯了!
可是,突破金丹怎么会引来天劫?这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难道是他身上或者是这失序之地中,有异宝出现?
他心中升起了一股贪婪,但瞬息就被理智压制了下来;
眼下最重要的,是从这小子身上取回金菊剑。
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张万元瞬间敛去所有气息;
如同融入阴影的蝙蝠,悄无声息地躲进一块巨型岩石的凹陷处。
他倒要看看,这只从绝境里爬出来的小崽子,打算玩什么花样?
片刻后,失序之地的灰色光幕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漾起涟漪。
一颗脑袋率先探了出来,黑发被风拂得乱晃,正是陈明。
他左右转动头颅,眼珠瞪得溜圆,像是受惊的麂子;
每一寸视线扫过,都透着“稍有异动就立刻缩回去”的警惕。
“装模作样。”张万元在暗处冷笑。
他按捺住立刻冲出去的冲动,指尖捻诀,将气息压得更低;
猎物越是谨慎,落入陷阱时的挣扎就越是好看。
确认四周无人后,陈明才缓缓探出身子。
他身前悬浮着一柄莹白飞剑,剑脊上隐有犀纹流转,正是那柄极品法器白犀剑;
双手各攥着一把符箓,黄橙橙的符纸边缘泛着灵光,显然是备足了后手。
踏出光幕的刹那,陈明明显松了口气,肩膀垮下来半寸;
对着空气吐出了一口浊气,那股在失序之地积郁的沉闷混乱感,仿佛随着这口气消散无踪。
但他没走几步,突然像是被针扎了似的猛地转身,“嗖”地缩回光幕。
如此反复三次,活脱脱像是一只惊弓之鸟。
直到确认再无异常,他才慢吞吞地朝着远离光幕的方向挪步;
那速度堪比蹒跚的老翁,看得张万元心头火起。
“该收网了。”张万元眼中寒光乍现。
他身形微动,如贴地滑行的蛇,刻意绕开陈明可能探查的范围;
循着一道隐蔽的沟壑兜了个大弧,悄无声息地摸向陈明身后;
他要彻底封死这小子退回失序之地的路,让他成为瓮中鳖、釜中鱼。
就在张万元的身影即将掠过最后一道土坡时;
前方的陈明突然像背后长了眼睛,猛地旋身飞退!
“晚了!”张万元狞笑一声,不再藏拙,黑袍鼓起如充了气的皮囊;
灵力暴涌如决堤的江河,化作一道黑虹直掠而出,堪堪拦在陈明与光幕之间。
“哪里走?小子,你总算肯出来了!”
退路被截,陈明脸上瞬间血色褪尽,露出惊慌之色。
但他手底却不慢,身前的白犀剑“嗡”地一声炸起莹白光华,如一道闪电劈向张万元;
他本人则根本不看飞剑战果,身形猛地一折;
斜刺里朝着光幕方向掠去,竟是想绕开拦截。
“果然是按老夫的剧本走。”张万元心头得意。
他早算准陈明会拼死往失序之地里钻,右手一扬;
“铛!”
暗影剑凭空出现,金铁交鸣之声刺破风啸。
精准的斩在白犀剑上,白犀剑虽然极其坚硬,终究是极品法器;
撞上法宝级别的暗影剑,如同鸡蛋碰石头。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莹白剑身在黑雾中寸寸碎裂,化作点点流光坠向地面。
“噗!”陈明被震得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胸前衣襟;
脸上的惊慌更甚,遁速却陡然暴涨,险之又险地避开张万元左手甩出的火球。
那火球足有磨盘大,带着灼人的气浪砸在地上;
“轰”地炸出了一个焦黑的深坑,连周遭的风都被烤得发烫。
张万元也被飞剑的反震力推得后退了两步;
看向陈明的眼神满是惊疑:“你竟然真的结丹了?”
他猛地想起那片劫云,“难道天上的劫云,也是你弄出来的?这怎么可能!”
说话间,他脚步翻飞如轮,每落一步便有一道无形气墙拔地而起;
层层叠叠,将陈明退回光幕的路径封得如同铁桶。
陈明见状,急忙扬手抛出一把符箓,红黄蓝绿各色灵光炸起,显然是想拼死一搏。
可是,张万元只是云淡风轻地挥了挥手,一道旋转的风旋凭空出现;
如同无形的大手,将符箓尽数卷走,远远抛落在空地上炸开,连他的衣角都没沾到。
黑袍人负手而立,冷笑着看向陈明,那眼神如同在看挣扎的蝼蚁:
“小子,跑不掉的,乖乖停下说话,别逼老夫下杀手。”
他刻意放缓了语气,带着猫戏老鼠的玩味;
他要先问出金菊剑的下落,再慢慢炮制这小子。
陈明脸上露出挣扎之色,眼珠乱转片刻,终于缓缓停下脚步。
但他依旧侧身对着张万元,右腿微屈,摆出随时能够再次逃窜的架势;
藏在身后袖口的手,却悄悄攥紧了一只不起眼的黄皮葫芦;
“前辈,”陈明的声音带着颤抖,像是真的怕了,“晚辈与您无冤无仇,您为何紧追不放?”
黑袍下的张万元眼底掠过一丝刻骨的恨意;
但是,这情绪转瞬即逝,他甚至挤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容:
“你已是金丹修士,‘前辈’二字就免了,你我便以道友相称。老夫只是想与你做笔交易。”
他顿了顿,目光如实质般扫过陈明全身,像是在评估货物。
陈明连忙顺坡下驴:“前辈……道友,不知您想要什么?只要晚辈有的……”
“敝姓张。”黑袍人打断他,直奔主题,“老夫要你手中那把金菊剑,你开个价。”
“金菊剑?”陈明脸上露出茫然,像是没有想到对方会要这个。
“那把剑虽然坚固,连法宝都伤不了分毫,却无法纳灵气、发剑气,简直是块废铁。
道友要它做什么?莫非其中有什么隐秘?”
他双眼紧紧盯着张万元,试图从对方脸上看出些什么?
张万元被问得眼皮一跳,心头暗骂这小子多事,脸上却陡然厉色毕露;
厉声喝道:“那是老夫的事!金菊剑对你无用,太过好奇会死人的!”
他向前踏出半步,周身灵力翻涌,做出扑击姿态,“你只管开价,到底是卖还是不卖!”
风陡然停了,空气里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息。
陈明攥着葫芦的手紧了紧,眼底深处,一丝冷冽的光悄然闪过。